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比陪吴瑧静坐练了会儿凝气决,两人来到神像最底层,但是阶梯口跟千鲛洞神像底的不同,多了一道隔绝阵。
阵门上的八个阵角嵌着泥巴,阵眼用一块吴瑧说不出名堂的灵石镇着,石面上刻着细密符文。
“问道泥。”吴瑧隔空指道:“苍崇镜的镜柄主要材料便是这东西,会是巧合吗?”
钟延的灵丝探去,阵面陡然爆闪,但在瞬间恢复原样,要不是钟延反应快,两人又得遭重。
“阵眼上的灵石设了障眼法,其中不知蕴藏了怎样的能量。”
钟延眉心微拧:“此门古怪,瑧儿,起护阵,为我护法。”
不用他说,吴瑧已经起手。
探灵术碰到阵面的一刹那,阵眼乍然飞出血刺,钟延推开吴瑧,自己被血刺和反噬出来的力道砸在阶梯上,滚了两阶跪定,胸口洇出潮红,嘴里吐出的血颜色很暗。
“钟延。”
“别过来,我自行逼出毒素即可,你护好自己。”
吴瑧暗自分析,第一遍用灵丝去探,这道阵反而只显露了一点威能,第二遍用法术,霸道得不像话。
“看来我们找到关键了,但这东西认主,怕是进不去。”
钟延没出声,嘴边滴落暗红的血珠,灵气反复蒸腾,逼出十余颗血珠后,眼下的青色才褪干净。
再是外伤,等他恢复过来,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吴瑧坐在一旁静静护法,过程中还跟钟山神力产生了点摩擦。
催动灵力为钟延疗伤,可他体内的钟山神力不让吴瑧的灵力入体,后来钟延好转了些,才撵开犟脾气的神力。
“我们神魂相合,你家的神力怎么对我这么不友好啊?”
吴瑧用软纱给钟延吸拭满头的汗,带点小情绪抱怨。
“它自祖上传承,非我本体灵力,与我体内的灵力相合也还要些时日。”钟延用指背轻按了按吴瑧的脸庞,“别生气,它不敢欺负你。方才我疗伤时,你说什么?”
吴瑧取出水珠喂他,一边道:“这阵法跟你的钟山神力一样认主,硬闯过不去,不过有点很奇怪,刚开始你没用神力而是用本体的灵丝触碰,它反而没这么大反应。搞不好还是阴重溟弄的,你跟他沾点血亲,所以它对你本体的灵丝客气些。”
“照你说的……”
“海神之力。”两人异口同声。
“他倒是说过,咦哎呀呀~”吴瑧心头遭电流穿刺,身体一软被钟延接住。
阵面幽蓝的光亮和吴瑧雪青色的灵光交织,衬得钟延俯视的脸比平时温和许多。
“老说漏嘴,疼不怕么?”他的声音很轻,吴瑧感觉双颊逐渐温热起来。
“要你做的事,危险么?”
“嗯?哦,不会。”
“那就好。”钟延把人扶坐起来,指尖顺着吴瑧额边的碎发,“若是不好办别难为自己,我身体大好,有什么让我来便可,如今只愿你和亲友安然。”
吴瑧咽了口唾沫,这人动情的样子,很难不让人下嘴啊。
但是碍于他是个老古董,等会儿说她轻浮,还是忍住了。
“嗯,放心,不会的。”
既然推测到这个程度,不亲自上手怎么也不能甘心。
吴瑧扯了一缕灵丝出来,侧身靠近,免得被阵眼的灵石正面伤到。
指尖一股酸麻,灵丝被吸进阵面,游了一圈从另一边游进阵眼。
刹那间,她悬在阵前的手指被强劲的吸力带了进去,幸好左手接上了钟延。
等眼前再度亮起的时候,两人已经到阵的另一面了。
比灵光更快动作的是护阵,也亏的钟延反应快,穿过阵面的一刹那吴瑧便感到胸闷。
不是威压胜似威压,仿佛有数不清的恶鬼围在身边。
灵力照亮阵后的空间,吴瑧再次感叹钟延好有先见之明。
被他带着悬在半空,下方涌动着黑色的海水,混着密密麻麻的邪灵,当中还有黢黑的骸骨和兽骨,仿佛在黑汤中浸泡了万年,只等有缘人来品赏。
也就吴瑧到了现在的境界,但凡在七重境,都很难在这里坚持哪怕一刻钟。
“事不宜迟,瑧儿,你愿意把自己交给我吗?”
吴瑧点头,“到了这步田地,问这种话也晚了呀,不信你我还能信谁?”
