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离婚纠纷案(二)

蒋潭清把事情挑明白之后,秦博思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去法院起诉离婚。

这样两个人,往哪方面劝都烫嘴张不开口,法律是条规则,能够隔断剪不断、理不清的关系。

到了下班的点蒋潭清出门,雪在地上被踩成冰,气温上升表面化开,走在路上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偶有几个人张着双臂“啊”一声摔倒。

到家后,蒋潭清扶着鞋柜换鞋,低头看见地上李水粉色的拖鞋整齐地摆在一边,他直起身子,自己站的位置就是李水杀了人哭着说对不起的地方——干了坏事却不想有坏名声。

李水进屋发现蒋潭清坐在沙发上,厨房没有饭菜的香味,她立马换上愉悦的口吻,非常高兴地说:“我回来了!”换上拖鞋,走到客厅才慢悠悠地把围巾、手套和大衣脱掉。御寒的衣物被丢在沙发上,热情地冲到蒋潭清怀里,“外面好冷,不下雪但风一直刮。”

李水抬起蒋潭清的手用脸去蹭,“你摸摸,我的脸都被吹皴了。”

蒋潭清感受到冰冰凉凉的脸,好整以暇地用手背去摸李水的脸,“摸起来没什么感觉。”

李水紧张地不停眨眼睛,蒋潭清的手能感受她人在发抖,“怎么了,小水?”

李水眼框一瞬间就红了,撞在了蒋潭清的枪口上,他捏住李水的脸,把人往自己眼前拉,“你最好想想要说点什么?”

李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把声音尽可能放轻,“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她整个身子往前挪,靠近蒋潭清。

这样的话蒋潭清听过无数遍了,厌烦地一巴掌甩过去,“能好好说话吗?”

李水的眼泪配合着巴掌印一起出现在脸上,她还是往前靠抱住人,“我不知道,你跟我说好不好?我会告诉你的,你相信我。”

“你杀人为了什么?”

李水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又被翻出来,张嘴刚要回答,蒋潭清的声音响起来,“我没有多少耐心陪你演你的爱情戏码。”

李水平静下来,开口解释,“他看见我了,我害怕,他知道我在这里,万一告诉我哥哥还有爸妈,他们会来找我的,我害怕我不想回去。”她想抱着蒋潭清,手举起来又害怕地放下去。

“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会嫌麻烦吗?”李水盯着蒋潭清,“我是带来麻烦的人,我……万一……”

话停顿的恰到好处,李水像是终于积攒够了勇气,扑在蒋潭清身上,“这是秘密,我有你的,你也有我的。”

蒋潭清所知道的唯一理由:我有你的秘密,你也有我的秘密。他以前也这样想,今天品味出别的意思,“这是威胁吗?”

李水急急解释,“不是,我爱你!”

蒋潭清突然平静下来,没有任何情绪地发问:“什么谎言你都能这样坦然脱口而出吗?”

李水不正面回答,反过来问他:“你爱我吗?”

蒋潭清的怒气消解了一些,因为李水哭得实在伤心,好像真是爱情故事里心碎的女人。他伤害了一个人,这个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生气,也不是报复还手,她只是跪着问:你爱我吗?

李水这样一个愚蠢的人,有这样愚蠢的爱,她不再拥有自我,所有一切只是爱与不爱,伤害不再是伤害,只是不爱的表现,所以不应该愤怒而应该伤心,不应该想自己只是想着他。

多么可笑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人生,不幸蒋潭清目睹了这样一场悲剧,此刻他感到一种志得意满……

“不爱。”蒋潭清干脆地讲,他没有必要撒谎。

李水眼泪一串地落下来,没有声音无声无息地流泪。

蒋潭清看了一会儿,不想在这里无意义地浪费时间,“去洗把脸吧,脸都哭花了。”

事情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得不出什么结果,能有什么结果……

喜恶同因,瑕瑜互见!

气氛一直持续到跨年那天,两个人冷淡地吃完饭,多余的交流没有。蒋潭清觉得李水真的很了解自己,如果李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亲亲热热,他的怒火会被激起来,但是李水在和他耍脾气。

“问题要留到明年吗?”他主动给个台阶。

李水看他一眼,委屈地讲:“不是都由你决定吗?”

“过来吧!”蒋潭清张开手,李水从另一个沙发挪过来。

事情要解决很简单,看不见就好。

蒋潭清第二次在是警局见到的吴春,带着她儿子孙小军。男孩大约才四五岁,跟在妈妈后面,天气冷不停地吸着鼻涕。

张虹心软,把小孩带到取暖器旁边烤火,拿纸递给吴春。

吴春道谢把小孩料理好,张虹主动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警察同志,法院判决下来了,但是孙志国不执行,我们没有办法。”她从袋子里把判决书拿出来,“您看,有什么办法。”

张虹顾忌小孩在场,简单地说:“警察不能介入这个事情,我们顶多是帮忙调解你们的问题。”

女人开门见山地问:“那孙志国犯事情了,你们可以管吗?”

