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什么福利院，她的记忆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突兀的词语。

江华华仔细回忆了一番，除了在书本上，自己没有任何一段记忆能和这个词语产生联系。可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这么一个词呢？

以往也确实会遇到对某个场景产生既视感的情况，一些民科书上会将这种现象解释为平行世界之间产生的干扰。

听上去还怪玄学的。

左思右想没有结果，江华华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鱼肉……会发苦？”另一边，在听到江华华的解释后，伊戈将信将疑地拿起鱼肉自己吃了一块，眉宇间的困惑更深了。

“可是我刚才吃过了，鱼肉是不苦的，你真的不想尝一尝吗？”

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或许是华华原来吃到的鱼种类不对吧，海里确实有一些鱼是不能吃的，还有一些鱼是有毒的，我吃了以后嘴巴会肿好多天。”

“不过你放心，这海里几乎所有有毒的鱼我都认识，不会让你吃坏肚子的。”

江华华看着晶莹剔透的鱼肉，新鲜的鱼肉在阳光照射下，可以看到肌肉纹理的分层。这样的鱼口感一定很不错，说起来，她还从未吃过这个世界原有的食物呢，不禁有些蠢蠢欲动。

【主播尝尝呗，如果难吃的话你再吐出来不就行了】

【啊？但万一还是很难吃的话，即便吐出来也很难受吧。就像你喝中药，只要药水接触到舌头，不论有没有咽下去，那股苦味都能在嘴里停留好久】

【伊戈都说鱼肉不苦了，说不定这种鱼确实很好吃呢】

【是啊，不尝尝怎么知道，说不定华华会因此爱上吃鱼呢】

【没错，这些天主播都是吃系统给的食物，看着完全没有海上生存的味道了，和那些普通的吃播几乎没什么区别】

【我也想看主播吃点不一样的】

弹幕的观众也想知道伊戈给的鱼究竟能不能吃。

江华华用手指捏起一片雪白的鱼肉，她过去是很喜欢吃鱼的，但因为穿来这里吃了几次苦鱼肉后，对此产生了心理阴影，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海里的鱼在她眼中都不是食物，只是待转化的材料。

女孩闭上眼睛，在直播间观众和伊戈期待的目光中，将鱼肉放进了嘴里。

舌尖最先感受到的，是鱼肉肥厚细腻的口感。她下意识地用牙齿咬住鱼肉，轻轻地咀嚼了一下。

预想中苦涩的味道并未出现，此时此刻弥漫在口腔中的味道，是一种富含脂质香味的鲜甜，大脑接收到了获取美食的信号，她没嚼几下就迫不及待地将鱼肉咽下了肚子。

惊讶之余，江华华睁开了眼睛。

没错，她刚才吃到的就是这海里的鱼，竟然真的不难吃了！

为了验证自己之前的体验并非虚假，江华华又拿起一片鱼肉放进嘴里。这一次她没有囫囵吞枣，而是在嘴里细细地去品尝。

嗯，确实尝不出任何苦涩味儿，仍然是鲜甜弹牙的新鲜鱼肉口感。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还是说跟以前一样？】

【看主播的表情就知道肯定好吃啊，如果难吃的话她早就把鱼肉吐出来了】

【哇，真这么神奇，华华过去可从没吃到过好吃的鱼】

【你永远可以相信伊戈优选】

【看来华华原来吃的鱼都是有毒的，还好这些鱼肉的味道很糟糕，要是真的吃下去了，我们现在都看不到华华了】

“真奇怪。”江华华看着手中半透明的鱼骨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因为我过去捕到的鱼都是不能食用的吗？可是我之前明明试吃过那么多种鱼，每一种都很难吃，我的运气应该不会这么差吧。”

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江华华在船舱找到了另一种鱼，她撕开鱼皮，从上面揪下来一点儿鱼肉放进嘴里。是和前一种鱼不一样的口感，但同样很好吃，没有任何苦涩的味道。

“伊戈……”通过前后对比，江华华隐约发现了这其中的奥秘，“似乎是从你出现后，这海里的鱼就变好吃了。”

伊戈，他和这个奇诡的异世界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对应关系。但究竟是什么呢？江华华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没来由的直觉。

听到江华华这么说，少年挠了挠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短暂的沉默过后，伊戈突然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华华，你见到我会觉得开心吗？”

江华华：“为什么这么问？”

少年清秀的脸颊上浮现出温柔笑意：“我也不知道华华突然能吃鱼了，不过，以我的体验来看，在心情好的时候吃到同样的食物，就会感觉这些食物变得更加美味了。”

嗯，怎么说呢，在见到这个伊戈后，江华华确实是开心的，但可能不是伊戈认为的那种“开心”。江华华是因为伊戈给自己带来了流量，所以自然是心情愉悦的。

只是，心情可以干扰味觉到这种程度吗？江华华并不能完全信服这个说法，她总觉得这种转变和伊戈的出现脱不了干系。

无论如何，因为伊戈的出现，江华华确实感到自己的生活好起来了，他或许是自己在这个异世界生存的幸运星也说不定呢。

嗯，玄学。

另一边，伊戈则继续诉说着自己的感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能在这里遇见你，我确实是很开心，华华。”

