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周泽连连冷笑,“你个小白脸,躲在女人后头算什么,可敢一战?”他大马金刀地岔开腿,做出一个要摔跤的姿势。

“你把他赶走,我就把你的东西给你。”陶子赫对巫夏耳语。

只是赶走?

或许是对反派的道德要求很低,此时此刻听到“赶走”而不是“杀了”二字,她内心居然产生一种“孺子可教”的自豪感。

对面的周泽见俊男美女互相依偎在一起,眼睛都红了,再也顾不得其他,脚尖一点地,把一片枯叶踩碎,“唰”地冲到二人身前。

巫夏现在身上除了一把剑,什么法宝都没有。

剑伤人,剑杀人。

飞剑一出,必有鲜血。

巫夏不是那种喊打喊杀,对方瞪自己一眼就要把他捅成马蜂窝的性格。

所以幼年时她就想给秋雨剑配一个剑鞘,但是师父华容道君阻止了她。

“这剑是你的本命飞剑,与你互为一体,脉脉相通。剑鞘于它,是累赘,是桎梏。”

“那它要是误伤人怎么办啊?”小小的巫夏噘着嘴问。

容华道君轻笑,目光落在秋雨剑上,眼眸幽深,“这把剑还值得你去探索。”

次年,巫夏就发现这把飞剑的秘密之一。

“秋雨。”

思及此巫夏后退一步,表情坚毅。

正好很久没用那招了,就拿周泽练练手。

三尺银剑甫一出手就化为一抹流光,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剑痕。

一道剑痕又逐渐分裂成两道。

很快,周泽身边,数百数千道银色剑痕围成一个网,把他包裹在里面。

满地的枯草绿叶随着剑气起舞。

周泽面露恐惧,终于意识到对方不是他可以调戏的人,连忙震声大喊:“女侠,我错了!还请放过我——”

最后一字尚未说完,话音戛然而止。

陶子赫目光如炬,黑黝黝的瞳孔中倒映着巫夏的一招一式。

漫天剑痕剑光中,一滴冰凉的雨从头顶的绿叶上“啪嗒”掉在他的睫毛上。

下雨了?

他迟疑伸手,越来越多的雨点降落。

再一细看,只有三人站的地方湿漉漉的一片。

巫夏一身白衣,脊梁笔直,站在雨帘中。

她唇角缓缓勾出一抹笑。

陶子赫不明所以,紧紧追寻着她目光延伸出去的方向。

万千剑痕剑光交织,渐渐变成绵绵雨丝。

明明是夏天,风吹鸟啼绿叶生,朝朝暮暮皆是气。然而这小小的一方土地却好似与世界割裂,兀自来到了秋季。

随着如潮的剑光,凄凉之意更甚。

在这绵绵烟雨中,陶子赫心头涌上一丝疲惫。

他什么都不想再干了,不想再坚持,不想再努力,就这样吧。

不对,他眉梢微动,目光落在秋雨剑上。

一阵冰凉的风自身后吹来,夹杂着两三点秋雨,吹醒了被蒙蒙烟雨迷惑的陶子赫。

他目光晦涩,往后倒退三步,离巫夏远了些。

这个女人、这把剑、这场雨,都不对劲。

能引发天地异象,降下绵绵秋雨,并且让身处这场雨的人内心中升起一股悲哀凄凉之意,放弃抵抗……

这是她的杀招?

她来这里,究竟是为的什么?

漫天秋雨中,巫夏白衣如旧,未沾半缕雨丝。

正中间的周泽就没那么好看了,此刻他弓箭丢在脚边,正泪汪汪地缩成一团。豆大的雨滴劈头盖脸地打在他身上,他避也不避,跟条小狗一样。

“周泽,回去吧。”

愣神中,一个清脆的女音在他脑中直接“轰”地响起。

周泽醍醐灌顶般,呆愣愣地起身,走出雨帘,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树林边缘走。

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回去。”

可是回哪儿去呢?

“回家。”女音再次给出指示。

哦哦,回家。周泽双眼无神,挑了一个方向慢慢走。

等他身影慢慢凝成一点,树林里的这场雨“哗”地溃散,只留满地水痕与落叶。

巫夏很满意地拍拍手,半空中的秋雨剑化为流光回到自己识海。

“我的东西。”她再次朝陶子赫伸手。

“你这招叫什么名字?”

名字?巫夏愣了下。

然后陶子赫就见到对方眼里涌出一股热泪,含情脉脉地盯着他。

他被盯得毛骨悚然,就听对方十分大声地喊道:“叫'秋雨吟'!好听吗?”

她表现得像是一个急需夸奖的小孩子。

陶子赫矜持地点点头,“好听。它的原理是什么呢?”

巫夏感动地泪眼汪汪。

十几年了,从来就没有人真心实意地夸过她!

唯一一次被夸,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华容道君,那会儿他正被别的小萝卜头缠住无法脱身,她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把那小孩子拉开,因此获得一句:“这孩子力气挺大。”

……

她不说,不代表她不需要夸奖好嘛!

