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小屋中的两人抱在一起痛哭。
四人等在外面,等两人心绪平定才开门走进去。
吴永丰将陆芳堇护在身后,“她不是凶手。”
谢知章上前将温热的鸡汤递给陆芳堇,“师兄,我们是来帮她的,这位穆大人是大理寺少卿。”
鸡汤是陆老头炖的,袁满说她临走前想喝鸡汤,骗他做了一锅鸡汤带来给陆芳堇。
陆芳堇喝着鸡汤,悲哭得不能自已。
天上星光点点,地上流萤闪闪。
陆芳堇抽抽涕涕说起当日之事,“朱少仲怕我爹带走我,把我关进密室折磨。那天,我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然后锁开了,我不敢动,害怕是朱少仲故意骗我,好等我出去,又立在出口抓我回去打我。”
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后,她等了很久,朱少仲也没有进来。
她这才鼓足勇气从密室中出去,朱家人那时好像都聚在前厅饮酒,她偷偷摸到后门,躲在后门的杂草堆中,趁朱家奴仆去厨房吃饭时,开门跑了。
“我一路跑回村里找永丰,他把我藏在这里。可第三日,永丰告诉我,朱家人都死了......”
说完当日发生之事,她踉跄跪下,说她真的不是凶手。
袁满与辛辞扶起她,不小心碰到她身上的伤口,她疼得眼泪直流。
吴永丰将她的衣袖拉高,他们才知朱少仲的变态之处,陆芳堇身上遍布扎痕、掐痕与淤青。陆芳堇说是她不听话,朱少仲打的。
具体哪里不听话,陆芳堇说不清楚。朱少仲高兴时会用针扎她,看她叫出声又搂着她亲,亲的越狠,针扎的越深。
两人欢好时,他时常掐她的脖子,等她哭着求饶,又笑着慢慢放开她。
在密室时,陆芳堇更是凄惨,躲无可躲,任由他虐打凌辱。因着儿子与她一墙之隔,她甚至不敢叫,每夜捂住嘴由着朱少仲在她身上留下深浅不一的伤痕。
袁满怜惜她的遭遇,愤愤不平,“朱家人没人管他吗?”
陆芳堇哭得越发厉害,“朱少仲虽折磨我,但知道轻重,朱家其他人是会杀人的!”
她撞见过一次,是伺候老夫人的丫鬟。因为弄洒了朱老夫人的汤药,被朱老夫人与朱夫人关在房中用棍子打了一下午。
那日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丫鬟。
吴永丰跪下求他们救救陆芳堇,“芳堇被他折磨了八年,能活着已是不易,她平日去哪都有人跟着,怎会买到砒霜这般毒物?”
谢知章让他起来,为今之计,只有找出真相,陆芳堇才能堂堂正正的活。
穆止风问陆芳堇,朱家其他人的情况。
陆芳堇被朱少仲管束着,对朱家人知之甚少,只知他们不似表面的良善,手段狠辣,偶尔流露出来的神色,让她害怕,“朱启平最可怕,总让朱少仲多多管我,说他没用,说我不够听话。”
一旦朱启平开口,她免不了一顿毒打。
朱少仲打她时,会把他们的儿子朱常安送去千寿堂。有时,她去找朱常安,会听见朱老夫人与朱夫人说她的坏话,说她不听话,让朱常安长大后莫要学她。
几年过去,朱常安听多了两人的教诲,也觉得她这个亲娘不听话。
她爹陆老头来瞧她时,父女俩本来私下已想好离开的法子。不曾想,朱常安乖顺地等在一边,把他们的打算全偷听了去,转头告诉朱少仲。
当夜,由朱启平做主,朱少仲将她关进密室。
“当时朱家所有奴仆都在,我跪下求他们救救我。他们无动于衷,还说我活该,谁让我想离开朱家。”陆芳堇伏在吴永丰怀中,捂着胸口哭得人肝肠寸断。
朱少仲在密室中曾许诺她,只要她乖乖听话,朱家就不会动她爹。
她没办法,为了亲爹的安危,伏低做小。
似是想起什么,她拉住袁满与辛辞的衣袖,“朱家在卖人!”
四人骇然:“为何这么说?”
陆芳堇是听朱少仲说的,“他打我时,常说若我再不听话,他便将我卖去妓馆,还问我记不记得朱少君的那位手帕交郑小姐。”
她记得郑小姐,长得秀丽,本来与张允德定亲之人该是她。
但朱少君心悦张允德,去年,她听丫鬟们闲聊,说郑小姐去江都城时,被山贼掳走了。
“朱少仲把郑小姐的玉佩给我看,说郑小姐被他们卖去妓馆做了妓子,这辈子都别想回来和少君抢夫婿!”陆芳堇瑟瑟发抖,躲在吴永丰怀里与他们叙述当时朱少仲之言。
袁满嚷声疾言,“他还真是贼心不死,离开全福堂,隐姓埋名也要做贩卖人口的缺德营生。”
陆芳堇还透露了一件事,朱家的奴仆不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他们是拐子......”
