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植物概要》的第一段是:“在这个世界,我们会遇到各种各样可能会让人喜欢,也可能会让人厌恶,有些只是令人觉得平静,有些则能激荡感情的植物。但这些都只是我们从自己的视角出发,给植物染上的自己的喜恶。现在,第一次了解它的生长环境,第一次了解它的作用,第一次看见它为了生存付出的努力,你会对它又有新的看法吗?”

我合上书。我又打开它,翻到目录。

学长看向我:“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他并不提我已经适应了一个多月的事。我一时间感到被包容的安心,摇头:“不是。”

我解释:“……只是不想上课。”

周末结束后,我感到自己的神经变得很平静,平静到我的大脑有时无法进行思考。我想这能类比猫吸到猫薄荷,但人毕竟没有人薄荷。

虽说一切都发生得莫名其妙,不过我的情绪变得略微稳定了些,仅从这点来看,还是蛮让人高兴的。

我开始对生活里发生的事情再次报以热情,不再认为自己是鸠占鹊巢。如果是因为害怕梦境破碎,那么我就更应该在那到来之前完成一系列事情,好让真相显得并不伤人,并且我毫无留恋。

只是回归以前的状态确实有些困难。我抓抓头发,几乎有点怀疑:难道我从前就是靠敏感才能保持敏锐的吗?

学长递过来一杯温水,关切道:“累的话不要勉强自己。”他朝我眨眨眼,语气带笑,“我会帮助你啊。可别把我忘记了。”

我也露出笑:“学长这样帮助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了。”

他听了我的话,微微蹙眉,指尖摩挲自己的水杯。我观察着他,片刻后,他下定了决心似的小声问我:“清河,你介意我问你较为私人的问题吗?”

我迷茫地回应他:“我并不介意的,学长,你尽管问。”因为我现在根本没有什么私人的事情进行了。

他凑得离我更近了。我怀疑老师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两个不专心的学生,但眼下也只能乖乖等学长要问的问题。

“你怎么不喊我的名字了呢?”他问,“是我做了什么让你感到不快的事情了吗?你上个周末也一直没有回我的消息。如果是我让你感到不舒服了……”

我连连摇头:“没有这回事,学长。”又想了想,我认为这个理由更合适些:“可能是我周末太忙了,然后就忘记回了。学长你也没做让我不快的事情呀,你是不是最近有些心神不宁,要去中医药馆看看调理下吗?”

喊学长名字的记忆太过遥远,我总感觉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了。我应该只是转变了称呼,可能是前段时间觉得“学长”听上去更特别一些吧?学长就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呀。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他,很快就看见他表情一怔,脸上很快就开始发红。

我偷笑,学长真的很容易脸红。要是他有了喜欢的人,再向喜欢的人表白,到时候会不会红得像番茄呢?

我随手翻开书,还是得自食其力才行。学长的帮助只是他提供的,假设他某天不需要我这个学弟了,而我又恰好产生了依赖,整件事情听上去也太恐怖。

我垂眸看翻到的那一面,和老师在讲台上讲的内容吻合。她在讲这个方向的代表植物,生活在传说中的、迄今还没人发现的。

的仇。老师念的前面的发音是敌,后面的发音是求。

书上写它在幼年期以杂草的形态生活,度过幼年期后则会长成大树,这中间也是它的变态期。这里的变态并非形容它形态上的改变,而是在形容它作用上的变化。在它是小草的时候,它是一棵有毒的植物,而当它长大后,它的每一片叶子都能够用来解毒,割开它的树皮,还会从中流出乳白色的汁液,不会凝固,一年也接不满一百毫升的量杯,但效用比叶子还要强大。

据说在古时候,的仇是棵苍翠的树,它的绿荫达到了可以笼罩住全世界的地步,即使它只在世界的中心有一片方圆大概两百米的面积。对此,人们的解释是它就像天空中的云,我们不能说一片云能笼罩住所有人,但却能明确笼罩自己的就是云。所以古人虽然知道的仇是有范围的,却形容它能够笼罩全世界,这只是一种对的仇的定义,一种感觉。

的仇周围的植物都生长得美丽而繁茂。粉色的花,白色的花,黄色的花,青青的小草,嫩绿的灌木丛,啄食红色果实的鸟雀,低头啃叶子的小羊,在花丛中打滚的小狗,懒洋洋窝在鸟窝旁边的猫。溪流里有小鱼游弋,五彩斑斓的花纹好像彩虹,萤火虫的光微弱而拥挤。

离的仇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那里待着一座灰暗的山。它原先是灰褐色的,直到的仇生长,它上面开始覆盖积雪,晶莹美丽。

这里没有人类的打扰,也没有任何外来生物的侵袭。的仇是被众星拱月的一棵树,也是让所有生活在这里的家伙羽翼更加丰满、皮毛更加油亮、身躯更加强壮、意志更加坚毅的【渡化者】。

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这三个字。

“‘渡化者’是宗教意译的名称,信仰宗教的人们认为的仇是无上神留在世界拯救世界的种子。”她向我们说明,“更通俗一些的翻译则是‘世界树’,直观且明确。”

是了,世界树,这的确是的仇最初的名字。当它微微随风颤动自己的枝叶,人们可见它无论何时都不会飘落枯黄的树叶。当它被迫奉献出自己的汁液,即使数量稀少,也会保持每年都有固定的质量地被人类获得。这是世界的馈赠!人们说。他们坚信的仇可以帮助他们永生,让他们实现自己伟大的理想,最终有一天直指山上的神明。他们认为的仇是见神前的门卫,掠夺它就可以使自己拥有资格。于是他们开始啃食的仇的树皮,皮下的一圈圈年轮,催促它开花,逼迫它结果,他们找来偏方,赞同一棵树可以让人成为完全成功的、完全幸福的人。

但山上没有神,那山和的仇树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只要人类愿意多走几步,愿意自己攀爬,他们很快就能爬上去。但是没有人这样做,他们一天天吃掉的仇,一天天眼看的仇枯萎,直到他们脚下的植物全都死去,动物与昆虫不知所踪,山露出光秃秃的地皮,雪冷冰冰地凝固在山顶,仿佛众神依旧居住在上面,同样冷冰冰地注视这个世界。

人类恍然大悟,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们珍重地、珍惜地摘下的仇身上勉强还算有活力的枝叶,把它扦插在进他们所能找到的最有营养、最富丽堂皇、最华美最有价值的地方。的仇在这里生长,可它很孱弱,孱弱到那一丝生机像它为了给人类希望而逼迫自己迸发出来的。

没人关注到这点。他们兴高采烈于自己用人类的智慧解答了众神发布的问题,他们是被神认可的人。

“当然,这只是传说。”老师说,她顿了顿,“这个故事有很多版本,这是我较为喜欢的讽刺人的本性的版本。如果同学们感兴趣,下课可以去校图书馆看看,那里有一些汇总资料。我们看下一面。”

密密麻麻的字下面还有注释,似乎和发音相关。老师都念过,我也懒得去看,把它翻过去。

可后面的课我也确实不太能听下去,这也受困于我那过于放松的大脑。

我的思绪不自主地飘到的仇树上,记忆里无来由的熟悉感,或许我在年少时读过它的故事。它还能有什么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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