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地震

惠新的风俗不同,重阳算是大节日,要隆重过。

“八月十五杀鸭子,九月重阳扬稻谷,你们没有这样的过法?”叶新琴问。

“没有,不放假的节日我们都不大过。”饶家兰说。

李水摇头,“我也没有见过,是什么样啊?”

叶新琴给她们讲:“我们那里是大日子,有老人的家里要着重过,早起茱萸剪一枝枝叶繁茂、果实红艳的挂在门廊上,孩子喜欢在门里跑进跑去,我们管这个叫赐福。我小时候在奶奶家,那里还种着田,会留一撮谷子专门要等到重阳拿出来,黄昏的时候迎着太阳扬谷子,过水洗净晒干了放进专门的布袋里,那布袋是用老人衣服缝的,叫小孩子拿着棒槌砸,然后再过水分离壳米,反复几次弄好了,就拿这个米煮粥吃。”

李水听地入了神,饶家兰笑话她,“怎么入了迷了?”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她缠着饶家兰问,“还做些什么呢?”

叶新琴笑,“剩下没有什么了。”可李水瞧着她,她仔细又想出两样东西,“吃重阳糕,用米浆和各种能吃的花做的糕饼,桂花是最常见的一种,秋天嘛!还会喝一点菊花酒,不过我家里没有人会酿,有时候想起来去街上买一瓶,不算经常喝。”

“你要是喜欢,我妈今年在,是要好好过的,你来家里吃饭就知道了。”叶新琴邀请她,又对饶家兰说:“叫上张哥,你们也一起来。只是可惜了葛妈妈回去了,我还没怎么谢谢她呢!”

饶家兰摆摆手,“哪里要感谢这样的话,我婆婆是好人,她年轻时候是赤脚医生,没正经学过什么都靠土方子治人,在老家那边挺有名气的,老了人还是一样热心,身体渐渐不好了,只是做这些事情精力还是一样好。”

节日的时候是周末,不会耽误什么事情,两个人答应下来。

重阳那天,李水和蒋潭清上门,他们进了门,叶新琴给他们端茶,“这个是干茱萸和枸杞煮的水,你们尝尝。”

李水喝了一点,稍微有些酸,叶新琴问她,“怎么样?“

李水老实说,“刚喝下去是酸的,现在倒觉得嘴里回甘。”

“腰酸的时候喝这个最好,只是我现在怀着孕,不能碰。”

三家人里,两个人都碰不得,这水好像是单为他们煮的一样。李水很领受这份心意,“那我有口福了,多喝一点。”

叶新琴也高兴,“锅上面蒸着重阳糕,我妈用的桂花蜜和玫瑰露,她做这个最好吃了,等会儿你们尝尝。”

门又响起来,叶新琴去开门,门打开就听见饶家兰的声音,“我以为我来的算是早了,刚刚在楼下想叫小水过来,敲门没人应,果然是跑过来了。”

李水喊她,“上门做客还不积极一些,叫人把你这个讨吃的打出去才是。”

饶家兰、张朝进了客厅,叶新琴给她倒水,“这个是红枣枸杞茶,我们喝这个,那壶里的东西别碰。”

饶家兰看着李水杯子里的东西,笑一笑,“什么稀罕东西,怎么她吃得我吃不得?”

“为着你肚子里还有一个,金贵了不能喝。”

“你看吧,就应该叫她喝白水。”

三个人笑起来,两个男人坐在中间倒像是没有的。女人的友谊是很珍贵的,它如果热烈那就是热烈,其中不杂拌着别的东西,这样是很有生命力,它所表现的正如它所存在的,活生生剖在你眼前,你才见那是怎样一种情感。

晚上一桌子吃饭,煲了好几样汤,叶母招呼他们尝尝,“我们那边的规矩,高汤延高寿,吃糕百病消。”

桌上长辈先动筷子,一桌饭吃得其乐融融。

席间倒没有喝酒,人喝地醉醺醺的难搞,丁婶和叶母都不赞同这个,“我们老人做回大,酒就免了啊。”

大家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张朝说一句,“蒋队长不喝酒,倒合了他的心意。”

蒋潭清笑笑,只说:“不怎么爱而已。”

吃了饭,叶新琴又给两个人都打包上糕点,“拿一些回去吃,特意多做了这些,就是三家人的量。”