因此她跟倒豆子一样,把“秋雨吟”的原理告诉他:“使出秋雨吟第一重时,可引发天地共鸣。一场秋雨一场寒,浇凉人心没商量!更厉害一点的,像第二重,能直接把人拉入幻象,悄无声息地用对方心底恐惧的东西杀死他!”

“哈哈哈。就是灵力消耗太多,现在我每三日勉强使一次都难。”她叉腰大笑。

陶子赫抿抿唇,也跟着笑,目光在她手心流连。

秋雨剑就是在那儿唰地消失的。

他眸里水光流动,隐藏着一丝向往。

巫夏突觉不妥。

具体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把那种怪异的情绪压下去,她再次伸手,“我的东西。”

陶子赫态度好很多,像是一只小凶兽把自己的爪子隐藏起来。

“现在不在我身上,我晚上给你。”

他扶正后背的草筐,“现在我要去镇上把这些东西都卖掉,卖不掉就要坏了。”

明明是他抢了自己的东西,现在这种安详宁静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巫夏瞳仁一转,笑道:“我跟你一起去吧,我都没有赶集上街过,想去看看呢。”

“不好。”不料少年一口拒绝了她。

巫夏立即瞪眼,手腕甩来甩去。

“你长得太惹眼了,镇上有恶霸。”

啊,这个原因吗?

她来了兴致,捧着脸颊娇滴滴地问:“你觉得我好看?”

陶子赫匆匆瞥她一眼,“对恶霸来说,够了。”

巫夏笑容顿时垮了,神情严肃地一挥手,说道:“放心,只要我不是故意暴露我的存在的,对方一般不会太注意到我。”

小镇说起来不远,但光凭两条腿走,巫夏就吃不消了。

但是转眼一看身边的陶子赫,面不红气不喘的,脚上有力一言不发,似乎还能再走个把时辰,她就把抱怨的话全咽进肚子,不想被区区凡人瞧不起。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前面影影绰绰,隐隐传出点叫卖的声音。

跨过最后一个山头,只见天光倾泻下来,笼罩整个碧瓦红砖的小镇。

花行、成衣铺、糖行、小酒馆,各色各样的店铺一溜排开,邀请着路人。

这个小镇范围挺大,也挺热闹,今天恰巧又是赶集日,街上站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不在那边。”眼见巫夏头也不回地往这条街的深处走,陶子赫伸手拦她,下巴微抬示意另一边。

他的语气又隐隐地不耐烦起来。

“我只有摊位,可没有店铺。”

“现在人这么多,你的摊位还在?”

不久就有人解答了这个问题。

她和陶子赫走进另一条街,污水污血挤满街道的裂缝,烂菜叶、鸡毛鸭毛和被扔掉的动物内脏随处可见。

他径直走到一个打着瞌睡的小混混前,冲他耳边打个响指。小混混被惊醒,似乎是等他许久,一脸谄媚地拿袖子把地上擦干净,又替他把竹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好,才赔笑离开。

巫夏站在他后头,百无聊赖。

“你昨天为什么要打那个人?”

陶子赫正襟危坐,看样子不像卖菜倒像是要练功。

闻言他掀起眼皮,不料一截细白的手腕映入眼帘。

“这个,怎么卖?”

白衣女子扶风弱柳,皓腕似雪,目光盈盈。

陶子赫十分爽快地报了个数。

那女子买完东西,还频频回头,两颊微粉。

“你这卖的是美色啊。”

陶子赫哼了一声。

“轰隆!”

地面突然猛地振动起来。只见一个小山似的身形穿金戴银,在几位削瘦的男仆人搀扶下,艰难地挤过好几个男子,满头大汗“噗嗤噗嗤”地移了过来。

那几个路人被推了也不敢做声,只是纷纷离陶子赫的摊位远了些。

闭目修身养性的陶子赫睁眼,面上闪过一丝厌恶。

那小山似的女子张大嘴巴喘着气,终于来到他面前,阴影完全罩着他,她捏着一方指头大的手帕,抵在面前“嘿嘿”地笑了两下。

“子赫啊,你怎么才来?芸娘可是想死你了。”她一边说一边甩手帕,夹杂着浓烈桂花香的白色方帕在空气里留下一道残影,眼见即将落到陶子赫肩膀时,他身形一退,堪堪避开。

“滚。”

对于这个自称芸娘的女子,他可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芸娘被骂了,脸上横肉立即狰狞起来,好歹没发作。

“别啊,芸娘我来买东西,你难不成还不卖吗?”

她得意洋洋地伸出一根堪比小树棍的胖手指,照着一只野鸡的脑袋就要戳下去。

陶子赫戾气陡生,比她还快一步抄起巫夏捡来当拐棍的树枝,“啪”一下敲在她手背上。

“不做你的生意,滚。”他音量不低,倒也不是暴怒,更像是一种不留面子的拒绝与驱赶。

“你个臭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给你脸不要脸!我都跟你爹娘说了,三两银子,来我芸娘这,保管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你爹娘都同意了,你怎么还这么犟?阿猪阿狗,来啊!”

