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顺带采了一些野菜,三个人谁也不是生在这里的,只有饶家兰家在附近,告诉她们只捡自己认识的往筐里装。
李水眼里只有蕨菜鹤立鸡群,蕨菜下部长而直,只有头部那一点弯曲,是它的叶拳状卷曲,像被火烤而弯曲回缩一般。其他的她都不认识,她对生活的经验匮乏地令人可怜,某种程度上好像一个养尊处优的贵人。
她捡了小半筐子,饶家兰多捡了一种荠菜,李水看着和蒲公英没有分别,唯一在于它并不开花。
“喏,你们看!”饶家兰把荠菜倒放在掌心上,一松手立住了,“这样就是荠菜了。”
三个人把菜放在一起,均分下来每人都拿一些,路上饶家兰还告诉她们怎么做才好吃。
李水拿回来按照所教的方法,荠菜先过水焯一遍,之后应该切碎了裹上鸡蛋液一起下锅炒。李水最不喜欢鸡蛋和别的东西同一时间放进锅里,要先下鸡蛋炒成块状再放其他配料,如果看不出鸡蛋的样子,何苦把鸡蛋加进去呢!
蕨菜撕开泡着弄成凉菜吃,李水谨慎还是烫熟了才入口。
蒋潭清不是多喜欢吃,他大抵只能接受平常的蔬菜,多一点没听过、没看过、没闻过的出现在视野里,不论味道如何心里就先警惕三分。
白天晒了许久的太阳,夜晚睡觉李水还觉得自己的面皮发烫,像是烤肉烧穿了外头凉下来内里还有温度。蒋潭清摸上去,微微泛热气,又不同于人皮肤的温度。“太阳太毒了,脸疼吗?”
李水没有什么感觉,从前太阳见的少了,经受不住晒,“不疼,就热一点。”
蒋潭清从梳妆台上把雪花膏拿过来,李水坐起来把脸凑给他。
蒋潭清用小拇指取一些抹在李水的脸颊上,食指打转地涂抹匀称,“明天打伞出去,再晒太阳脸该痒了。”
四月份天气已经很好了,下午五点钟的太阳打在树上,人从底下走过心情都被烘晒地愉悦一些,这段日子李水很爱下来散步,太阳落山也晚,吃过晚饭还有不泛红的阳光欣赏。
“我明天得替丁婶值班,你晚饭不用等我自己吃吧。”李水牵着蒋潭清的手,路边是一排的香樟树,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衣柜里的樟脑丸不如这个味道。
“嗯,下班了我去接你。”
“丁婶送了我两捆荞麦面,我昨天拿回家收拾了放在橱柜里,凉拌着好吃,你晚饭吃这个吧,这几天街上不开火我也回去吃。” 对于节日规矩李水是一定要遵守的。
他们之间没有多少话说,李水安静下来气氛就冷了,话题又被延长,“我想吃三丝拌面,你提前切好晾在冰水里,我回去就吃了。”胡萝卜、黄瓜和洋葱切成丝,浸在冰水,各种配料切碎了拌在一起,陈醋多多地放。“我不吃洋葱,你只做你的那份洋葱。”
“嗯,我单给你炒个莴苣拌进去。”
“太麻烦了,冷的热的放一起不好。”李水略微思索,“用腌笋吧,在洗衣机旁边的玻璃缸子里,你用干净筷子捞。”
经过烧一场纸,三个女人的关系也都亲密起来。
叶新琴为了感谢她们,约好了周末一起去烫头发,她大学毕业时和同学烫过一回,养了三四年新发长出来不复卷翘。
李水的头发齐到半腰,黑乌乌的养护的很好,除了剪过再没有什么花样弄在头上。
叶新琴带她们到街上的理发店——秋木理发店。
“这是新开的一家,我同事推荐我的,她上周在这里弄了头。”叶新琴替她们推开门,接着说,“环境也好,干净卫生。”
屋子里用的是白炽灯,很晃人眼睛,墙上瓷砖贴的有半人高,店里有一个老板加上两个学徒,都是男人,其中一个年纪格外的小。看见她们便迎上来,“各位剪发还是洗头?”
“烫头发。三位都是。”叶新琴讲。
老板腾不出手一下料理三位,李水被指派给两位学徒操做,她本人没什么意见,饶家兰不同意,“头发烫坏了怎么好?你省时间便随便派人来糊弄我们。”
老板只好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那我先给哪两位做?”
“我最后吧,以前没弄过,我先看看你们的样子。”李水坐到一旁的位置上等。
稍小的一位学徒给了她一本杂志,上面全是花花绿绿的图片,李水当看个新鲜。
那边弄好了发膏,学徒带着李水去洗头,学徒在她脑袋和脖颈下面垫上毛巾,再让人半躺在椅子上,李水闭着眼睛由别人侍弄,听见学徒上了三道洗发水。
过了一会儿就好,学徒叫她,“好了,你起来吧。”他熟练地把李水的头发包住,李水身上没沾上一点水。
同样的步骤在她身上操作一遍,老板用刷子把头发一片一片地刷好,时间长了久坐让李水有些困,直到老板拿来夹子和皮筋替她卷头发,扯得太紧有些发痛。
叶新琴和饶家兰先弄完,两个人在镜子前比较卷度,“是好看,原来头发软塌塌的,整个人闷闷的。”
叶新琴把头发捋顺,“是吧,我头发少,不弄卷了别人以为我是尼姑刚还俗呢!”
