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哭起来,声音夹杂在鸟叫蛙鸣里,旁边的人低声安慰着,“人都好好,不必哭什么。”结果安慰的话起了反效果,人的哭声愈发的大,还引得周围啜泣的声音也多了起来。
李水摸摸蒋潭清的脸,蒋潭清没动凭着她的动作,“摸什么,我没哭。”
“不是哭,我刚刚打了你几巴掌,疼了吗?我给你揉揉。”
他逗着李水,“你怎么打这么狠,等天亮人家见到我的脸,肯定要讲这家夫妻昨天晚上正吵架呢,妻子还动了手,这个丈夫靠地震才脱了打。”
李水轻轻擦着他的脸,“你别这么说,天亮就看不见了。”
蒋潭清在床上时,迷糊间听见李水急着叫他,“再睡着就要死了”,他醒不过来,李水就坐在他边上,急地要哭。他病地实在难受,心里想:叫我做什么,什么样的事情非要带上我。现在他站在这里,还是想:生死这样的大事情,也不是非要带上我。
李水感觉困了,她打着哈欠,“我要睡了,我好困。”
蒋潭清更紧地抱着人,防止人滑下来,“你睡吧,天亮了就没事了。”
一本书里写,港城沦陷,一对男女困在其中,逃离了正常的世俗两人像是做了夫妻一般。
他和李水不一样,他们先结了婚,才经历这样的兵荒马乱。
但是这样的天灾**,都成全了人的感情。
蒋潭清的心忽然剧烈地跳起来,经历这样的祸事,在场的人都难以入睡,因此在这样的夜里,失眠睁眼的人倒不只他一个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没觉得过了多久,天色却好像快要亮起来,这时候的天色和夜晚前的颜色是一样的,一种蓝又带着紫。
大部分人靠在一起睡着,蒋潭清背着李水找到一张空着的长椅子,他把李水放下,李水仍然安静睡着,他把李水抱在怀里,毯子盖在两个人的身上,靠在一起人终于睡了过去。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蒋潭清被早上的广播闹醒,旁边的人在讨论能不能回到房子里。“房子没有裂,在外面待了一夜,肯定安全了。”
“出点什么意外怎么办,人跑得快还是房子塌得快!”
李水睡得不大安稳了,蒋潭清双手忙不过来,不知道是遮着光还是挡上耳,李水最终还是醒了。
“可以回去了,地震不大,房子还好好的。”
李水点头表明自己听着的,此时她才注意到蒋潭清没穿鞋,“你怎么光着脚呀!昨晚你也不说?”
跑得那么着急,哪里有时间穿鞋子,“没事。”蒋潭清抱着她站起来。
李水红着眼睛要哭,“我要自己走了,你还生病。”
“可以回去了,就别下来了。”
远处有人仔细检查了房子,确认都是完好的,住在低层的人先进去,陆陆续续有人跟着。
“走喽,回家了。”蒋潭清心情很好。
蒋潭清直接抱着李水去卧室把拖鞋穿上,乍一进屋脚踩在瓷砖上反倒觉得暖一点。
屋子里大致的东西是没有变的,一些小摆件跌在地上,有的碎了,有的在地上滚了两圈看不见在哪里。
屋子里断了水电,李水怎么拨弄开关都没有反应,“没有水和电,洗不了脚。”
“那就先不洗了。”
“药也吃不了。”李水拿起水壶查看,“你难受吗?脚疼不疼?”
“没什么感觉了,我大概已经好了。”蒋潭清说。
“天气这么凉,你光脚在地里站了一夜,人怎么挨得住?我们抱着取暖,把毯子丢在地上踩着不就好了吗?”
“昨夜没有想到,人太慌了没有想到这些。”
蒋潭清看着她伤心的模样,安慰说:“我发烧正热着,夜里寒气大,中和了,现在是真的好起来了,再者我哪里在夜里站了一夜,你醒来时我们不是在椅子上。”
“你别这么说,我更难过了,你去沙发坐着吧,我把屋子收拾好。”
蒋潭清没有什么异议,李水打扫干净了客厅的碎玻璃,从沙发、茶几、柜子下面找到掉的东西。“猴和马掉在这里了,还好没有磕坏,不然我要心疼的。”
“磕坏了粘起来就好,泥巴捏的东西。”蒋潭清看着她珍而又重把东西擦干净摆回原位。
经过他的话,李水想起来屋里还有活物,她跑去阳台,水缸终究是有些份量,乌龟和鱼倒是好好的在桌子上。
阳台的花倒在地上,花盆碎了一些,李水拿只小凳子坐在那里处理。她从土里捡出花盆的碎片子,各类花被妥帖地拢好根放在一边,她和蒋潭清说着话,“我要重新买更好看的花盆来装它们。”
“好。”蒋潭清回应着。
蒋潭清低头看他的书,昨夜他随意放在沙发靠背上,地震来了掉下来,书页散乱着,摊开的那页他瞧见一句话:北方人基本上是征服者,而南方人基本上是商人。
他问李水,“小水,你爱我吗?”
