高考后的第三天,上午第三节课下课后,祁天把江陌叫到了办公室。
江陌跟着祁天走进办公室见到了一位中年妇女,她一脸憔悴地坐在那里,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件叠好的校服。
中年妇女见到江陌,强打起精神站起来:“你就是江陌吧?”
“是。”江陌点头。
“阿姨是来谢谢你的,这是你的校服,小雨特意叮嘱我来还给你,她很感谢你。”中年妇女拿起叠好的校服递给江陌。
“对不起,阿姨,是我没有早点发现。”江陌接过校服低声说。
“你是个好孩子,谢谢你。”中年妇女抹了下眼睛。
中午,江陌心情有些复杂地来到祁天的宿舍。
“还想着这事呢?”祁天在厨房做着饭问。
江陌倚在门框上闷闷不乐:“她没参加高考,又得复读一年。”
祁天看了他一眼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江陌呼了一口气没有回话。
“端午节跟我回家?”祁天问。
“嗯。”江陌收拾心情点头。
端午节前一天,蓝天白云,清风拂面,盛夏的热气已经崭露头角。
江陌收拾行李坐进了副驾驶上,嘴里咬着祁天买的雪糕,冰爽爽的又甜腻腻的,吃完雪糕悠闲地开始享受假期的第一天。
如果不是祁天把车子停到了公安局的门口,他悠闲的心情应该可以持续一整天。
江陌垮着脸看着公安局门口,听祁天在打电话。
不一会,穿着制服的周师楠蹦蹦跳跳地从里面跑了出来,坐进了后座,笑着递给江陌饮料,江陌没接,递给祁天,祁天道谢接了过来。
接上人后祁天把车子开上了高速,江陌垮着脸看着窗外飞驰倒退的建筑物,袭警会判多少年?算了,不打女的,眼不见心不烦。
江陌闭上眼睛关闭耳朵靠着椅背假寐,祁天调小了车载音乐的声音,周师楠在后座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祁天聊天,祁天两言三字地轻声回复。
路程不远,在江陌的煎熬中车子停在了H市某小区的门口,周师楠道谢下车,汽车重新开动后,江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祁天看了他一眼。
“嗯。”江陌声线清明。
“买点肉脯?”祁天随口问道。
“嗯。”江陌看着车窗外明晃晃的太阳,眯了眯眼睛,今天的天气怎么这么好?
车子开进小区停到楼下,祁天熄了火伸手拿起周师楠给的那瓶饮料,江陌眼疾手快地一把抢了过来,打开哐哐哐地灌了半瓶。
“渴成这样?刚刚给你时怎么不要?”祁天笑着说完,拿起了旁边的水喝了一口。
“刚刚不渴,现在渴了。”江陌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塞了一口肉脯。
江陌吃了满嘴的肉脯回到了祁天的家里,茶几上一盘动物苹果静静地摆在那,江陌恍惚间有种放假回家的错觉。
祁天走进厨房跟着老爸偷师学艺,江陌坐在沙发上抱着动物苹果大块朵颐,耳边是老妈在旁边搓麻的声音和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霸着电视机,循环播放着奥特曼城市大战的激光波配乐。
“你这么大了还这样吃苹果?”小男孩鄙夷地说。
“你这么大了还看奥特曼?我八岁就不看了。”江陌不为所动地叉起一只‘大象’苹果块送进了嘴里。
“我......我从小就不吃这样的苹果。”小男孩不服气地说。
“那是因为没有人给你切。”江陌一针见血地说。
“嘁,切成这样能甜一点吗?”小男孩翻了个白眼。
“嗯。”江陌点头叉起一只不知道是‘狗’还是‘猫’的苹果块又送进了嘴里。
小男孩看他吃得这么香,咽了咽口水:“能给我吃一块吗?”
“不。”江陌指了指桌上没削皮的苹果。
小男孩不屑地扫了一眼没削皮的苹果,没削皮的苹果谁没吃过?
祁天端出一盘菜放到餐桌上正好看见这一幕,走过来拿起一根牙签叉了一只‘企鹅’苹果块递给了小男孩。
江陌咀嚼苹果的动作一顿,幽怨地抬头看向祁天,祁天勾着嘴角弹了一下江陌的额头:“不懂分享带你到福利院去?”