李水进门的时候都还很高兴,酒没喝人倒是微醺的样子,晚饭时有些热,现在整个人脸是红的。

“这么高兴吗?我瞧着你要长出翅膀了。”

“我日子过得好,自然就高兴呀!你不高兴吗?”李水问。

“高兴,跟着你我过这样热闹的日子。”

蒋潭清抱着李水坐在沙发上,李水不乐意想躲开,“太热了,你别挨着我。”

他摸着李水的头发,“长了一些,该剪剪了。”

李水比划了一下,“果然是长了,窝在家里这么久,没有机会去理。”

晚上李水又吃了一点重阳糕,才舍得睡觉。

蒋潭清看她这样,“你喜欢吃,商店大概有的买。”

“也没这么喜欢,这样东西当然在重阳的时候才好吃。”

秋天,天气逐渐凉下来,时常还带一点雨。叶子落下来,满了一条街来不及扫,风吹过去,声音倒是和在树上是没有分别,也响一整场风。

李水换上厚衣服将自己保暖好,她认为这是幸福的一种特征,不在秋天被风冻一阵。

她把夏天的衣服收进柜子里头,有些惋惜,“夏天没有机会穿什么裙子,就到秋天了。”突然有些感叹,时光这样珍贵,丢一丢才知道。

一场冻雨下下来,蒋潭清受了凉,中午人就烧起来,他生病的情况是很少见的。发烧这种病也很神奇,不像感冒那样总有一个征兆。蒋潭清中午吃过饭,在桌上趴了一会儿,起来时就觉得人昏昏沉沉,提不起力气。

他坐在位置上缓了一会儿,只以为是午觉睡的不舒服的缘故,休息了一会儿并没有好转,起身想去接点热水,以为人动起来就好了。水杯满了弯腰拿起来,人却觉得愈发的不舒服,这下他总算意识到自己是病了。办公室室里只有欧远一个人,还趴在桌上没有醒。一时间再找不到其他人,蒋潭清过去把人拍醒,“小远。”

欧远醒转过来,人还发着懵,“队长,怎么了?”

“我要请假,病假条子你替我写好。”

欧远没听请什么话,只是点头。

“你听清楚了吗?”

欧远彻底醒过神来,“什么队长?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蒋潭清把话讲明白一些,“我病了,现在要走,你替我写张病假条子。”

“好的。”欧远下意识答应,随后反应过来,“啊,队长你病了,需要我陪你去吗?”

交代清楚后,蒋潭清就要走,欧远跟上来两步,他把人打发了,“不用,等会儿别人问起来,你告诉他们一声。”

“好,队长,你安心休息。”

蒋潭清出了警局,秋风吹过来,脑袋也清明了一些,警局旁的药店人来人往的,在这里总要有人来看他,他直接打车去了别的诊所。

“39.6°,高烧得打大针。”穿着白褂子的男人说。

“嗯。”蒋潭清点点头。

男人去旁边找药水,问他:“你想是在这里,还是回家?”

蒋潭清看一眼摆着的两张床,不算是多么干净,“回家。”

“行,我给你把针打上,一共三瓶,你记好顺序。”

付完钱,蒋潭清拿着药和针水出来,家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他举着药瓶子不好坐车,只能自己慢慢地走回去,天气冷他只穿了一件皮夹克,风一起来看着倒有一点可怜。

李水下班回来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看不出来有人的痕迹。

“老公,没下班吗?”她叫了两声人。

顺着屋子转一圈,在卧室看见熟睡的人,垃圾桶摆在一边,里头丢着药水瓶子。李水不打搅人,安静地退出来。“怎么病了呢,也没和我说。”

晚一些她做好了饭,才进卧室去叫人。

“吃饭了。”

蒋潭清皱着眉头慢慢醒过来,李水蹲在床头问他,“你还难受吗?”

看清楚了是李水,蒋潭清的脸色好一些,“没事。”

她把蒋潭清扶起来,“吃一点东西再睡,我把饭拿进来?”