闻言秦博思过来处理,“老蒋你带会儿孩子。”他指了一下吴春,“你跟我们过来。”

蒋潭清没什么动静坐在位置上,孙小军拘谨地坐在取暖器旁边的沙发上。

“孙志国犯什么事情了?”秦博思不觉得她能说什么大事,简单把人叫到一边问。

“孙志国早年杀过人,女的被他弄死了埋在解放路后面的山上。”

张虹有些不敢相信,“你说话要负责的,我们立案了想撤回去就不能这么简单的了。”她把事情严重性讲清楚。

吴春很肯定地保证,“是事实,警察同志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尸体。”

警车出动,浩浩荡荡地开到红山。红山这一片都是红土,作物种不活,山上除开一些杂草和低矮的灌木,只有蔷树长在这一地带。树木算不上参天大树,贫瘠的土地上只有这样的茁壮。

警察从警车上下来,山上没有路车开不上去。整座山都被白雪覆盖,没什么人上山,道上的雪还完好无如初。

欧远对手哈着气,搓动双手取暖,“大冷天的,出这种事情。”

一行人往山上走,张虹在一边扶着人,斜一点的坡爬上去有些困难,欧远在灌木丛下面找到一根趁手的木棍递给吴春,“拿着吧,容易走。”

吴春带着他们走到半山腰,往树林里钻,蒋潭清看着千篇一律的树,怀疑吴春能不能找到地方。

“大致在这个地方。”吴春指着这片区域,“这里埋着一个铁锹,人就被埋在下面,裹着一层防水布。”

警察分开寻找,拿着探测器在四处检测。吴春站在一旁,双手握着棍子看着这一切。

张虹问她:“铁锹是你放的?”

“不是我,警察同志,我什么也没干。”

土里埋着许多东西,他们翻出来一堆破旧生锈的铁制品。土地冻地**,红土发粘便更加难挖,下铲子的手被震得发麻,警察忍不住抱怨,“哎呦!这么难弄。”

“你确定有吗?”找不到东西的警察质问吴春。

“真的有的,您挖深一些看看呢!”吴春说。

有人挖到铁锹的把手,铲子敲在手柄上,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荒山野岭里显得有些突兀,“找到了,找到了。”

一抔土一抔土被挖出来,欧远用力把整个铁锹从土里拔出来,带出下面的防水布,没有尸体的腐臭传出来,深处的泥土带着一股阴湿味道。

尸体收拾好被警察带下山,下坡的雪被踩开,吴春脚滑摔了一跤,半边身体从大腿往上都是湿泥巴。张虹刚忙去扶,“没事吧!”

“没事。”吴春不在意地站起来,想弄掉手上的泥,结果越抹越开,“警察同志,我能回家换身衣服吗?”

她的要求张虹有些迟疑,秦博思做主,“张虹你跟着去一趟。”

下山后兵分两路,警车不够单独挪一辆车送她们,吴春很是善解人意,“不用,走回去吧,反正我家也不是多远。”

又多派了一个欧远一起去,吴春满身都是泥。欧远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吴春,“遮一下吧。”

吴春拒绝掉,“不用了警察同志,省得再把你的衣服也弄脏。”

回的是常平路的房子,吴春给他们解释这里更近,当时被赶走的时候衣服没怎么收拾。说完她仿若才想起来一样问:“孙志国你们第一时间就抓到了吧?”

吴春报完警,出发的人一部分去红山,一部分到常平路,挖出尸体的那一刻人就被带走了。

“你还有家里钥匙?”张虹问。

“有的,我有备用钥匙,之前不敢回家是怕孙志国在。”吴春从衣服口袋里拿钥匙出来开门。进门的地板上都是脚印,看的出来警察来过。

张虹跟着人走进卧室里,“得罪了,你换吧。”

吴春很坦然脱掉衣服,想从衣柜里拿干净的出来,打开一看空空如也。她有一瞬间的呆愣,“这……他可能把我的东西都丢掉了。”

张虹把上下柜门都打开,里面除了男人的衣物就是床单被子。

“您能帮我去对门借件衣服吗?也是个女人,我大概能穿。”吴春说。

她的衣服都脱掉了,不好叫人把脏衣服再穿上。张虹对着客厅里的欧远大喊,“欧远,你敲对面的门,让隔壁的女人过来一趟。”