谁要去福利院!江陌郁闷地揉着额头。
“也没有多甜啊,切,谁稀罕。”小男孩吃完‘企鹅’苹果块说。
江陌偷偷递给了他一记眼刀,小男孩摸了摸脖子调大了电视机的声音。
“赫赫,声音小一点,吵死了,三万。”小男孩的妈妈摸了一张牌喊道。
“碰,九条,江陌,可以给我倒一杯水吗?谢谢。”叶梦欢打出一张牌,喝完杯子里的水放下空杯子。
“我也要,这天热死了。”程阿姨跟着说。
江陌放下盘子起身去拿水壶给她们添水。
“一万,明后天可能会下雨,这两天闷热。”老妈打出一张牌。
“六饼,小天找女朋友了吗?”程阿姨打出一张牌。
江陌倒水的手一顿。
“嗐,刚毕业找什么女朋友。”老妈接话道。
江陌继续倒水。
“三条,都毕业一年了,怎么还叫刚毕业?”小男孩的妈妈打出一张牌。
“五万。”叶梦欢摸了一张牌。
“还年轻,不着急。”老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江陌给她们添完水坐回了沙发上。
吃饭的时候,叶梦欢在饭桌上不满地说:“祁天,我的礼物呢?这又过了半年了。”
祁天笑了笑给江陌夹了一片牛肉:“嗯,今天下午就给你买。”
“我要自己选。”叶梦欢笑着说。
“好。”祁天点头给江陌夹了一片上海青。
你自己买不起吗?江陌用力地咀嚼牛肉。
“吃青菜。”祁天提醒道。
“哦。”江陌把碗边的3片上海青全部一起夹进了嘴里。
下午,江陌积极地跟着出门,仗着大长腿迈着大步,抢先一步不慌不忙地坐进了副驾驶。
“祁天,你打算什么时候调回H市?”叶梦欢坐在后座问。
啥?祁天要走?江陌扭头看向祁天。
祁天看着前方的路况专心地开车,从余光里看见江陌投过来的视线:“还早,等他们毕业以后再说,毕竟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肯定会做到有始有终的。”说完看了江陌一眼。
那就行,江陌收回视线。
叶梦欢叹了口气。
三人走进一家精品店,叶梦欢开心地东看看西看看,在一堆存钱罐中摇摆不定地挑选着。
祁天环顾四周,对身边的江陌说:“你也给我买一个吧。”
“嗯。”对于祁天的要求,江陌从不拒绝,立马兴致勃勃地穿梭在精品店里开始挑选起来。
祁天跟在他后面,很有兴趣地想看他会给自己挑一个什么样的礼物。
只见江陌拿起一个芭比娃娃,祁天心一抽,看见江陌放下了芭比娃娃,祁天心一松,又见江陌拿起了一个超大拼图,祁天心一累,看见江陌放下了超大拼图,祁天心一松,再见江陌拿起了一个七彩水晶摆件,祁天心一紧,看见江陌放下了七彩水晶摆件,祁天心一松......
直到祁天的心做完一套广播体操后,江陌拿着手里的指南针表盘仔细地端详着,若有所思了一会后没再放下了。
祁天见状挑了一下眉。
付款时,祁天看见叶梦欢手里的包装纸后也顺手抽了一张。
在江陌表示两个商品一起由他来付款时,祁天在叶梦欢开口前说:“行,你先付,一会我转给你。”
叶梦欢没有机会开口说话,捧着金鼠存钱罐坐进了后座,祁天瞟了一眼金鼠存钱罐没有说话。
祁天属鼠,叶梦欢比他小半岁属牛。
回到祁天家,祁天给叶梦欢包礼物,江陌给祁天包礼物,祁天看着以江陌的手工技术包出的折边不直,边边角角也折得让人不忍直视的礼物,忍笑忍到肝疼。
江陌对自己折了一个多小时才折出来的作品倒是满意得很,拉倒吧!爱咋地咋地,耐心值耗尽的他把包好的礼物扔给祁天。
不过,他在第二天端午节看见祁军和张诚轩、张诚欣拎着蛋糕上门时就后悔了,啧,怎么不再包好一点呢?