“好看!”李水真心称赞她们。
她自己的头发拆了,效果却远不如她们,老板再三挽救,拉着头发左看又摆,都于事无补,她并不适合这样折腾自己。
李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转右转脑袋,她实在很喜欢自己,怎么样都喜欢,看久了便略微释然一些,“就是我本人不适合吧!”
老板陪笑着,“许是这样,中国美人顶着一头外国洋娃娃的头发真是不适合。”
说是这样,卷发还是给她添了不少的麻烦,扎起来就像洗完倒立的的笔刷,只能披散下来,精心打理以求看起来不混乱。李水梳头的时间比平日还长了一倍。
叶新琴告诉她烫了头不打理,一段时间就恢复了,虽然发质不如从前,但是卷度可是大打折扣。
大概过了半个月,一天李水洗完了头用吹风机吹着发尾,灯光下分叉的发丝像积年的蛛网,她把头发搭在手背上仔细翻看,那网结满了指尖,此时她才生出一些后悔,“我以后再也不烫了。”李水把头发举给蒋潭清看,“以前都不分叉的。”
“剪掉尾巴就好。”蒋潭清去拿来剪子替李水料理。
蒋潭清拿着梳子把头发梳好,“多用何首乌和生姜泡头发会再长好的。”他母亲的经验。
“那你明天买一点回家。”李水不会弄,“你帮我弄好不好?我不知道怎么办。”
蒋潭清摸摸她的头发,他也不喜欢现在的模样,“好。”
淘米水配上何首乌和生姜放在砂锅里用大火煮半个小时,之后放进冰水里放凉,再次小火温煮少量多次地加入淘米水,最后用网纱过滤一遍就能得到一罐土棕色的药水,药水不能久放,所以蒋潭清一次只弄一周的量,李水每周泡三次,身上染上了一股中药的味道。
丁婶闻见了,以为她在吃药调理,“怎么了?”小病小灾的西药总是见效更快。
李水把自己的头发给她看,“发质不好,养养不是吃药。”
“噢!我以为你是准备要孩子了,还想推荐你一副药。”
李水心里大致明白,不是丁婶年轻时候的方子就是替叶新琴张罗,她试探着问:“新琴他们预备要孩子了吗?”
“大半年了也该要了,趁我现在身子骨硬朗还能帮他们带带孙子。”丁婶旁敲侧击地提醒她,“小水,你看你年纪也差不多了,现在生不是刚刚好。”
李水不想惹火上身,笑一笑便不再多劝。
她们商店里三个人,只有杨萍还没结婚,有个谈了许多年的男朋友,分分合合总没有定数。丁婶顶看不上这样的做法,自由恋爱的没有了规矩。李水不多评价,这是她眼里杨萍为数不多的优点。
“小水,我同你讲我是过来人,实话你同我儿媳妇一个年纪,结婚早不着急现在也是时候了,再晚几年生孩子就遭罪了。电视里管这个叫作……”丁婶想了一下,“什么来着……对!高龄产妇。”
李水温温柔柔地问:“婶,生孩子也遭罪吧?”
丁婶脸上闪过错愕,“女人迟早有这一遭的,肚子上横竖要挨上一刀。”丁婶拿蒋潭清来劝,“你和蒋队长关系那么好,两个人添个孩子亲亲密密的,不是好事?”
两个人是挨在一处说话的,李水想走又觉得不好,杨萍中午吃饭回来了,丁婶从不在未婚女人面前说这些,李水才得以抽身离开。
叶新琴最终是妥协了,或许没有不肯欣然接受了生育的事情,在李水心里一个大学会烫卷头发的女人不会同意这样匆忙的事情,可她一个人嫁到这里来,住着公婆出资的屋子。
李水旁敲侧击问过,她带着一盆海棠上楼去拜访,家里那株爆满了分出一半移到新盆里,四月正是花期,粉的白的伴着叶子洋洋开来,浑圆内扣的花瓣是李水觉得所有花中最憨态可掬的一类。
“你来了,快进来。”得了一盆花叶新琴高兴地放到电视柜子旁。客厅的阳台没做玻璃隔门,里面也是空空一片,地上铺着编织口袋晒土豆片。新鲜土豆削皮切薄了摊在太阳底下晒干水分。
“等晒好了给你们送一些。”叶新琴给她倒水,“这片太阳好,拿到楼下怕经不住风吹。”
“这几天风大,过段时间就该下雨了。”四月份的天气人的脾气,捉摸不定。
叶新琴看着海棠花,“你家花开了吧,春天真是很好的季节。” 她仔细端详了李水的头发,“不卷了也养的好,乌亮亮的真是好看。”
话题经过几道,终于绕到生孩子上,李水看不出来叶新琴愿意不愿意,“早点抱孙子也是老人家的愿望,不止我婆婆,其实我妈也催促过我,想来老人膝下总是寂寞的。”
“我听丁婶的意思是在吃药了?”
