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去遇到过很多被藤壶寄生的生物，它们恐怕也想不到，会在万念俱灰的时候遇到我吧。”江华华能回忆起好几种被寄生的生物，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恐怕现在已经因为寄生物的拖累死去了吧。
伊戈没有对江华华的观点做出任何回应，他只是望向无垠的大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过了很久，他才如梦初醒。
“嗯，华华说的有道理。”
【是啊，还好它们遇到了主播才有救了】
【也有可能是遇到主播，然后被吃掉了】
【什么地狱笑话】
【遇到的陌生个体究竟是帮助你的好心人，还是把你当作食物的猎手，确实很难提前判断】
【强者既有能力帮助你，也有能力毁灭你，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全凭对方的心情，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自己成为强者】
【弹幕怎么突然开始鸡汤起来了】
【我不想上网找乐子的时候还要被网友教育啊】
【就是啊，我们这个直播间的主题难道不是擦边吗？】
“别胡说啊，我们这个直播间不擦边，播出的都是很阳光很积极向上的内容。”用余光关注着直播间的江华华及时纠正了弹幕的不当言论。
————
一个多小时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海面上视野不清，江华华将船停下来，兑换了柴油，又将船舱里吃不了的鱼转化成了一些常用的简易工具。因为这些鱼如果不能及时晒干，以现在的气温很快就会**变质，到那时候她的船里装着一船舱的臭鱼，那味道光是想象江华华都觉得自己仿佛要窒息了，人在船上根本待不下去。
只不过，为了消耗掉这些鱼，她短时间里一连喝下三瓶转化药剂，江华华现在头晕得厉害，好几次反胃到差点把中午吃的食物给吐出来。
弹幕里还有人起哄让她转化出一个冰柜出来，想想都知道不可能，江华华也不做白费精力的尝试了。
女孩倚靠在船舷边，下巴抵在木板边缘休息，湿润的海风轻轻吹拂，天边最后一抹残阳余晖也沉下海面，高悬于夜空的点点星光愈加清晰。
江华华点上了一根蜡烛照明，这是她不久前用转化药剂制作出来的。至于点火用的打火机，则是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泡了水竟然还没坏，质量很不错了。
其实在她生活的那个时候，人们已经很少使用蜡烛了，江华华倒是也想转化出手电筒，提灯之类的照明工具，可这些工具的结构相对而言都太复杂了，她没转化成功。
江华华记忆中接触蜡烛的次数屈指可数，印象中大多是上晚自习遇到停电的情况才需要点蜡烛，老师会差遣几个同学去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蜡烛回来照明学习。
小卖部里只有红蜡烛，每个课桌上点一根，烛光映照下，整座教室的氛围在诡异与喜庆之间来回横跳。
夜空犹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在这种漆黑背景的衬托下，江华华船头上的一点烛光也显得格外明亮。远远看上去，连同江华华的小船一起，像漂在海面上的一盏橘色小夜灯。
【看着好温馨啊】
【没想到蜡烛的光芒竟然这么温柔浪漫】
【现在都用电灯了，很少有人用蜡烛。其实说白了都是照明用的光，没什么本质区别，只不过现在夜晚的城市里都是光污染，蜡烛这种微弱但纯粹的光芒反倒会让人浮想联翩】
【我们这儿在船上点蜡烛是为了悼念死人的】
【你说的是纸船吧，我们这里也是】
船的另一头，伊戈盯着不断跳动的烛光看了很久，转过头看向江华华：“华华是不是很怕黑？”
江华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当然怕了，夜里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清，很难发现危险来及时躲避，伊戈难道不怕黑吗？”
烛光映衬下，伊戈那双蓝绿色的眼睛看起来仿佛变成了棕黑色。这样的瞳色让他身上的非人感减弱了不少，让江华华一瞬间幻视了自己小时候很喜欢的邻居家的哥哥。
“我也怕。”伊戈答道。
“白天的海面上很明亮，海水也都是清透的，但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伊戈一边说，一边伸手从船边舀起一点海水，“透明的海水也会变成黑色。”
“不过，华华你知道吗？夜晚的大海也并非完全是漆黑一片，生活在这海里面怕黑的，不止华华和我两个。所以，有一些生物会自己发出光芒，来照亮身边的海水。”
伊戈轻轻拨动着船边的海水，他应该是想起来什么愉快的记忆，眉眼处隐隐可见温和的笑意。
【这个我知道，一些单细胞海藻可以发光，还有水母和乌贼】
【动物竟然会怕黑吗？我以为只有人才会怕黑】
【非夜行性的动物都怕黑吧，只不过它们不会开口说话，没法告诉你——哎呀，天黑了，好怕怕呀】
【……】
【好好说话，别肉麻了】
“有时候，如果海水中聚集了很多能够发光的生物，就能看到十分罕见的美景。”伊戈收回手，重新坐回到船舱里，“希望今天晚上我们的运气能好一些吧，我想让华华也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色。”
聚集在一起的发光生物？
江华华突然意识到伊戈想让自己看到的美景是什么了。