李水手捧着风信子,瓶子摔碎了,全部泡在了水里,花要烂了,她没有听懂,“你说什么?”
“我讲,你爱我吗?”
“爱,我爱你。”李水说,接着她又低头处理她的事情。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衡量其体格与精神健康与否,要看他是否能做好他的工作,享受他的生活,看他对生活的适应力”。蒋潭清很赞同书上的这句话。
“我们还应该买两只桶搁在洗手间里,平时储着水,如果地震再来一次,我们现在就能拖地了。”李水兀自计划着。
蒋潭清开着警车在泥巴路上,路途颠簸车并不平稳,张虹打开一点窗户透气,天正在下雨,不算大落到脸色只有一点凉意,路上的草上沾着点点密密的雨毛。
欧远看着泥点子溅在车上,“我昨天才擦了车,一日三刻地下雨,不给人活路。”
秦博思笑起来,“小远,你这样讲话是怪你队长车技不好了!”
“不是。”欧远解释道,“我是不高兴昨天张警官叫我们擦车,说什么要开去乡下让老乡看着脏了不好,一路过去怎么会不脏。我们过去是办实事的,看车好不好有什么用?”
蒋潭清只开着车,不理会他们。
方向盘打转拐上另一条路,泥水泼上了半扇门,跳进车里来,张虹匆忙关上窗户,看不见脸上粘泥没有,对着窗户玻璃也看不清楚,拿纸只顾着擦。
欧远瞧见,“你转过来我帮你看看。”
张虹左右转着脸让他看仔细,“有没有?”
“没有,应该是雨打在脸上不是泥。”
车开到一处就停下来,前面路窄开不进去。怕雨下着大起来,张虹还是把伞带上,“队长、秦哥,还有一段路走,先把伞打上吧。”
秦博思接过来,递给蒋潭清一把,“老蒋,你病才好,别再着了凉。”
四个人打着四把灰黑格子布的伞走在田埂上,能通车的大路上有座桥,地震时前正翻新砸了重修,发生这样的事情就耽搁下来了,现在进去只能找旁路走。欧远落在最后面,“这样瞧着一丝帅气也没有,不该是黑色的拐杖伞吗?”
张虹的裤脚已经被路边的草打湿了,冰冷的贴在脚腕子上不舒服,“不好拿不好装,谁愿意带那种伞来。”
走终于上了大路,才渐渐看见人的屋子,一行人先把脚上粘的枯草扯干净,张虹说:“还好穿了皮鞋,不然怎么敢想。”
秦博思擦着身上的泥,刚才路过一棵树,路窄了避不开枝条抽在人身上,“就应该穿着水鞋来,裤脚挽在里头,方便又暖和。”
欧远没有纸了,朝张虹要些,“秦哥,那样也太难看了,规范也不对。”
“刚才还讲面子工程不要紧,现在不愿意了。许你穿好看的衣,车连干净些也不同意。”
几个人处理好,往村子里去。
道路两边的情景不算好,农村常用土坯子建的房,经不得地震一排的倒在路边,张虹看见只剩半截的土墙,屋子里是水泥糊地,房梁砸下来压在了茶几上,值钱的物件能抢救的都拿出来了,空地上建着简易帐篷,几家人挤在一间棚子里。
“四级地震,怎么这么严重了?”
“现在还算秋天,冬天下了雪更是为难人呐!”
蒋潭清站的离帐篷远了些,天气冷门帘压死了不让风吹进去,里面好像藏着无数的人,人人只发一声就成了这么吵闹的一只盒子。
旁边救援的警察过来,“蒋队长,你们是为了抢劫的事情来的吧?”
“嗯,具体怎么样了?”
“村子里的百货店,水泥房子没受地震的影响,地震停了人跑进去哄抢,还伤了看店的老板。”
“嗯。”蒋潭清点头,表示明白了,他们过来主要是维持秩序。
“所有人都救出来了吗?”秦博思问。
“我们正在排查,这里屋子建的不规律,还有些地方可能漏下了。”
“辛苦了。”秦博思问了路,“百货店往哪里走?”
警察叫了一个孩子过来,“小宝,你能带路吗?”