叶新琴点头,“我认识了你,也不怕同你交个底,两家人各家长辈三催四念的,生下来我也图个清净。”她喝了一口水润嗓子,“家兰也开解过我,如果日子真的好,生个孩子也不算洪水猛兽,这样倒也有理。”
李水再说不出来什么话,她不愿意说出丁婶嘴里的那些好处,也不像饶家兰那样真的赏心乐事。
叶新琴看见电视里反光照出自己的模样,“出了学校,人生就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道。”她讲了句俏皮话,“我估摸是条高速车道……不然怎么这样快呐!”
之后话题又转到别处,叶新琴问起来饶家兰的情况,“家兰也是预备今年怀吗?”
李水点头,“年后就预备着了,舍不得小咪一直往后拖,丁婶把你吃的药给了她一副,也算提上日程了。”
叶新琴调侃一句,“我们到时一齐怀上,出门还要多劳烦你了。”
饶家兰的猫送回了娘家,本来就是家里老猫抱崽生的一窝,五只都送了人,饶家兰自己领一只回家养,等生完了再接回来,她看得开,“让它回家同它妈多待待,断奶就被我抱走了。”
蒋潭清不可能同意李水照顾猫那么久的时间,她干脆就没提过。大家都不自由,只是她的自由体现在一只猫上,比较起一个人来看起来就小了许多。
晚上李水洗完澡出来,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嘴唇发灰发白,没有血色,这个时候的人是很丧气难看的,她擦了一点唇膏,亮晶晶的显出来一点颜色。
蒋潭清在客厅里坐着,电视里放着新闻节目,男主播用一成不变的音色说着国家大事。
李水走出来坐到他旁边,蒋潭清摸了一下她嘴上的唇膏,无名指上留下了一个闪亮的点,他用大拇指捻掉,“不睡觉就擦了?”李水不喜欢嘴上有东西,睡觉前才用。
“嘴唇颜色太淡,不好看。”李水把抱枕垫在腰后面。
“你想过要孩子吗?”蒋潭清问。
蒋潭清知道楼上楼下备孕的事情,丁婶天天来,拎上自己炖的各种补汤,准备阶段就是这样,还不知道真怀上多折腾。
蒋潭清买烟路上正遇见张朝,男人向他抱怨戒烟戒酒的难受,实在忍不住了抽上一口,把这些称作人生唯一消遣。
李水的动作止住了,一时弄不清楚蒋潭清的意思,“怎么了?”她不敢表现出愿意,也不敢表现出其他。
蒋潭清好像打定主意多欣赏了一会儿李水的迷茫,“没什么,想听听你的意思。”
“我才二十五,其实还早……”李水开始推脱。
“小水,我三十三岁了。”蒋潭清摸上李水的脸,“几年了,你怎么不见老呢?”
李水直直望着蒋潭清的眼睛,“可是我本来就很年轻,到今天为止最多是长开了。”
十分俏皮的一番话,但是蒋潭清并不打算揭过话题,“回答我。”
李水不明白他在发什么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是生育出下一代的人。
“我没想过,你想和我生孩子吗?”她问。
蒋潭清没有回答,他拥有拒绝的权利。李水接着说:“或许你想开始戒烟吗?你本来不喝酒,可能会是一个好父亲。”
这样的话让蒋潭清的眉头蹙了一下,不是为着戒烟,而是后面半句。
男人不喝酒就是好父亲?或者他会是一个好父亲?
他失去了逗弄李水的兴致,“我们不会有孩子的。”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但是并不足以撼动什么。
“是吗?”李水平静地讲。
李水身上穿着那件绵制的白色睡裙,堪南出差买的那条。蒋潭清把她拽过来,扒掉下面穿的东西,李水双脚打颤地跪坐在他腿上,脚上除了铃铛还挂着别的东西。
蒋潭清抬起她的脸,好像摇晃之间看不真切。
渐渐适应后不再是那么难熬,李水整个人放纵下去,由着人摆弄。
迷迷糊糊之间,场景已经变到卧室里,蒋潭清还能记住的沙发的套子格外难洗,一串碎花的墙纸摇晃间在眼前连成一条线,千条万条压下来,铃铛声音已经听不真切。
时间久了,李水支撑不住,力竭几欲昏死过去,蒋潭清反常地将人弄清明,她讨饶道:“别烦人!我给你弄,让让我吧。”
李水再次混沌之际,蒋潭清到了,直到身下有感觉她才记起来,他们在客厅开始的。她惊出一身汗,眼神清澈起来。蒋潭清死死地望着她,李水一句违抗的话不敢说。
蒋潭清简单清理一下,李水躺着能感觉到里面的东西往外流,甚至好像听见了它滴在床单上的动静,蒋潭清泄愤一般把掉在床下、曾经挂在李水脚上的东西塞进去。
“睡吧。”蒋潭清并不满意今晚的一切。
两个人浑身粘腻腻的人粘在一起,李水不敢说洗澡的请求,手指摩擦着戒指几乎要留下泪来。
今天长一些,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加油][加油](如果有人看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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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清明节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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