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灵,满蛇肚子的冤灵。
活人在这里面可算极其稀罕的物种,冤灵阿飘们的亡灵原本围着暗沉沉的妖丹,或许太久没感受活人的气息,默契一怔,突然狗刨式游水扑向吴瑧。
除了亡灵,妖丹幻化成幽灵黑尾,当中猩红两点,舞着锋利的鬼爪。
吴瑧福至心灵骂了声娘,驱邪咒破灵而起,胸口一阵刺疼,奈何这会儿没法休息。
冤灵好对付,被咒术一吓便贴在兽肚皮上不敢靠近,麻烦的是妖丹幻化的东西。
弄断那几处灵网用了太多的灵力,鬼爪很容易刺穿阵面。
吴瑧瞬移躲开,反手取出一张空间符,又塞了回去,躲里面的时间搞不好它都能回到暗海了。
灵火符出,勉强挡了半招,吴瑧也趁眨眼的工夫召动灵契,期望钟延能感应到她。
念契导致瞬移慢了半拍,鬼手横劈过来,吴瑧下意识伸手去挡,却没催动出多少灵力!
那一瞬间心里先叫苦,这只手怕是要没。
“当!”
鬼爪劈在手腕如雪亮的灵光上,吴瑧自个儿也一楞,看清楚东西才想起来,自己在神山上差点爆体,钟延给她戴上的手串。
它似乎蕴藏极强的吸力,把鬼爪牢牢吸附着。
机会难得,本着人命最大的原则,吴瑧果断生出计策,放弃手串攻妖丹,反正这东西当时也是为了救她用的。
然而,它被上了秘符,挣脱不出来!
妖丹灵性极强,见吴瑧抽不出手,在黑尾的另一端化形出利爪。
吴瑧叫苦不迭,比起它自己可只有两只手,而且妖丹还用它胶质感的肥硕大尾把她手压得死死的。
“当!”
才显形的爪子也被吸附在手串上,整条黑尾状如滑翔伞。
猩红眼跟吴瑧对视一瞬,好像生气了。
扇形灵波甩出,吴瑧侧身躲过,背后不远处贴在肉壁上的冤灵就没那么幸运,被扫荡了一片。
黑尾吼出非常远古的咆哮声,其余冤灵便抖动着飞向吴瑧,看得出来,他们很不情愿,但老板发怒,不敢不动。
过程中,海兽仍不断扭动着身体,肚子时鼓时缩,加上手跟妖丹捆在一处,吴瑧的活动范围很有限。
灵力基本见底,吴瑧累得只能用物理办法踢开冤灵,很快这些东西顺着脚把她双腿埋在亡灵堆中。
灵根忽而发热,识海爆闪,湛蓝色的灵力撑开所有鬼手。
吴瑧意念凝诀,骜血术的余力还没完全消下去,再祭部分气血,推着妖丹冲向海兽头部。
快到七寸的位置,海兽右侧的兽皮隐隐透进紫白色,吴瑧感觉到那股熟悉的灵力,在跟着她一同变换位置。
妖丹狂躁扭动,手几乎要断了。
还没到头部,吴瑧转眼一看,她静止在原地,说明海兽在以极快的速度上行。
头顶落下一滩水,开了个白色的小口子,海兽似乎飞出了水面。
可手腕还被绑着,灵力再次见底,再祭气血她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好在熟悉的灵丝从腕心发紫的部位爬出来,如菌丝繁殖,迅速包裹住妖丹,顺道把两掌铁爪也包了进去。
吴瑧下意识反应过来怪不得海兽要躲进暗海,因为出了水面它便占下风。
终于那道口子开到可以出一个人,吴瑧甚至见到熟悉的身影就要进来。
下方喷薄巨响,妖丹自爆!
闭眼睁眼间吴瑧已经被炸出兽身,但在自由落体。上方是海底天空,很深很深的蓝,却犹如陆上透着光线。
钟延也被灵浪冲开数十米,吴瑧转头看见他,下意识伸手求助。
他也看了过来,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处。
如果全盛的状态这么点距离自然不成问题,问题刚才吴瑧看见他也受了伤,嘴边挂着血,脸色有些苍白。
显身的时候,手先出现,但还差一点,吴瑧坠得太快。
两指即将碰到的那刻,她背朝下摔在坚硬的有好多凸圆点的斜面上,滚了半圈才被接住。
钟延抱着摔在海神像头顶发包位置的吴瑧,还没落到一旁的平面上,吴瑧歪头咳出好两口血。
“瑧儿,撑住。”钟延立即施展疗法,“对不住,撑住。”
吴瑧想说没关系,可是心口到背心,手到脚,没有一处不痛,原本气血大亏,加上二度动用海神之力,早就过度耗损,蜷起身体吐血都做不到。
脑子里只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强忍着问:“滅场?”
“没成,放心,别说话。”
好大一颗泪珠滴在脖子上,巨疼中吴瑧生出一丝迷茫,他好像真的心疼了。
钟延给她疗着伤,自己的嘴角还溢出血,吴瑧想给他擦一擦,问问疼不疼,努力了好一会儿手没抬起来,眼前的人也渐渐模糊。
*
吴瑧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过四方术阵回到了蓝水星,门开了,爸妈都在家。
她高兴地扑进妈妈香香的怀里,对方却大叫着推开她。“你是谁?怎么有两个瑧瑧?!”
转头看去,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穿着她的衣服,长着跟她一样的面孔。
“我才是他们的女儿,你滚回清金道星去!”
“妈!”
吴瑧猛地睁开眼,下意识扑到床沿,吐出闷在心口的血。
“瑧儿!”
钟延把她扶回枕头躺着,问了声“怎么样?”