“你是说荧光海吗？如果是指这个的话，那我已经见过了。”她最初穿越来这个异世界的时候，还是靠带观众们看荧光海奇观赚取了自己的第一笔直播券呢。
她当时还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荧光海？”伊戈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江华华：“就是你刚才说的，很多会发光的浮游生物聚集在一起，就好像海水本身在发出荧光一样，所以叫荧光海。”
“原来华华把这种景象称为‘荧光海’啊，确实和华华说的一样，好像海水在发光一样，夜晚的大海也显得没那么黑暗了。”伊戈望向远处黑压压的海水，用手大致比了一个范围，“从这边看过去，差不多有这么宽吧。海水全部都变成了蓝色，其中还有会发出绿色光和粉色光的水母……”
伊戈说话的语调越来越慢，到最后完全沉默了下来。他先是一愣，随后眉头舒展，嘴巴微张，仿佛在方才短短的瞬间明白了什么。
“我……好像想起来了，我是不是和华华在一起看过这样会发光的海？”
“你很怕黑……”他的左手手背抵在额头上，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这个感觉实在太熟悉了。
江华华听后，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忙否认：“不可能，那个时候我还没遇到你。”
她当时还处在一穷二白的境地，除了系统能和她说说话外，既没有粉丝，也没有像伊戈这样的伙伴，甚至连压缩饼干都没得吃。
“是啊……”伊戈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嘴里念念有词，“我们明明是刚遇到的。”
“……”
“应该是我记错了吧。”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少年苦笑着摇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记忆就有些混乱。”
“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好像没有什么事需要做，但有时又感到很不安……”他垂下眼帘，根根分明的睫毛遮挡住他蓝绿色的眼睛。
一瞬的神色落寞后，伊戈很快将自己从消沉的情绪抽离出来，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将关注点重新抛回到江华华身上。
“华华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我都可以陪你一起。”
看对方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转变了好几次情绪，江华华被叫到名字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我啊，我要去找陆地。不过……我已经找了很久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唉，也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有没有陆地，还是说全部都被海水包围了？”
这下好了，一想起这个，江华华的心情也立马低落了下去。
她想起最初被系统传送到这里的时候，系统说这里是海洋生态群系，该不会真的完全是一颗海洋星球吧？
她看到的修建在陆地上的海市蜃楼，其实也是自己太想找到陆地而产生的幻觉？
“陆地吗？”
“好，我们就去陆地上。”
听江华华说完自己的打算后，伊戈郑重地点点头，同时安慰对方道：“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找到陆地的，华华。”
“我曾经也去过陆地，和海里很不一样，陆地上生长着很多花，是比会发光的海水更加美丽的东西。”
“我们去陆地上看花吧。”
————
浩瀚的海面上，橘色的烛光像一道屏障，将少年少女笼罩在里面，隔绝了四周的黑暗。
在光照不到的远处，海水上方渐渐升腾起黑色的雾气。隔着这道雾气，遥遥传来男人的求救声。
“喂，那边的人，你是公司派来接我的吗？”
透过重重雾气仔细一看，原来是个站在木板上的男人，后者此刻正神情慌张、焦躁不安地仰起脖子往前方窥探。
距离求救男人几十米远的海面上，是同样的一个男人，如同复制粘贴一样，嘴里依旧念叨着那句话。
“喂，那边的人，你是公司派来接我的吗？”
再往前几十米后，又是一个。
在黑雾笼罩下，求救的男人仿佛万花筒中被无数次反射重叠的画面。他们发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无数的回声像一张巨大的网，飘荡在海面上。
“喂，那边的人，你是公司派来接我的吗？”
“喂，那边的人，你是公司派来接我的吗？”
“喂，那边的人，你是……”
黑雾越积越重，最终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看不清相貌的黑影。
“它”抬起头向海面上那一点突兀的橘色光源看去，小船上的少年少女相谈甚欢，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黑暗中的异变。
“敌人……”
黑影发出扭曲嘶哑的声音，像被损坏过后的录音带。
“华华……”
“是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