吴春脱的精光,借的衣服除去外面的一套,还有贴身的一套,男人不好张口。张虹寸步不移地守着人,吴春觉得冷,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张虹顿时觉得自己戒备的动作有些伤害人,“抱歉,规定是这样。”

吴春把腿盖上,“没事,我理解你们的。”

卧室门响起来,苗香玉在外面叫人,“小春,警察让我过来找你。”

张虹确定好门口只有苗香玉才把门打开,放人进来。

“这是怎么了?”苗香玉一时没搞清楚状况,“警察要我过来……”

“香玉,我的衣服弄脏,想换身干净的,结果孙志国把衣服扔了,你能借我一身吗?”吴春引导着她去看地上那团脏衣服,上面的红泥都还没干透。

“……当然可以,我给你去拿,你等我一会儿。”

三个人再出门,为了赶时间打车回的警局。

吴春被带进去后,欧远悄悄问张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张虹心里觉得处理的没有什么纰漏,又觉得事情总有古怪,主动找到秦博思交代情况。

“你全程都看着的?”秦博思问。

“是,但是我觉得不太对,钥匙她一直带在身上,不是算准了今天要回家,来报警带一把没用的钥匙干什么?她也没带包,钥匙是一直放在上衣口袋里的,不可能是放着忘记拿出来的。”

是可疑但又不是什么致命性的证据,“邻居也没什么异常?”

“对,至少明面上看不出来。”

秦博思不放心,叫了两个人去常平路走一趟,看看情况。

审讯室里,秦博思问吴春,“你把事情大概交代清楚。”

吴春缓缓开口,“死的人叫牛芸,是红山初中的学生,大概是七八年前孙志国杀的人,你们翻翻档案,说不定有她当年失踪的报案。”

秦博思出去吩咐人调档案,屋子里只有一个人蒋潭清一句话都不多问,吴春板正地坐在位置上,双手交叠像个好学生一样。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秦博思边走进来边发问。

“据说政府要开发红山,孙志国害怕尸体被人发现,经常去红山,我才发现的。”

红山名副其实,红土贫瘠、容易板结难开发,一直是荒山无人问津,红山小学门口的路重修,逐渐演变为传闻政府开发红山,要引进大叶种山茶,打造红山茶区。这件事他们也有所耳闻,很多年前的传言,人群传的有鼻子有眼儿,一句谣言闹得人尽皆知。

“你怎么确定的具体位置?”秦博思问。

“他那段时间经常跑到红山,我就起疑心了。有次他回来身上都是泥,我大概猜到他去山上了,第二天我悄悄去,那地方没什么人来,人走过的地方挺明显的,我看见一处比较新的土,挖开看见了尸体。”

孙志国害怕尸体被发现,天天监视红山有没有人动工,红山周围有施工人员住下,他不敢把尸体转移出去,便重新动工把人往深处埋。

全程下来女人好像无辜一般,蒋潭清不相信,“人埋的不算深,你一个人?”

吴春不理解他的意思,“警察同志,有什么问题吗?”

“你怎么确定死者身份的?”埋下去的骨头可没有名字。

“她穿的红山初中的校服,上面有姓名牌,一块布缝在里面。”吴春回想了一下,“我当时挖出来的时候,还能看清楚,不知道你们现在能不能。”

她的语气太过于稀松平常,秦博思不可置信地看着人。

蒋潭清问:“你当时为什么不来报警?”

“孙志国是我丈夫,我不想。”吴春给了一个简单的理由。杀人犯的丈夫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他家暴,你也要为他保守秘密?”秦博思不相信她的话。

“我发现的时候他还没家暴我,打人是从他生意失败赔的精光后,我受不了想离婚,他不愿意,父母只留下一间房子,我哥哥不想我回家,两个人配合在一起我离不掉。”

蒋潭清接着问:“那出轨呢?”

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想审判她吗?吴春脸上是鄙夷的神色,“孙志国爱面子,出轨他不能接受,我就能解脱了。”

秦博思看蒋潭清一眼,把事情拉回主线,“那你为什么不用孙志国杀人的事情来报警,顺理成章地离婚?”

吴春重重叹口气,“我有个孩子要养,父亲不能进去。”她把手一摊,理所当然,“这个人一毛不拔,什么东西都不愿意给我。”

女人和那天哭泣弱小的形象截然不同,淡定地坐在审讯室里。

两个人出来之后,张虹过来告诉他们一个消息,孙小军并不是孙志国的儿子。

秦博思明白过来,没有血缘关系意味不用支付抚养费用。孙志国不再拥有逍遥法外的理由了。

蔷树其实是强树,在贫瘠的土地上能长成的灌木丛,非常强[点赞],所以强树(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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