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仙

和小旺的分别就像暴雨般来得猝不及防。从此,苦儿又恢复了一个人捕鱼,一个人耕种,一个人织布,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吃饭的生活。

她常常坐在家门口的黑石板上,望着远方,思念着风陵、孤鸿子、贞娘和小旺,这些人就像一朵朵随风飘荡的蒲公英,曾经在她心房停留过、驻足过,但终于还是飘向了她看不到的天涯海角。

时光荏苒,这一年,苦儿十七岁了。

她原本以为,会一直这样孤单而平静地生活下去,但上天却让更加多的人走入到她的生命中。而这些人,与明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的出现,影响了苦儿的一生。

元朝明宗登位之初,内部矛盾重重,民间起义不断,兵戈不息。面对元朝的残暴统治,各地英雄纷纷揭竿而起,趁机逐鹿中原,而西域明教就是当中最强劲的一股势力。

明教源于波斯,本名摩尼教,于唐朝时期传入中土,总坛设在昆仑山玉珠峰光明顶。最初明教传入中土时,波斯总坛赐予了六枚圣火令,作为中土明教教主的令符。然而,在传到第三十一代教主石元时,圣火令却意外丢失了。

因为圣火令丢失,石元虽登教主大位却不被信服,还被教众讥为“白版教主”,接下来继位的衣琇也同样显得底气不足而为教众所轻蔑。直到教主之位传到了阳顶天手上,因为阳顶天有过人才干,大家才不敢小瞧了他。

但是,教中仍有一部分人以阳顶天无圣火令在手为由,不肯臣服。以副教主曹粲为首的一帮叛徒,因为争夺教主之位不成,愤而出走,于昆仑山明远峰上,自创“弥勒宗”,与明教分庭抗礼。

五年间,弥勒宗与明教为争正统,烽烟不断……

秋风萧萧,雨露生寒。

深秋的橦华道,满地落叶,秃枝光杆,已有了明显的寒冷。

秋风呼啸,哗哗啦啦的树叶声,回荡在群峰之间,一片乌云从天边急涌过来,还伴着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雷声。

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布满了天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

“得啦、得啦……”

一阵马蹄声从远及近飘来。

那是一匹乌骓马,通体如黑缎子一般油光放亮,唯有四个马蹄子白得赛雪。马背上挺坐着一名黑衣少年,五官俊美至极,身上虽无长物,只在背后携着一把古朴的长剑,但难掩贵气风流。

正当黑马四蹄疾飞转过山道弯口时,一个老伯撑着伞,拄着拐,步履蹒跚地出现在大雨中。

黑衣少年丝毫没有理会这个老伯,骑着马头也不回地疾驰而过,老伯忽然伸出手,开声向他求助:“年轻人,雨天路滑,山路难行,可否请你做做好心,载老朽一……”

那个“程”字还没说出口,黑衣少年倏然回身,未见作势,肩头的棠溪宝剑已然出鞘,带着一抹寒光,老伯颓然倒地,满颈鲜血。

原来老伯右手袖中,暗藏三枚飞针。

寒光一现,山道弯口忽然闪出十个红衣人,黑衣公子表情平静,目光冷淡地望着他们。

“他就是光明右使范遥,给我拿下!”领头的红衣女子大喝一声,身后的人一拥而上。

范遥却不下马,抖手一挥,棠溪宝剑幻起一轮轮如白雪般的光球,冲破雨幕,罩向那群红衣人。

不一会儿,在一声声尖锐的惨叫声中,漫天血雨洒溅,红衣人的身躯就像被人扯碎的布娃娃一般,支离破碎地从半空中落下。

光影敛收,范遥面容冷煞地端坐马上,右手长剑指地,神色淡漠地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冷冷说道:“林建庭,你为什么要偷袭我?”

林建庭想挣扎坐起,无奈受伤太重,周身无法动弹,泠然一笑,道:“我今日未能完成曹宗主交派的任务,实在没脸回去见他。范遥,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范遥的目光冷如冰霜:“如今在你的眼里,就只有曹粲那个逆贼。难道你忘了阳教主当年是怎么对你的吗?”

林建庭露出一丝愧疚的神色,沉吟道:“当年地字门门主程贞失踪,是阳教主提拔我接替她的位置。阳教主的知遇之恩,我没齿难忘……”她无奈地一笑:“只可惜,曹郎他既决定自立门户,我唯有追随他。他要我逼你归降,我只能照办。”

范遥素知她和曹粲关系暧昧,摇头轻叹道:“你太傻了!曹粲只不过是利用你的感情,他并非真心喜欢你。为了他,背叛我们这一班出生入死的兄弟,值得吗?”