“谁生日?你生日?”江陌一脸呆萌地问。
“昂,还不快祝我生日快乐,我的微信从零点开始到现在都没停呢,你的呢?小刺猬?”祁天笑着说。
“天哥,生日快乐!”江陌笑着说。
“谢谢小刺猬。”祁天笑着答。
“所以昨天是你跟我要生日礼物?”江陌看了一眼那包装得不忍直视的礼物。
“嗯,学你,礼物自己要。”祁天拿起礼物毫不留情地一把撕开了不忍直视的包装纸。
“我折了一个多小时呢,你就这么拆了?”江陌看见他干净利索的动作,瞪着眼睛说。
“怎么?这包装纸我还得小心拆开再供起来吗?”你包成这样的包装纸好意思享受这个待遇吗?祁天拎着包装纸在嘴上说一半在心里说一半。
当我没说,江陌一把夺过包装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说说,为什么送我这个指南针表盘?”祁天端详着指南针表盘,越看越满意。
江陌张了张口,怎么说?说不出口:“里面有张卡片。”
看见祁天准备打开表盘的暗格时,又马上补了一句:“现在别看!”
“嗯。”祁天笑了笑停了手。
啧,我写那些玩意儿干嘛?江陌突然觉得自己矫情得有点肉麻。
叶梦欢捧着一个金牛存钱罐上门了,礼物包装得很精美。
江陌看着这精美的包装不甘心地移开了视线,在看见祁天面对这精美的包装也毫不留情地一把撕开了时,他伸手抢过包装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你看,都一样,都是一个团。
下午,江陌在客厅里被张诚轩拉着分享高考心得时,祁天拿着指南针表盘偷偷摸摸地躲进了书房,打开了暗格拿出了卡片。
‘天哥,你是我人生中的司南,因为你我不再迷失方向,谢谢你一次又一次地将我带出迷宫。司南指南北,而你指向家,磁场易干扰,但你永不会。’
祁天笑了笑,把卡片放回去拿着指南针表盘,若无其事地从书房里出来。
睡觉前江陌在洗澡,祁天在厨房切动物苹果,老爸老妈游荡在厨房东翻翻西擦擦。
老妈拿着抹布擦着已经收拾干净的灶台:“不要脸!”
老爸打开橱柜翻找里面压根没有,都存放在茶柜里的茶叶:“小心你的腿!”
祁天淡定地切苹果:“爸、妈,我今天生日。”
老妈擦灶台的手一顿,扭头看着他:“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让你不要瞎引导!”
祁天把切好的‘企鹅’扔进盘子里:“我没有引导,是你儿子我魅力无限。”
老妈白眼一翻,我说得没错,他就是不要脸!
老爸找茶叶的手一顿,扭头看着他:“他才16岁!”
祁天把切好的另一只‘企鹅’扔进盘子里:“16岁半。”
老爸白眼一翻,有什么区别?他要是敢对他做什么,我打断他的腿!
祁天把切好的又一只‘企鹅’扔进盘子里,端着一盘子的‘企鹅’苹果来到卧室。
江陌洗完澡正在偷偷查看表盘的暗格有没有被打开,看见祁天进来马上缩回了手。
祁天把盘子放到书桌上问:“我现在能看了吗?”
“不能。”江陌带着发红的耳尖说。
“那我什么时候能看?”祁天笑着问。
江陌思索后说:“下个生日吧。”
“我今年的生日礼物明年才能看?”祁天吃惊地说。
“嗯。”江陌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
“哎,行吧。”祁天叹了口气,你让我这辈子都别看也行,反正已经看过了。
“你端午节过生日,屈原知道吗?”得到祁天的回答,江陌心情不错地吃了一口‘企鹅’苹果块。
“呵呵呵——”祁天闻言笑了起来,靠着桌子带着笑音说:“知道,他每年还跟我说生日快乐呢,我出生的时候,他还站在我妈的病床前看着我出生的。”
江陌放下牙签站直身子,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啧了一声:“啧,好好的一句玩笑话,被你说得这么惊悚。”
祁天笑着拿起牙签叉了一只‘企鹅’苹果块送到了江陌的嘴边。
江陌张嘴吃下这只‘企鹅’苹果块,继续前面的话题:“那他每年给你背《离骚》了吗?还是《九歌》?《天问》?”
“《离骚》,你会背吗?”祁天挑了挑眉。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
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天哥,生日快乐。”江陌看着祁天娓娓道来。
祁天心里一软,放下牙签上前抱着他说:“谢谢,明年给哥背个全文。”
江陌翻了个白眼推开他:“你别得寸进尺。”
“呵呵呵——”祁天撑着桌子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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