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宫宴会厅,乐曲悠扬,低语欢笑交织其中。穹顶模拟的星河流光溢彩,却不及场中那抹身影耀眼。
轩辕紫薇一身流焰金长裙,裙摆上细碎星钻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辉,仿佛将九天银河披拂于身,明艳夺目。
她正与钧天星系的使臣交谈,言笑晏晏,姿态优雅。
周围人群的目光追随着她,如同星辰环绕太阳。
一名侍女如影子般,悄无声息地穿过华服锦衣的宾客,来到紫薇身侧,假意为她整理本已完美的裙摆,声音极轻:“殿下,嘉禾公主那边,事已成功。”
紫薇脸上完美笑容未变,唯有目光偏向内宫。
忧虑自她眼中闪过,又迅速隐没。
“殿下,需要此时介入吗?”侍女的压得更低,几乎微不可闻。
“不必了。”
紫薇收回视线,转向钧天来访皇子,笑容愈发耀眼——近年来,两大星系边境摩擦日益频繁,钧天对九寰的觊觎几乎不加掩饰。两大帝国之内,主战与主和两派皆是争执不下。
紫薇深知轩辕帝**力强盛,有琴氏更有虎狼之师。可,国虽大,好战必亡。不战而屈人之兵,引来万邦朝贺,才是上上策。
“皇子殿下,欢迎你的到访。请代我向钧天陛下,致意问候。”
紫薇谈笑风生,顾盼间神采飞扬,举手投足尽显掌控全局的从容与未来女皇的魄力。
无人不为之倾倒。
与此同时,璇玑宫内宫,气氛沉重。
有琴宫商几乎是被轩辕嘉禾扔在了那张宽大的、铺着深色丝绒床单的床榻上。
嘉禾的动作毫无旖旎,唯有竭尽全力后的冷硬。完成这一切,嘉禾迅速退开几步,将自己隐入床畔的阴影中。
她的气息微乱,微微喘着。苍白脸色因为剧烈运动,泛起红潮。
有琴宫商仰面躺着。
麻醉药力顽固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带来沉重绵软的麻痹感,连抬起指尖都需耗费巨大意志力。
冷汗浸湿了他乌黑的鬓角,无声滑落,没入深色丝绒。
然而,与他无力躯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抱歉。”嘉禾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有琴宫商的喉结极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仿佛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因虚弱而低哑:“你做这一切,是因为——喜欢我?”
当然不是。
嘉禾真正的计划,是借机制造出两人亲密的、有琴宫商主动的照片,以此作为把柄,让这位权势滔天的少帅知难而退,主动放弃求娶紫薇的念头。
毕竟,一个臣子若同时与两位公主牵扯不清,其中一位还是未来的女帝,必将引来无数猜忌与攻讦,这于他稳固权力有弊无利。
这些照片就是嘉禾的筹码。
同时,嘉禾以“深爱有琴宫商”为借口来解释这件事,能最大程度降低这件事的影响。这不是亡国公主想要算计帝国少帅,而是一个痴情女子为爱做出的愚蠢之事。
唯一的遗憾就是——嘉禾根本装不出半分爱慕有琴宫商的模样。
她甚至不想多看有琴宫商一眼!
只要看见他的眼睛,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便汹涌而至:故国倾覆的血色,王宫燃起的烈焰,还有句“以后会更幸福”的笑话……
以及,这些年深入骨髓的、失去一切的痛楚。
嘉禾合了合眼睛,轻声说:“有琴少帅,原谅我的冒犯。除了喜欢,我确实找不到任何更完美的借口,来解释我做的一切。”
有琴宫商不置可否。
“不过,我也找不到喜欢你的理由,更从不认为这样拙劣的演技,能骗过你的眼睛。”
说到这里,嘉禾极轻地笑了一下,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坦然。
“所以,我想不如与你坦诚相见,也省去彼此猜忌试探的功夫。”
嘉禾说着,身体微微向后,靠在了墙壁上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与不远处有琴宫商的状况如出一辙,彰显着两人此刻同等的狼狈。
“找不到喜欢我的理由?”
有琴宫商重复着嘉禾的话,缓缓转动眼珠。
他的眼神像是风暴前夕的漆黑海面,看似平静,底下却藏着漩涡。
“我想,可以喜欢我的理由,非常多。我年轻,性情自认不算差,在外条件更不必说。手握重权,家资也颇为丰厚。”
有琴宫商列举得条理清晰。
“这些理由不能让你喜欢么?”