芸娘也是发狠了,“轰”地站起来,抬起小山一样的右腿踢他的摊位,“把他绑起来带回府里!”

虽然她疏于锻炼,但是吨位在哪儿。一抬脚,脚尖仿佛携带万钧之势,轰隆隆地朝竹筐踢去。

陶子赫伸手。一阵牙酸的碰撞声后,他右手手背通红,一大块皮被鞋底蹭掉,露出里面粉嫩的一层肉。

他抿唇,顺势借力,掐着她的大粗腿。在她的惊呼声中,把她“轰隆”一下掀翻在地。

大地震动,满地灰尘被溅起。

芸娘龇牙咧嘴,躺在地上翻白眼。

“臭小子!”阿猪阿狗勃然大怒。

二话不说,陶子赫把所有东西装进竹筐,朝西撒腿狂奔。

巫夏一边感慨陶子赫太嚣张,不识时务,一边呼哧呼哧地追他,“等等我啊!”

阿猪阿狗两个眼底乌黑,脚步虚浮的男人不知撞倒多少人,在芸娘的气急败坏声中,把巫夏和陶子赫堵在一个小巷子里。

“嘿嘿嘿,你个小白脸还敢勾.引芸娘,我告诉你,你这幅身子骨,可吃不消她!”

两人一脸淫.笑地盯着陶子赫,手拿木棍,“就让咱们兄弟两废了你,看她还愿不愿意养一个废人!”

“呵呵,猪狗。”陶子赫一呼一吸说话间,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血气味,昨天那个把人往死里打的他,又回来了。

“我呸!”阿猪阿狗左右包抄,其中一人狠狠地举起棍子,当头落下!

陶子赫脚一蹬,龟裂的土块顿时灰飞烟灭,一块块黄土溅在巫夏身上。借助这一势头,他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摩拳擦掌,用完好的左手将全身力量,“唰”地送过去,直把那个阿猪打得一口银牙脱落,瘫死在地上。

阿狗见状一个旋身,暴跳而起,朝他的后脑勺砸去。

陶子赫动作更快,他猛地回头,生生在空中掐住他的脖子,两手不断用力。

明明比他高,比他重,可阿狗还是毫无招架之力,他喉咙间很快发出呜咽声,口水顺着无法闭合的嘴角流出。

陶子赫眼睛通红,手上青筋暴突,指尖还在使力。

“啊啊啊啊——”

痛苦的呻.吟声越来越小,离地的脚尖挣扎幅度也越来越弱。

陶子赫被擦破的右手因为大力流出鲜血,他毫无所觉,乌黑地瞳仁倒映着一张红透了的脸,嘴角缓缓勾出一个弧度。

“你要掐死他吗?”

突然,一只白嫩嫩的手握住他的手腕。

顺着手臂的线条弧度,他回望过去。

巫夏叹口气,手轻轻一捏,陶子赫吃痛,再也握不住阿狗的脖子。

“扑通”他跟条死狗一样,瘫在二人身前动也不动。

陶子赫眯起眼,俯身接二连三地轰出拳头。

很快,阿狗鼻子里冒出鲜血,啊啊呜呜的,身下流出温热的黄水。

“打得不是你,所以你才拦!”陶子赫头也不抬,振振有词。

见到黄水,他厌恶地收回手,改为用脚踹。

“你再打下去,他就死了!”巫夏两只手推他,拦在二人中间。

“死就死,一条狗而已。”陶子赫盯着鞋尖的血,面上含着一抹轻蔑的笑。

“他死了你不得坐牢?你想几年都待在牢里度过?”

巫夏头痛地不知道该怎么做,看来他身边促使他黑化的因素还挺多。

这一天下来就遇到几个对他心怀恨意的人了。

或许是“坐牢”二字说服了陶子赫,他停脚,把竹筐捡起来,冷冷地“哼”了声,“走吧,真晦气。下次再敢来,我一定让他们好看!”

巫夏指指他筐里的野鸡野兔,“还卖吗?”

“不卖。”

陶子赫走在前面,巫夏跟上,她有心想问许许多多关于他人际交往方面的事。但是介于他此刻满脸愠色,又不是很想触霉头。

一通闹过后,现在已是正午,家家户户飘起炊烟,路上很少再遇到行人。

热浪滚滚而来,席卷全身,巫夏晃着两只手,有点难耐。

太热了。

怎么会这么热?

她走在树荫底下,顺手摘片叶子盖住自己的发顶。

视线里隐隐约约,出现一个老人的身影。

她走得很慢很吃力,推着木车,似乎是想往街中心走。

巫夏目光落在木车上的碗——是酸梅汤。

冰冰凉凉的酸梅汤,她已经二十年没喝过了。

陶子赫走着走着,就感觉衣角被人轻轻一拉。

他回头。

巫夏收回手,瞳仁微转,透露出几分羞赧与生动出来。她声音变小许多,微粉的指尖指着不远处的阿婆,“我想喝酸梅汤。”

她抬起头与他对视,甜甜一笑,“你买给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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