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封口

“你说什么?父皇要以公主之礼送她出嫁?就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她也配吗?”

消息传到莲华殿,李思芜又是发了好大一通火。

“父皇为何如此偏心她!?就不怕女儿们心寒吗?”

听着隔壁叮叮当当摔东西的声响,沈皇后不悦地拧起了眉头。

“公主又怎么了?”

冯媪道:“公主听到陛下封赏永安郡主,心里委屈,又无处诉苦,这才闹得动静大了些。”

沈皇后恨铁不成钢道:“以公主之礼送嫁,不过是个虚名而已。玉川公主当年不也是这么送出去的。将来景贤长公主的女儿更是少不得要这么风光出嫁的,她都要这样闹一次吗?陛下不过是想让子渊大婚之日更风光些……况且终归都是我沈氏的人,陛下嫡出的公主,就连个郡主都容不下吗?这孩子,怎生半点不像我。”

李泽兰劝道:“母后,妹妹还小呢。她就是年纪小,才爱在父皇母后面前撒娇的。等她长大了,见识多了,心思自然就放在别的地方了。您就别生气了。”

听到大女儿好言相劝,沈皇后语气才软了三分,转头与她道:“母后还是放心不下那个小闯祸精。兰儿,你答应母后,一定要多多看顾着你妹妹,让她好好定下心来多读书习字,可别再整天冒冒失失的了。”

李泽兰乖巧道:“母后请放心,女儿会的。”

沈皇后握住了大女儿的双手,“兰儿,别再伤心了,子渊他……这是没法的事情。你只以为是子渊心里没有你,但谁知道其中有没有你父皇的默许呢?你父皇首先是一位帝王,其次才是你们的父亲啊。”

李泽兰低声道:“女儿知道。女儿是公主,定不会做出失格的事情让父皇母后难堪的。母后,请恕女儿先退下,我去偏殿看看妹妹如何了。”

她起身行礼出去。行至偏殿,屏退身边人,独自进去。

冯媪接替了李泽兰的位置继续给沈皇后揉肩,她小声嘟囔道:“这小女娘也真够厉害的,就这么哄骗了两句,陛下还真就给她封赏了。”

沈皇后瞥了左右一眼。殿中宫女自觉退出去,一时间,空荡荡的莲华殿只剩下她和冯媪两个人。

她淡淡道:“看来本宫要找机会好好见一见这位侄女了。”

冯媪道:“陛下多半是顾忌大长公主的面子,这才依旧拿她当侄女。她哪里配做娘娘您的侄女。”

“是吗?陛下真的只是顾忌大长公主吗?”沈皇后若有若无地刮了她一眼。

冯媪被这一眼看得浑身发毛,颤抖着声音道:“都说这永安郡主容貌像极了那位……陛下该不会是起了什么旁的心思,或是……想要纳了她……”

沈皇后漠然道:“莫要沉不住气,真纳了又如何,又不是没有过先例。”

前面的懿皇帝不就娶了他的外甥女做皇后么,如今不过是个侄女,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陛下一早就知道本宫属意让子渊迎娶兰儿。”沈皇后轻笑一声,“他怕了。”

她的目光投向了窗外的一棵枫树。在这严寒入骨的深冬时节,就连似火的枫叶都苦苦熬成了毫无生气的青灰色。

沈皇后似笑非笑地低喃:“我们的这位陛下,满心满眼都装着他的江山社稷。他生性多疑,也难怪我那位姐姐当初落得那般下场。幸好,我不是她,我不会让同样的结局落在我身上。”

秦妙进宫的第二天,沈皇后的病就好了。

一大早就有莲华殿的宫女过来传话,彼时秦妙正坐在案前被催着喝一碗进补的汤药。这药虽然不是很苦,却有着一股十分引人不适的酸涩味道,每日一碗,如同受刑。

“娘娘说,今日身上好多了。想着郡主回来多日,早就该见见您的。因此特地让奴婢来给郡主说一声,请郡主用过早膳后去莲华殿坐坐。”

秦妙按时赴约,此刻正被人引至莲华殿前。遥遥往里看过去,只见沈皇后一身紫衣织金,头戴金冠,正端坐于正殿主位之上含笑望着自己。

“娘娘,永安郡主到了。”

引路的宫女躬身道。

“宣。”

殿中传来沈皇后平静而温和的声音。

秦妙这才抬脚迈进殿内,步伐平稳,不紧不慢。行至阶前,她神色微敛,平举双手于额前,微微屈膝,稳稳地行了礼。一举一动,自然是寻不到半点差错。

沈皇后嘴角噙着笑,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迈下台阶。鹅黄色的裙摆随着步伐飘动,在棕红色的地毯上摇曳生花。

这花一路开到秦妙身边停下。她弯腰扶起秦妙,柔声道:“桑桑无须多礼。”