按照钟延所示,两人合力花了半天的时间缔结护阵,钟延尤其注入极多的净化灵力,即便穿到洪荒大战时期,估计也能保几天的命。
而海神之力果然如阴重溟说的,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再出来,在吴瑧识海内睡得死沉,用不了一点。
各服用一颗极品驱浊丹,两人牵起手,一同跳入暗海。
灵力只能照亮护阵包裹的范围,邪灵嘶叫的怨声直冲入耳,不断有骸骨和邪灵撞击护阵。
两人紧紧牵着手,钟延在吴瑧额心注入的那抹灵丝显现作用,后者的识海里展现出一幅星宿图。
“按刑客的话,若暗海是死者龛,六指仰视法观星所用,所有的海神像立在西北面,倒转来看,我们应当往东南面去,但是……”
“不用但是,去吧。”
钟延点头,牵着吴瑧往星宿图的一个光点去。
五天后。
护阵还剩薄薄的一层,吴瑧几乎力竭,全靠钟延提醒才知道过去了多久。
钟延的脸色也透着苍白,他还未飞升,唤动钟山神力需要大量的灵力支撑,因此每加固一次护阵,就会有不小的消耗。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吴瑧听见邪灵嘶叫得越来越重。
两人已无回头路。
“钟延……”
吴瑧首先要撑不住了,整整五天的漫漫长路,一遍遍心灰意冷,一遍遍互相鼓励,但身体条件有限。
尽管由钟延环抱着,但她使不出一点力气。
要不了几分钟,一旦护阵消弭,她会被难以估量的水压还有邪灵撕成碎片,神魂俱灭。
“瑧儿,别睡。”
吴瑧歪着头,软软垂在他肩侧,“你把镜灵抽走吧,你是半神体,兴许还能撑几天。”
“我们一起。”
“钟延……”吴瑧说着咳出一口血,即便不用自己出力,本身要在这样的地方待着也需要难以估计的力量,她很清楚知道自己要没了。
灵怨嘈杂直冲耳膜,吴瑧感觉自己出现幻觉了。
钟延在直直下坠,坠得很快,慢慢的,一束光由晦到明,最后照透四周,原本紧紧攀在护阵上的邪灵被一冲而散。
接着,他们掉进一团光中。
等吴瑧醒来,发现自己仍旧睡在钟延怀里。
他们落在雪白大团的云层上,头顶是刺眼的日光,几百米外立着一座云上浮宫。
这里是个虚假的世界,天边闪着金镶边界,如同朝霞的晕圈。
最最重要的是,没有海神像。
“还难受么?”钟延出声给吴瑧的思绪扯了回来。
吴瑧摇摇头,想坐起来半天没使上劲,又点点头。
“我不会瘫了吧?”
“虚耗过度,再歇歇。”
这一歇又是两天,等吴瑧好些,钟延又晕了。
他强撑着给吴瑧养灵,实际自己也损耗得很严重。
但两人都没把对方往云上浮宫带。
那地方看着气派辉煌,但没人出入,也不知是不是死城。
钟延醒着的时候尚且没过去探一探究竟,这会儿他晕着,还发着高烧,吴瑧更不想去冒险。
这里没有黑夜,只有白天,好在也没别的危险东西出没。
等两人身体都恢复些,在原地养精蓄锐又一天,才决定去浮宫瞧一瞧,来都来了,不可能原路返回。
如果他们是直直“坠机”下来的,那么这座高不见顶的浮宫的穹顶极有可能耸入暗海。
绕了一圈到正门,红漆金瓦,门头没有牌匾,也没有刻字。
门很古老,但推去没有发出陈旧的木头声,反而像常年有人保养的。
门后连着空旷的八卦形的空地,连廊围作一圈,红漆金瓦,细柱青石,宽敞又气派。
吴瑧两指并拢,比划三遍没召出灵丝来。
“奇怪,没感觉到有封阵啊,心口也不闷。”
“我也是,用不了灵力。”
两人说着走进右手边的连廊,脚步停在双扇推门前。
钟延把吴瑧拉到身后,抬手推门,倒没遇见凶险。
这是一间大平层,有五六百平方米,没有家具,没有柱子,只有弧形的青砖墙。
吴瑧自转了一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青砖墙上。
那墙明明是平面的,但多看几眼又好像变成凸面的了。
吴瑧不自觉走近,鬼使神差地咬破手指,往墙面上一点。
一转头,钟延也做了同样的事,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步。但是在刚才,她差点忘了身旁还有个人,尤其这个人对她来说这么重要。
钟延似乎也跟她有同样的疑惑,伸手紧紧握着她,“有古怪。”
墙上,两人的血点洇散开来,青砖墙浮现色彩。
他们退后几步,只见色彩斑驳相连,接而散向两边,缓缓展现出一幅画卷。
又是壁画!吴瑧先入为主地以为这是海神阴重溟留下的。
但是等画卷完全展开,却发现上面的内容跟洪荒大战有关。
吴瑧一个个指过去,“祝融?鲲鹏?东皇太一??古神通???这,这些神明、兽神可都是上古时期的啊。他们……在斗法吗?”
画中的十二神明各显神通,神明的身边陨落好几万人,场景非常混乱。
画卷上除了人物和灵术,还有其他很多东西,最让吴瑧在意的是,在画卷的右上角,用渲白的手法描了五个人的背影,那几道背影的手里各拿着一样东西,一只碗,一根长条东西,一支毛笔,一个甜甜圈?
还有一个人手里的似乎是一面放大镜。
在画中看像放大镜,细一想,可不是一面镜子嘛。
而在画卷的左下角,画着一道空间裂缝,也用渲白的手法描了一个人的背影,那人的胳膊上细细绘了一棵空气杨柳。
钟延则发现更了不得了的。
画卷的下方,描黑的长框中,分明画着一片碧海,它的下方涂了黢黑的一大片,按日光和古法星图看,便是暗海。
围绕神明身边的那几万人,有的画在暗海中。
“如果我没理解错,按这幅画的意思,暗海是洪荒大战的收尸场?”
“像你说的意思。”
“那……”吴瑧跑到最右边,跳起指向右上角,“那人手里的镜子,不会是苍崇镜吧?”
“也像你说的这个意思。”
吴瑧:“……这玩意来头这么大。所以那边的人是杨眉大仙,那这五个人是谁啊?”
“去对面看看。”
钟延拉着吴瑧往门口走,刚开房门,与一个穿戴红色官服却无品阶,样貌四十出头的男子打了个照面。
三人皆是一怔。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