吴瑧怅然若失还不想说话,身体先接收到回到自然天光下的信息。
阳光,暖意,船舱,上下晃动。
右手被人轻转面,凉凉的指头搭上头。
“无妨,淤血吐出来反而利于恢复。”声音高冷,但语调很柔和。
吴瑧收回视线,喊了声“芳草神女”。
“暧。”对方送来一个笑容,“来,把药喝了,有些苦,但是论回气血,比丹药效果强多了。”
紧张了大半个月,吴瑧还在适应忽然松闲下来的氛围,转头看见秦莫和苍梧也在,挨个唤了声,唯独略过最熟悉的那个人。
钟延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前肩,接过芷期手里的药碗,笑问:“怎么独独不叫我?”
“你没接住我。”吴瑧装生气道。
“对不住,来,一会儿药该凉了。”
见他眼尾竟然泛起潮湿,吴瑧解释:“我开玩笑的。”
“嗯,知道,喝吧。”
吴瑧不喜欢一勺一勺喝,更苦,接过小碗一口闷,浑身一抖擞。
一颗蜜饯递到嘴边,钟延说:“压一压。”
“海上哪来的蜜枣啊?”吴瑧砸吧嘴问。
“银儿随我常年研制药物,她小时怕苦,带习惯了。”
芷期说着突然危言正色坐下,一副要训徒弟的样。“骜血术威力颇大,需灵血催动,耗费灵力不说大伤气血,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术,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使用,且此术冷门,习用之人少之又少,你是嫌自己没有英年早逝,要早些把自己祸害了?”
“我,我没想太多。”吴瑧急忙解释,“试过其他法术,断不了灵网。”
虽然芷期的威严让人有些害怕,但吴瑧直觉她应该不那么讨厌自己了,半开玩笑道:“神女您说话还是这么直接哈。”
“哪个跟你嬉皮笑脸,你出了事我那傻徒儿定要伤心半死,我不过可怜她个小傻子。”
吴瑧绽开笑脸:“银娘也来了?”
“不知哪个嘴巴快的跟她说我要出来抓两个通缉犯,非说要跟我出门找药材,出海前被我强行留海边了。”
吴瑧脱口而出“安全吗?”转念一想,她自己的师父怎么会考虑不周全。
“神女,我知道你们为了自家弟子安全,没跟他们说其中隐情,她跟出来是想找机会为我求情。”
“嗯,你心里有数便好,不枉我那个傻徒弟白算计一场。”
说着话吴瑧才感觉不对劲,她还靠着某人呢!
连忙道谢,靠到床板上,“世子,我晕过去之前见你也受伤了,你没事吧?”
“你怎么不问问我和臭老头有没有受伤。”秦莫抱着手好笑道,“不问问你拉来的刑客和黑侍有没有事?”
“对哦,他们呢?还有,我睡了好几天?怎么一觉就回海面上了?”
“呵,您老反应真快。”
船舱不大,秦莫和苍梧挤在一起,坐在木墙边用钩索固定着的木箱上,他右脚挂在左脚背上顶着地面,一派的松弛,淡淡道:“四天,死了一个,其他活着。”
够言简意赅的。
“唉!刑客也算死得不冤。”
“死的是黑侍。”
“嗯???刑客没有活的可能啊!”
这边说着话,刚才还坐在床沿的钟延挤到秦莫身边,一个木箱子承载三个大男人显得非常局促。
还没来得及为吴瑧解惑,秦莫上半身后倾,嫌弃道:“黏着我坐干嘛?”
“世子,他自知品貌无你绝伦,不愿让你靠近,显得把他比下去。”
秦莫一向拿芷期没办法,被一通玩笑风凉话憋得说不出话。
看他们逗趣,吴瑧没憋住,噗呲笑出声。
秦莫抬手想来个脑门敲,大概可怜吴瑧是病号,手停在曲指的动作,收了回去。
“你也这么觉得?”他摆了一副认真的神情问。
看戏的被无端牵连,吴瑧尬笑:“人各有所长嘛,比如你比他高。”
“没了??”
“嗯……会品茶,活泼有趣。”
“还有呢?”
钟延也投来暗淡的目光,好像在说你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我一个刚醒来的病号被你追着问这些有的没的,你俩自斗自的关我什么事啊?”
玩笑扯远了,吴瑧说回正题,“刑客和黑侍到底怎么回事啊?”
“说出来你可能又要脸红。”秦莫跟吴瑧说着话,却玩味地看向钟延,“他们两个也是神魂相合的一对,黑侍用魂约的力量把刑客体内的毒素全吸了,接而解开魂契。简而言之,用自己的命换了刑客一命。”
“原来是这样。”吴瑧叹了口气,“一事归一事,路上我还嘲笑他们貌合神离,没想到生死关头流露的全是真情实感。”
“真情实感?”秦莫抓住重点。
吴瑧挠挠唇珠,把不该听不该见的都说了。
“若是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苍梧又开始记他的小本本,“或许他们能成为一对璧人吧。”
“都是时间长河中的一粒尘沙,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几人齐楞楞地看向吴瑧,秦莫好笑道:“你才多大点,说这种臭老头子才说的话。”
“哎哎,别张口闭口臭老头子,我们老头子很有活力的好不。”
“哼,故作活力才值得同情。”
“秦莫你大爷!你岁数比我还大!”
“所以我很沉稳。”
“……”
苍梧日常哭泣。
“对了,我们怎么出来的?原路返回还是过的近道?”吴瑧再次扯回话题。
“说起这个,呵呵,传说海神飞升之际开了天眼,好巧不巧神像的天眼藏在头顶,又好巧不巧女娃娃你的血滴在入口,因你身怀海神之力,通道开启了。”
吴瑧:“……”
呵呵,那是够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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