她拉着秦妙走上去,一旁的宫女早就殷勤地送上一张软垫,好让秦妙能在皇后宝座边靠着坐下。

“早就想喊你过来坐坐的,只是本宫前两日去给陛下收集煮茶的晨露,吹了风,有些头疼。这群太医、奴婢们,紧张得跟什么似的,非要本宫静养两天。”沈皇后握住她的手略有歉疚道,“还有芜儿欺负你的事,本宫作为她的阿母,自然要向你道一句歉。”

秦妙腼腆道:“皇后娘娘折煞臣女了。公主乃天之骄女,金尊玉贵,指点臣女几句也是应该的,臣女不敢心存怨言。”

“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沈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她觉得秦妙表露出来的态度正好,不计较,不追究,乖巧又听话。

沈皇后莞尔一笑道:“本宫知道是自己把芜儿宠坏了,所以不怪你,你莫要一直放不下。芜儿已经被本宫罚过了,她知道自己错了,却又脸皮薄,不好意思来向你道歉。”

她抬了抬手,身边宫女略一点头,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柜子边,端来一只小巧的托盘。

托盘上盖着一方绯色的手帕。手帕揭开,只见一支镶着各色宝石的蝴蝶金钗躺在正中。

秦妙只眼风一刮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她也确实很少见过这类好东西,不由得暗暗感叹一句真阔绰。她知道沈皇后是要她封口息事宁人的意思。于是微微红了脸,垂下了头,也没有接过。

沈皇后安慰她道:“芜儿想同你赔礼道歉,这只八宝蝴蝶金钗是送给你的。”

她以为秦妙的脸红只是在害羞。金钗插入发髻,秦妙的头垂得更低了。看着这小女娘面露愧色,沈皇后不经意间也松了一口气。

“当然,今日喊你过来,也是有事需得同你商量。”

秦妙继续扭捏:“臣女听凭娘娘吩咐。”

“你就要成婚了,有些内帷之事也要立刻学起来。这可是一门大学问,做得好了,夫家才会认可你、疼爱你。不过你也别担心,有本宫亲自教你。你这么聪慧,一定做得很好。”

这次是真的有些别扭了,但秦妙还是很听话道:“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臣女定不辜负娘娘的教导。”

从莲华殿出来,已经接近晌午。秦妙摸摸笑得有些发僵的脸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本就不爱笑,可是有些场合却不得不笑,方才一个时辰就快笑完她七天的量了。

目送着秦妙一行人离开,守在偏殿窗边偷望的宫女珊瑚小声对里头道:“走了,她走了。”

偏殿里的李思芜忿忿道:“走就走呗,便宜死她了。”

她指的自然是那根八宝蝴蝶钗。这只金钗原本是宣帝送给她的,她宝贝得不得了。如今却拱手送给了他人,还是自己最讨厌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情愿。

李思芜方才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九连环上,可她摸索了半天,却怎么解都解不开。她有些恼了,顿时兴趣也失了大半,便嘟囔着将它丢在一旁。偏头又见李泽兰正在一边专心地看书,头也不曾抬一下。李思芜好奇道:“阿姊,你在看什么呢,看得这样入迷,给我也讲讲呗。”

李思芜向来看到字就头疼,却爱极了听故事。李泽兰就养成了给她讲故事的习惯,顺便通过故事同她讲些道理。

“我在看一个民间故事。”李泽兰轻轻放下手中书卷,揉了揉手腕温声道,“说的是蜀地有一猎户,擅长训狼,更能听懂狼语。他先是诱捕狼崽圈养,每日只予以少量食物,让狼崽处在一个勉强温饱又不会饿死的状态。这样既能保持它的凶残本性,又能让它时刻铭记谁才是给它活路的主人。待狼崽长大一些,猎户便带它出去捕猎。这时候的小狼自然急于立功表现。当小狼兴高采烈地将猎物带回时,猎户却依旧大声地呵斥它、责打它。久而久之,小狼便会对猎户心存畏惧,臣服于他。我看此法甚是绝妙。畜生最得意的时候,也只是想要主人一句夸奖罢了。可这时候的打压如同当头棒喝,以后它还怎么傲的起来呢。”

故事结束,李思芜听得有些愣神。她不解道:“可它是狼啊。它带回了猎物,却遭到了责骂和毒打,它完全可以跳起来杀了欺负它的人。”

李泽兰微微一笑:“所谓打压便是要反复摧毁它的心理和意志。等它的心志都几近崩溃,再凶恶的狼崽,也不过是人脚边环绕的狗。”

室内一时安静。窗外冷风呼啸,树枝重重地拍在窗框上,惊起了沉思的李思芜。她方才如梦初醒般道:“阿姊说的不错,对付鹰犬,就是要好好打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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