少年抬起头，望向遥远的天边，吐出了积压在胸中许久的郁气：“虽然很多事情我想不起来了，但总感觉自己独自煎熬了很漫长的一段时光，现在终于有伙伴和我一起生活，我真的很开心。”

这里的海洋总是一成不变的。

很久以来，他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永远重复的昼夜，永远重复的生活。在无数次孤独漫游的经历中，不断发出寻找同伴的声音，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或许是神明听到了他无望的呼唤，终于出现了一个可以陪伴自己的个体。

————

傍晚时分，江华华在行船的过程中又遇到了一只被寄生的海龟。

她像往常一样，开始帮助海龟去除身上的藤壶。只是清理工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江华华猛然间意识到，既然她都可以吃这海里的鱼了，海龟是不是也能吃呢？

她过去从没想过捕捉海龟来吃，除了过去这里的海产品她吃不惯外，也是因为海龟在自己所生活的原世界是受保护的濒危物种，她下意识地将其排除在食谱外。

但现在都穿越异世界了。

想到这儿，江华华看向海龟的眼神变了，从一开始看受害者怜悯的神情，变成了看待这个食物究竟好不好吃的好奇眼神。

海龟也抬起头，与江华华对视了。女孩注意到，这只海龟眼睛上的薄膜看起来有些浑浊，有点像人类会得的白内障，皮肤的颜色也有些不均匀。

这时，守在一旁，观察江华华正在做什么的伊戈突然开口：“它生病了。”

“你是说这只海龟吗？”

“嗯，就是因为它生病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多藤壶长在它的身上。”伊戈静静地注视着海龟，或许是对海龟的命运感到些许惋惜，少年垂下眼帘，轻声说道：“它快死了，华华，就算你帮它摘掉了身上的脏东西，它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刚才就感觉这只海龟的状态不正常，果然是生病了啊】

【那主播还要帮它去藤壶吗？毕竟海龟快死了】

【不用了吧，这不是在做无用功吗？】

【感觉好惨，我每回生病了都有亲人照顾。海龟生病了，却会因为虚弱被捕食者乘虚而入】

【自然界就是这么残酷，古人类时期也是这样啊，生病了或者衰老残疾，都会更容易受到伤害】

【弱肉强食，自然规律】

【我想说藤壶不算捕食者吧，它是寄生生物】

【可它还是要从宿主身上吸收营养来壮大自己啊，最后宿主完全是被寄生生物硬生生耗死的，简直比能够直接一击毙命的狮子老虎还可恶，至少后者能给个痛快】

【那我和你的想法还不一样，被寄生后好歹能活一段时间。而且，寄生生物自己应该也不想宿主轻易地死掉吧，否则还要花费精力去寻找新宿主】

【可是藤壶既不吸海龟的血，也不吃海龟的肉，它总要从宿主身上得到些什么吧？否则白寄生了？】

【或许藤壶是把海龟当作自己的交通工具呢】

【我还是觉得身上长这玩意儿好痛苦，如果去除不掉我宁愿自我了结】

【别呀，好死不如赖活着】

既然这只海龟都生病了，江华华放弃了想要拿对方当口粮的想法。且不说她手头没有烹饪道具，病海龟的肉吃下去肯定对身体也不好。

此外，看到弹幕上的讨论，江华华也逐渐觉得这只海龟有点可怜了。

好矛盾，虽然一开始她还想着有没有吃掉对方的可能，但在得知海龟病重即将死去的时候，江华华心中也不禁涌现出一丝哀伤。她弄不明白自己的这种心态，究竟算不算是某种“鳄鱼眼泪”的诠释。

“华华，观众们在说什么？”伊戈的询问，将女孩从自我矛盾的拉扯中唤回。

“他们在讨论海龟被寄生的问题，到底是直接被杀死少受点罪好，还是被寄生后慢性死亡好？”江华华解释道，有时候她觉得直播间观众是真的很无聊，什么都能聊一嘴。

伊戈看着不断刷新的屏幕，沉思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这些长在你身体里的东西，确实不会让你马上死掉，但被寄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会感到非常痛苦……”

他的眼神有些失焦。

“你会在痛苦中逐渐变得虚弱，最后还是会死掉。”

【伊戈说得对啊，最后还是会死，临死前不如减轻些痛苦】

【可能我比较怕死，哪怕过程很痛苦，我还是想苟活着】

【寄生虫病能治好啊，你们到底在焦虑些什么】

【我们讨论的是没法医治的情况啦】

【人与人的想法果然不一样】

“华华觉得呢？”伊戈扭头看向女孩问道。

“我啊？”

对江华华来说，现代人类的医疗卫生水平已经很高了，她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身上长寄生虫的情况，自然也不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不过，江华华确实是个死了一回的人了，有了这么一遭经历，她变得更加惜命了。如果系统真的能满足她的愿望让她复活，江华华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去玩云霄飞车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可能遇到转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