林建庭苦涩地笑了笑:“他对我是虚情假意也好,算计利用也罢,可我就是喜欢他,认定了他。我发誓一生都要效忠于他,并且愿意付出一切,来成就他的雄图霸业!”

转瞬间,她的神色变得狰狞,道:“自从曹郎脱离明教,另立山头,你我各为其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别怪我今日在此处埋伏,我也不怪你取我性命。但是,念在昔日同袍情谊,我要奉劝你几句。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认清形势,如今我们弥勒宗的势力越来越大,雪花派、伏虎帮、千毒门、玄晶宫等十八个西域门派,俱已臣服于曹郎,他吞灭明教是迟早的事!”

范遥不屑道:“三教九流,小帮小派,何足为惧?”

林建庭道:“还有,曹郎最近招纳了一名少年高手,他精通术数,用兵如神,乃招摇山八宝霞光洞洞主罗碧峰的传人。有他坐镇,弥勒宗横扫江湖,指日可待。我劝你还是趁早答应招降,不然,就算你武功再高,也救不了明教……”说完这句,口吐血沫倒弊于地。

范遥听罢,眉头一蹙,她所指的少年高手,到底是谁?

※ ※ ※ ※ ※

玉珠峰上有一座逍遥仙馆,气派宏伟。

“豆蔻,去泡一壶上好的四季春,再来一盏桃子茶。”说话的是一个清俊的公子哥儿,穿着一身雪白衣衫,更衬得他冷峻白净。

侍女贴心地为他奉上香茶,还有几样精致的点心。

公子刚喝了一口桃子茶,只见门帘儿一挑,进来一个黑衣少年,一撩下摆,坐在对面。

“范兄弟,什么时候回来的?”公子笑容可掬地为来人斟上茶。

黑衣少年抿了口茶,没好气道:“杨大哥,弥勒宗北侵日急,已经火烧眉毛啦,你还有这般闲情逸致,坐在窗边赏花喝茶?”

这两个俊美少年,正是光明左右使者杨逍和范遥。而这个逍遥仙馆,是阳顶天为他们所建的府邸。

“怎么了?”杨逍笑问:“这一次下山,又有谁惹你生气了?”

范遥沉默了片刻,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涩声说:“我杀了林姐。”

杨逍眉头略皱,随即撇一撇嘴,冷淡道:“她背叛明教,为虎作伥,死不足惜。如今死在你手上,对这个叛徒来讲算痛快了。”

自从曹粲叛教,另立弥勒宗,林建庭一直鞍前马后帮他四处招降,明教上至左右二使,下至各分坛弟子,都遭到她的游说拉拢、威逼利诱。不肯臣服的,皆被折磨致死。因此,杨逍对她痛恨不已。

“为了那个曹粲,她和一众兄弟作对,值得吗?”范遥怎么也想不通,气道:“再说了,那个曹粲,身材矮小,形貌丑陋,驼背弯腰,何其猥琐!林姐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二人在明教中虽然身居高位,在外人面前八面威风,但始终是少年心性,又情如手足,私底下说话不免带有孩子气。

原本严肃的话题,杨逍被他这番话逗乐了,笑道:“范兄弟难道没听说过,‘情人眼里出西施’?爱情是盲目的,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自然就瞧不见自己干的傻事了。”

“反正我绝对不会喜欢丑人,更不会傻到要去替丑人卖命。”范遥倨傲地说。

杨逍淡然一笑,深知他这位兄弟性格高傲,孤芳自赏,自负于玉面俊貌,倜傥不羁,乃翩翩浊世潇洒美少年,对那些灰容土貌之辈鄙于不屑。

“哈哈,我当然知道,范兄弟从不与泛泛之辈交友,若论择偶,更非武林第一美女不可。”杨逍故意取笑道:“也就只有那位才貌与武艺俱佳的波斯圣女,才值得范兄弟赴汤蹈火,典身卖命,是也不是?”

“嘿!你说到哪里去了?”范遥脸上一红,拘谨地没接话。

杨逍笑道:“你既然喜欢人家,何必藏着掖着。”

范遥嗔怪地瞥了他一眼,道:“不开玩笑了,言归正事。我这一趟下山,是因为阳教主有命,让我到丐帮调查圣火令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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