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和顾行涟的交流还算愉快，我甚至确定了他也希望幸福，连同这个世界。我们友善地道了别，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微笑着向他挥手。

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怪物躲在暗处，观察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但愿顾行涟不会再被袭击。会不会死的，不管怎样，痛总无法躲避。

『你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呢？』沃德不解道，『你喜欢他吗？』

“要是你说的是朋友之间，那我一定喜欢他。”我反问，“你不会喜欢这样的朋友吗？”

『可他一直在给你制造负面情绪，一找你就是出门，没有管你到底想不想，有没有勉强自己。』

我淡淡地笑：“要是宁愿勉强自己也要答应对方，并且事后毫无怨言，说不喜欢他，也只是嘴硬吧？”

他哼哼几声，不再说话。我突发奇想：“你有朋友吗？”

“你交到新的朋友了吗？”女人温柔地问。她牵着孩子的手，在放学的路上走着。孩子背着小小的书包，手里捏着一朵手工课上做的花。

“我觉得应该是。”孩子想了想，“应该交到了好朋友。他们下课都来找我玩，还拉我一起上厕所。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上厕所，但是他们还给我玩具玩，所以我就答应了。”

“都是男孩子呀。”

“女孩子不会和我一起上厕所。”孩子说，“她们会给我编花环，还有写小纸条，带我去跳皮筋。”

妈妈笑了。“你喜欢这些小朋友吗？”

“当然啦。”孩子不假思索地说，他的眼睛追逐着翻飞的蝴蝶，“我爱他们。”

“嗯？”妈妈有些惊讶，“你已经知道什么是爱啦。这是怎么知道的呢？”

“就是，就是……”孩子憋了憋，“喜欢人，要是可以，希望人幸福。会感觉很热。”

“为什么会这样问我呢，妈妈？”他仰头看着女人，“是这样做不对吗？”

女人揉揉他的脑袋，温暖的掌心使他紧张的心安定下来。女人说：“怎么会呢？你会有这种感觉，是你独有的感受。妈妈只是惊讶，像你这样的孩子，以后会不会为了别人的安危做出奋不顾身的举动。虽然很骄傲，却也忍不住担心你会不会因此离开我们。”

孩子抓住她的手，他还听不懂背后的隐喻。“我不会离开妈妈爸爸和哥哥的！所以，请不要再担心了！”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蝴蝶在他跟前飞来飞去。妈妈笑而不语。

『除了清河，我没有别的朋友了。』

沃德看不见我的视野，也听不到我耳朵里的声音。其实更像的是在事情发生的时间里，外面的流速没有变化。我说：“那你不准备多找点朋友吗？”

『我有一个就够了。』沃德自从我愿意看他的长相，就越来越喜欢以那副发灰的白发金瞳在我眼前飞，『清河呢？你是喜欢很多人的那种人吗？』

『要是你喜欢的话，我也会遇见很多人。他们都可以陪伴你，和你一起玩闹。他们不会拒绝你，白天和晚上，怎么待在一起都可以。但你得把至少一半时间分给我……』

铃声打断沃德的话。他在旁边恼怒地吹胡子瞪眼，胡乱在空中转圈。接电话前，我忍不住多看几眼，他就像准备给动物跳的火圈。

来电人是霜山鳴玉。我轻松地划开接听。

“化的意识被'怪物'入侵了，又受了重伤。居民区已受到保护。”电话那头语气急促，“我'无法治愈'。”

*

“你出门后不久，就有灵……'怪物'袭击这里。”霜山鳴玉对我说，“化的灵魂并不稳定，于是被入侵了。又为了保护他，肚子被砍烂了。”

我看向躺在床上的两人。化已然昏迷，皱起的眉头彰显不稳定的梦境。又则强忍疼痛，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抱歉，清河哥。但我真的没有想保护他，即使这很可能让您失望。”

“那你是怎么受伤的？”

“那些东西会用武器。”又嫌弃地撇嘴，“趁我不注意，从背后偷袭成功。它们还碰到了我——真的有点脏。不是我在矫情。您看，我还把它们用的武器留下来了。”他费力地用手指挪动那支箭，“我没有因为矫情耽误要做的事情呢。”