“好的。”一个大眼睛黑皮肤的男孩子,看着瘦瘦小小,穿得却还算厚实。
警察揉揉他的头,对秦博思说:“这里路太乱了,不好指路。”
他又看见后面站着的张虹,“女同志,能过来帮个忙吗?”
警察解释着:“挺多人受伤的,村子里的人比较害羞,女警察来的少,人手不够用。”
他话说得委婉,大家也都明白,张虹就跟着过去了。
小宝带着他们在村子里走,一路看着断壁残垣,男孩还提醒他们,“叔叔哥哥,你们不要贴近了墙走,今天我有个朋友站在墙边被瓦砸破了头。”
人还小并不知道怕,小宝话说得绘声绘色,“熊喜聪蹲在墙角上厕所,结果瓦片掉下来砸在他头上,出了很多血,我上午去看他了,他说已经不怎么疼了,就是包扎把他那一片的头发剃掉了,现在是个斑鸠秃。”
秦博思看着小孩子在路上跳着走,“不要跳了,走到伞底下来。”
小宝带着他的帽子不肯过来,“我有帽子我不怕,这是我的衣服,我家房顶全部没有了,我妈妈进去把厚衣服都拿出来了,好多小朋友穿的都是我的衣服,他们都是江天宝,但是我是江天宝一号。”
欧远觉得小孩子可爱,把他拉过来背在身上,伞塞进手里,“你帮哥哥打着伞。”
江天宝有了新任务,消停下来,“好的,我不会让你淋雨,你没有帽子比较冷。”
到了百货店门前,水泥房子看着建起来不久,外层没有贴瓷砖,高处的墙还是白的。
“就是这里了,我们小孩子买东西就站在那个石头上面,姐姐开一个小窗户卖东西。大人要进去。”
“行,你今天跟我们进去。”欧远把他放下来。
大门紧闭着,猪肝红的铁门,漆还是算新,江天宝给他们讲情况,“我妈妈说有人过来抢东西,姐姐已经把吃的东西拿出来了,他们还进去把其他东西抢走了。”
欧远上去敲门,“警察,麻烦开一下门。”
里头人没有动静,欧远叫了两声还是没有人应,江天宝跟着喊:“姐姐,我是小宝,我带警察叔叔来找你了,你快让小宝进来!”
蒋潭清觉得里面的人怕是杯弓蛇影了,就放任江天宝叫人。
“姐姐,你给我开一下门呀!我来找你了,我和你讲熊喜聪被砸到了,现在所有警察和大人都教育小孩子不要去墙角上厕所,大家都知道了他是上厕所的时候被砸的。我偷偷和你讲哦!”他放小了一点声音,但为求里面的人听见仍然不算小,“熊喜聪说他被砸了还先把裤子提起来才哭的,他是大孩子了不能被别人看见光屁股。”
还是没有人来开门,江天宝转过来看他们,“姐姐还是不理会我。”
秦博思刚想叫人回来,他以转头又说:“姐姐,其实熊喜聪被砸的时候就哭了,他还摔在了地上,屁股都摔青了,但是他不好意思说,告诉我们他没有被人看见屁股,屁股是打针的医生把他扎青了,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我告诉你了,姐姐你开门呀!我和你拉钩上吊你别告诉别人,不让熊喜聪以后不和我最好了。”
后面站着的人忍不住笑,欧远笑出了声,江天宝转过来看他,三个警察都拿手挡着嘴,眼神示意他继续。
门终于是开了,走出来一个女人,年纪不大看着至多二十三四,很单薄的一个人站在那里,脸色也不好,“对不住警察同志,我才听见。”
江天宝靠近她一点,“姐姐。”
“小宝。”女人很勉强地笑笑。
三个大男人站在门前,这样的情形,蒋潭清后悔了,该让张虹跟着来。
蒋潭清意识到自己爱上李水了。夜盲的点在于,李水叫醒蒋潭清是因为自己看不见,所以不得不叫他好让他带着自己活命;或者是因为李水本身想救蒋潭清,所以才叫醒的他。这两者都有可能,但是蒋潭清他爱李水,所以他只想到是后面这种。这种似是而非就是他们感情的样子,好像爱好像不爱。
本来我很纠结要不要蒋潭清爱李水,因为李水是不爱蒋潭清的(或者非常非常少),而且我写的也不是什么很纯爱的东西,但是我意识到蒋潭清的爱也没有什么伟大的地方,不会因为他爱,就产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的爱只是他个人情感的东西,没有人追求得到他的爱或者从他的爱里受益什么。
真正的幸福应该是:先对爱祛魅,然后去寻找爱,最后可能得到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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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抢劫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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