还没有到那种程度,蒋潭清摆手,“不用,你先吃,我去洗个澡。”他睡了一身的汗,还是不舒服。

蒋潭清出来的时候,李水还等着他,李水煮的粥,“我放了山药,你吃一点。”

蒋潭清硬撑着吃了一点,人实在难受就撂下了碗,“不吃了。”

“好,你还想睡一会儿吗?”李水问。

睡着也并不舒服,“不睡了,我坐一会儿。”

蒋潭清半躺在沙发上,李水替他把他的书找来给他看。

客厅里没有开电视,安安静静只有书翻页的声音。李水望着他,觉得此刻应该有一盏小灯,古铜色的灯身,上面罩深绿色的壳子,灯打开照在外壳上,像只通透的翡翠,光要是暖黄色的,只照在一方小角落里,大了就不温馨了。

晚上吃完药,蒋潭清早早地睡下,李水特意给他多加了一床毯子盖着,怕打扰他,也跟着很早就睡了。

半夜里,李水被一阵晃动扰醒,她迷迷糊糊坐起来,觉得整间屋子都在地动山摇,她看不清楚周围,弄不清楚是否还在梦里。

客厅里一只杯子打在地上,脆的一声叫她惊醒过来,地震了!

她去叫蒋潭清,“醒醒,地震了。”

晚上吃了药,加上病着,人睡得很死,李水叫不醒他。他摇动着蒋潭清的身体,祈求能把人晃醒,“你醒一醒呀,再睡着就要死了。

蒋潭清有些反应,像是挣扎着要醒一样,最终却没有了动静。李水急起来,巴掌打在他脸上,“再睡要死在这里了。”

蒋潭清终于是醒了,只觉得头痛欲裂,对外界没有察觉,凭借本能地截住李水的手,“做什么?”

“地震了,快点……”她话没有说完,蒋潭清理解到她的话,抱上李水就往楼下跑,匆忙之间,李水随手抓着床上那条毯子。

到了楼下,房子前面的大空地上站着不少人,紧紧地挨在一起,人人怕这楼塌下来,离它远远的。人群里有人大叫着名字,寻找对方的踪迹。

李水抱着蒋潭清的脖子,挣扎着要下来,“你放我下来吧。”

蒋潭清把她抱紧,“你没穿鞋子,别沾地了。”

晚间下过一点雨,空气里都能闻见湿意。

李水听话不再动了,她手上还拉着毯子,递到蒋潭清手边,“你盖着一点,病还没好呢。”

蒋潭清笑了一下,“你怎么还想这个。”

他把李水背在肩上,毯子从后面包着两个人,李水手伸在前头环住他,也拉紧毯子不让风吹进来,“暖和吗?”

“嗯。”蒋潭清点点头,两个人挨地很近,

他听见李水的心跳得这样快。

“害怕吗?”他问,“现在跑出来就不怕了。”

李水听见那边有人在叫人,“赵谏,赵谏。”是和他们住在一栋楼里的男人。

“你看见家兰和新琴了吗?”她问蒋潭清。

人群挤一起,夜里灯都熄了没有人敢跑太远,乌泱一片他看不清楚谁是谁,骗着李水,“看见了,在那边,人太多我挤不过去。”

“那就好,地震不大,应该都跑得出来。”

“嗯。”蒋潭清应着。

“小水。”

李水听见饶家兰叫她,寻着声源答:“我在呢!”

饶家兰离她有些距离,过不来,“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都还好吧?”

“嗯,新琴也好着,大家都没事。”

地又晃起来,李水听见人群惊慌地叫起来,蒋潭清也跟着踉跄了几步,李水的手抓得更加紧,蒋潭清察觉到,安慰她,“没事,这里是空地不怕。”

“你放我下来吧,这样你也站不稳。”

蒋潭清扣紧住她的手,“不用,天太黑了,散开了就难找到了,你这样靠着我,我也暖一点。”

“真的呀!”

“真的。”

李水像是信了这样的话,头靠在蒋潭清的肩膀上,絮絮叨叨和他讲话,“刚晃的起来的时候我好怕,你还睡着不醒,我摇你你也不动。”

蒋潭清静静听她说,“我当时就在想,房子塌了压下来,是不是和坟墓一样,古人死了埋进地宫里,修的和平常生活一样豪华,我们这么埋进去是不是一样的。”她说完反应过来,“我是不是不能这么说,好不吉利。”

蒋潭清说:“没事,说出口就不会应验在事情上。”

“嗯,你讲的对。”李水好像是真的害怕,一直和蒋潭清说着话。

蒋潭清逐渐适应了黑夜,看得清楚周围的人,大家都是匆忙跑出来的,只穿着薄一些的秋衣,人挤在一起相互取暖,个人脸上的表情看不清,大概是害怕的。

他抬头看看天,月亮藏在云里,难怪这样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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