看着他的反应，我的心脏一阵紧缩。提心吊胆一路，以为可以放心了，结果却在另一个地方发生。他们是听话的孩子，让在家里好好待着，就再也没有出去。被刺伤和袭击的时候又和化会想什么呢，幸好我不在这里吗？

我干巴巴地说：“我知道不是你在矫情。”

又咧嘴笑，和他以往总是用的甜蜜的笑容完全不同。他安慰我：“放心吧，清河哥。您相信我，这点无论在任何地方，都会让我充满坚持下去的勇气呢。”

我攥紧拳头。霜山鳴玉拉我的袖子：“我早就给他们的伤口做好简要包扎了。”他看上去像只讨要奖励的小狗。

“还挺奇怪的。”他自言自语，“感觉我愈合得还挺快的，他俩难道是因为太没用了吗？”

伤口。愈合。种子在别人身上也会起作用。我恍然回神，猛地握住又的手。他神色诧异：“您，您这是要做什么……？是有一直没准备和我说的话要向看上去快死了的我说出吗？”他蓦地变得期待起来，竭尽全力正襟危坐，矜持地说，“啊——我准备好了。您想向我说什么？”

他的眼神含情脉脉。一般情况下，我会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又对种子的接纳程度相当高。根系在他体内四处蔓延，很快就把伤口缝起来。霜山鳴玉语气不满：“你为什么要握住他的手？你知道他看上去还只是个孩子吗？你——”

“你闭嘴！”我吵他，“什么时候能安静一会儿？没地方说话是吗？”

他被我吓一跳，又也不敢再说那些不着调的话。感受到肚子温暖的痒意，他神情古怪：“您……”

我果断松开他，手掌完全贴合在化的皮肤上。又只是身体受伤，尝试还算轻松，但化的精神也受到了影响，我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早知道其实应该先救化的，我暗自懊悔。污染只能随着时间加深，伤口却并非如此。事实上也没人知道被袭击后究竟有没有伤口恶化之类的情况。我也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带来了一份安全。

种子依旧毫无阻碍地钻进他的皮肉，不过速度明显更加缓慢。生长的根系近乎蠕动，好在目标十分明确，就是他的脑袋。那里有一团正在游动的黑雾。

我不会使用这份力量，只能任种子自由发挥。

一些透明的小家伙又来了，它们有样学样地朝化伸“手”，小小的圆圆的触手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还有一些跳到我的肩膀上，用柔软的身体抚摸我的脖子和脸颊。

我也想自己在它们的安抚下放松下来。但很显然，种子一刻不净化掉这只擅长精神袭击的怪物，我就一刻放弃不了紧张。

又坐在床上发呆，霜山鳴玉走到我身后，不快：“你这么努力干什么呢？”

我也很烦：“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你不关心他们？”

霜山鳴玉强硬地扯过我的一只手，语气费解：“我只是通知你，谁知道你会这么着急地过来？天早就不热了，开门的时候我居然还看到你流了汗，有这么担心吗？我根本不关心啊。”

他用指尖挠我的掌心，声音很轻：“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帮助这些欺骗你的人？”

“晴玉！”又又急又气，“你瞎说些什么！”

“我骗人了吗？”霜山鳴玉满不在乎，“你们不就是骗子吗？”

“你才是骗子，连名字都骗别人！”又出离愤怒，“你有什么脸这么说别人？”

“总比那些特意守在某个地方堵人的家伙要好。”霜山鳴玉懒洋洋的，“那些假装自己可怜的东西，难道其中会出现什么好人吗？”

我实在忍不了这两人不顾场合的争执了。霜山鳴玉还虚虚地抓着我的手腕，我甩开他：“然后呢？你到底要表达什么？”

他惊愕地看着我，不可思议道：“你不愤怒吗？他们可是在骗你诶？”

我看了眼又，他不敢直视我，满脸通红。

化还在昏迷，我确认了种子的确在起作用，黑雾正在慢慢消退，勉强算松口气。

我冷冷地说：“半斤八两的人，这还有什么好争执的？”

我平静道：“我当然知道他们在骗我，两只猫根本没有装得非常好。而你，”我上下打量他，“你也只是只狐狸。”

沃德用**标出重点/专有名词，霜山鳴玉用''/""标出重点/专有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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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