嘉禾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一心想着:与其继续漏洞百出着虚与委蛇,不如直接与有琴宫商摊牌。
真诚谈判,或许还能把锅甩出去,令有琴宫商理解她的难处,不要报复为难她一个棋子。
她想要在紫薇与有琴宫商之间,求一个两全。
于是,嘉禾完全忽略了有琴宫商那段孔雀开屏的自我陈述,又叹了一声,无比恳切地说:“有琴少帅,我承认……我不止一次想过,利用一桩婚姻,将自己卖个好价钱,换取立足之地。”
“但是,”嘉禾话锋一转,语气笃定,“我从未想过,也绝无能力染指有琴氏。”
嘉禾为了彻底撇清关系,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从未觊觎过‘有琴夫人’这个头衔。”
“嗯。”
有琴宫商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周遭的空气似乎随着这一声微微凝滞。他俊美的脸上,那层本就稀薄的暖意悄然褪去,线条变得冷硬。
不过,他素来是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看上去与方才没有太大分别。
“今晚这一切,只为了破坏你与紫薇殿下的联姻。”嘉禾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坦诚,甚至给出了看似宽厚的条件,“若你放弃求娶紫薇,主动退婚,我可以保证,今晚的一切永不外泄。”
“呵。”
一声极轻的笑,从有琴宫商喉间溢出,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当众指控我行为不端,轻薄于你,是么?”他慢条斯理地剖析着嘉禾的计划,声音虽低哑,逻辑却清晰得可怕。
“是。”嘉禾坦然承认,迎上有琴宫商的目光。
“对外宣称,我轻薄你;对我宣称,你喜欢我,确实是不错的计划。可你为什么连演都演不出喜欢我的模样?”有琴宫商语气幽微,“你就没想过,你稍微努力演一演,我就信了?”
“哈——”嘉禾笑了一声,“我这个人比较诚实,演不出来。再者,我真诚待你,也好争取一个你的宽大处理。我想你会更喜欢我直接一点。”
有琴宫商静默地凝视嘉禾数秒,半晌,他语出惊人:“我想娶你。”
“娶我?”嘉禾错愕反问,几乎以为是幻听。
“对。”
一瞬间,嘉禾感觉空气仿佛凝滞,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做不到。”嘉禾眼睫极轻微地颤动,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你绝对没有可能娶我。”
她又追了一句:“绝无可能。”
这四字咬得极其用力,像是在说服有琴宫商,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为什么?”有琴宫商的目光沉静如水,反问,“因为你不喜欢我?”
“喜欢与否,这不重要,无法决定你我的婚姻。”嘉禾垂下眼睫,避开有琴宫商过于锐利的注视,声音低了下去,“即便我没有神血,但我与你的孩子,将同时拥有轩辕、云、有琴三姓之血。陛下绝不会允许这样的结合。”
“所以,”有琴宫商目光沉静如水,得出了嘉禾期望的结论,“今晚我唯有认栽,是么?”
嘉禾略略点头,一抹笑意在唇边转瞬即逝:“你可以报复我。”
“任何时间,任何方式。我悉数承受。”
嘉禾一手点了下腕上通讯器,解除了信号屏蔽;另一只手擦拭着额际冷汗。
“或者,你现在便可叫人来,直接拆穿我,让这场闹剧提前抵达**。”
嘉禾顺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慢慢滑下去,最终跌坐在地。
她仰头看着有琴宫商,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继而,嘉禾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轻声陈述着最后的、同归于尽般的底牌:“我也喝了茶,服了药。”
“无论如何,今晚的事,你都说不清。”
有琴宫商的心口猛地一震——除却在生死一线的战场,这尘世之中,唯有嘉禾!
唯有她能让他如此清晰地听见血液在奔涌的轰鸣,感受到心脏一下下、沉重地撞击着胸腔的力道。
如此鲜活,如此炽烈,恍若利刃滑过咽喉般的致命战栗……
有琴宫商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嘉禾,我一直很欣赏你。但是你——”
有琴宫商语意微妙地停顿,昏暗中,他的眼睛锁定了嘉禾。
“不够了解我。”
话音未落,有琴宫商猝然动了!
他猛地从床沿起身,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与速度,一步便跨入阴影之中,一把攥住了嘉禾纤细的手腕!
“啊——!”
嘉禾猝不及防,一股无法抗衡的巨大力量袭来,拽得她整个人向前扑跌,天旋地转间,后背重重陷进柔软的床榻。
下一秒,有琴宫商的身躯已然严密地覆盖下来,将她完全禁锢在他的阴影与气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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