这事,是朱常安无意说漏嘴的。
有一日,她陪朱常安读书,见他字写得不好,便多说了几句练字一事。朱常安气急,把砚台往她身上扔,说他长大不用读书,和沈管家和伍管家学些拐人的真本领,自然会大富大贵。
“怪不得朱家的奴仆吃的都是红烧肉和烧鸡!”袁满记起朱家厨房的饭菜,当时她还羡慕过一阵,原来这群人都是朱启平的得力手下。
“如此看来,朱家并非外人口中所说的积善之家。”
朱家泼天的财富背后是累累白骨与骨肉分离之苦。
那些个桃春镇百姓,得了朱家卖人的脏钱,竟百般维护他们一家,真是可悲至极。
话尽于此,四人搀扶着陆芳堇与吴永丰回家。
正在家中睡得正香的陆老头在梦中听见开门声,正欲拿着扫帚打人,却发现消失半年的女儿出现在他面前。
“爹......我是芳堇。”
“芳堇?你是芳堇!我的女儿啊!”
父女俩抱作一团,泪湿衣襟,久别重逢的欣喜溢于言表。
穆止风上前与陆老头道明来龙去脉,“陆叔,明日我们会带着陆娘子去桃春镇,等洗清她的嫌疑,她就能正大光明回家了。”
“好好好。”
照例两间房,各挤三个人。
不同于第一夜的悲凉,今夜的陆芳堇闺房有了笑语。
袁满好奇吴永丰为何对陆芳堇死心塌地,“我和木头也是青梅竹马,我总觉着他不喜欢我......要不是穆姨临走前要他必须娶我,他定然不想与我在一起......”
陆芳堇宽慰她,“永丰爱我甚于我爱他,你与穆公子,便是你爱他甚于他爱你,等他和你爱的一样多时,自然巴不得娶你。”
“那还得多久?”
“得看穆公子。”
辛辞悠悠睡着,在梦中嘟囔着回了两人一句,“也许他爱你甚于你爱他。”
得了陆芳堇的安慰之语,袁满放心了。
毕竟她手中还有穆止风的亲娘亲笔写的结亲帖子。
第二日是个十足的好天气,艳阳高照,枝头知了朗声叫个不停。
陆老头一早出门,说去买肉,为他们做顿好吃的再走。吴永丰天未亮就来了陆家,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口傻笑。
见陆芳堇开门出来,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四人心中了然,借口消食,推门出去,在田间闲逛。
穆止风昨夜找吴永丰要来笔墨纸砚,将朱家灭门案的疑点全部列出,还是想不到谁是凶手,“凶手宁愿放走陆芳堇,也不肯放过朱常安,看来对朱家的恨意不是一般的深。”
“难道是曾被朱家拐卖之人回来复仇?”辛辞猜测。
“不对,关陆芳堇的密室,不是朱家人,是找不到的。”谢知章提出一个疑点。
“朱家人分赃不均,有人想杀其他人,却把自个一起毒死了?”袁满说道。
“凶手应不至于这么蠢吧......”
四人把有可能的凶手全说了一遍,结果都不大可能是凶手。
远处的陆芳堇招手让他们回去,袁满没由来说了一句,“她其实......最有可能是凶手。”
穆止风跟在她身后,听见这话,回她一句,“她若真是凶手,那便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凶手。”
毒杀亲子之罪,人神共愤。
袁满笑着朝陆芳堇跑过去,回头催另外三人快走,“吃完饭,我们还要带芳堇回去,帮她伸冤呢!”
陆老头今日穷尽毕生厨艺,烧了一桌子菜,六菜一汤,盘盘美味。
袁满足足吃了三碗饭才停,摸着肚子说下次送陆芳堇回来时,再来陆家做客。
午后,陆老头与吴永丰立在陆家小院门口,看他们四人带着陆芳堇回桃春镇。
渐行渐远,陆芳堇不停回望,向远处的吴永丰挥手。
路上闲得无聊,五人谈起案情,陆芳堇说朱家的奴仆说是朱启平带回来的,“说是路上救的,我瞧着他们身上连伤痕都无一个,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极好,惯会享受。”
眼见着快到桃春镇,镇口却站着一群衙役。
见到他们五人,乌泱泱一群人跑来抓陆芳堇,言之凿凿说她是凶手。
“本官乃大理寺少卿,尔等不得放肆!”
衙役身后走出一个身穿官服之人,吩咐衙役将他们五人全部带去县衙。
“什么大理寺少卿?本官不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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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善恶一念(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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