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的这些过往，苦儿并不知道。但在苦儿心中，贞娘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她的这位师父似乎什么都懂，捕鱼放牛、插秧耕种、女红刺绣、琴棋书画、刀剑箭弓……最厉害的是她的厨艺，哪怕只是最普通的食材，到了贞娘手里，也能变成美馔珍馐。

此刻，贞娘见苦儿起床了，搁下锅铲，微笑着张开双臂，迎接这个小小的拥抱，温柔地问：“孩子，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你昨夜里看书看得晚，为何不多睡片刻？”

苦儿道：“师父，你做的菜实在是太香了。我在梦里都能闻到香气呢！”

贞娘笑道：“那待会儿你要多吃一些。”

“嗯嗯！”苦儿高兴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道：“师父，我来帮你的忙！”

贞娘浅笑道：“好呀，你昨日说想吃野菌，我一大早就去采了些回来，放在后院的箩筐里，你拿去做个热汤吧。”

苦儿蹦蹦跳跳地跑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清水，放进锅里，然后到箩筐里取了几块野菌，又将新鲜的竹笋切成薄片，一起炖煮，再加入贞娘自制的腊肉，一锅香气四溢的竹笋野菌汤便做好了。

过去一年，苦儿跟贞娘学得了一手精湛厨艺，如今下厨做菜也是有模有样。

她将竹笋野菌汤小心翼翼地摆好在饭桌上。贞娘将热气腾腾的香煎粘豆包、葱花油泼面、玉米蒸饼端上来，两人相对而坐，共享这简单而丰盛的早膳。

“师父，这个油泼面真好吃，可以教我做吗？”苦儿边吃边赞道。

贞娘微笑点头：“当然可以。”

“还有，前日你做的酸枣糕也很好吃，我也要学！”

“没问题。你想学什么，我都教你。”

苦儿一双灵动的眼睛眨了眨，问道：“真的吗？我想学什么，你都肯教？”

“当然，我是你师父嘛！”

“那我想跟你学武功，可以吗？”

贞娘犹豫了一下，才笑道：“你伯伯说，你现在年纪还小，身子单薄，不要急着习武。”

苦儿放下筷子，戳了戳手臂上的肉，认真地说：“我每天都吃好多饭，已经很强壮了！”

贞娘瞧着她那格外纤细的手臂，几乎可以看到皮肤下的骨头，不由失笑：“就你这条细如柳枝的手臂，轻轻一晃便似乎能随风摇曳，我都担心它能不能拿得起兵器呢。”

苦儿一嘟小嘴，嘀咕道：“师父，为什么每次我一说想学武功，你总是不肯答应？难不成怕我学成之后，把家里的屋顶捅出几个大窟窿？”

贞娘见她一脸失望，劝道：“你是个姑娘，不要老想着舞刀弄剑嘛……学点厨艺也不错啊，将来烧得一手好菜，你的夫君便离不开你了。”

苦儿不解：“为什么？”

贞娘笑而不答。

苦儿扬起脸认真地说：“要是只靠厨艺留住夫君，那往后日子长着呢，万一哪天失手做砸了一顿饭，或者有别的姑娘做菜比我更好吃，夫君岂不是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依我看，还是学武功靠谱一点！那武功一旦学成，就扎扎实实长在自己身上，任谁也夺不走、抢不去。”

贞娘轻嗔道：“武功可不是什么轻松玩意儿，练起来可累人了。万一磕了碰了，我和你伯伯不得心疼死。”

见师父始终不肯松口教她武功，苦儿失望地陷入了沉默。

贞娘怕这孩子纠缠不休，便转个话题：“你既然喜欢吃酸枣糕，一会儿我带你去摘酸枣吧。家里还有枇杷、金桔、桂花，可以加到酸枣糕里面，多做几个口味呢！下午你的小姊妹不是要来我们家么？正好可以和她一起品尝。”

贞娘知道，峨嵋派里有个小丫头，常偷跑下山来找苦儿玩耍。两个孩子感情好得很，一起漫山遍野地奔跑，疯个没完没了。

一提到晓芙，苦儿便高兴道：“好呀，她喜欢吃枇杷，我要做枇杷口味的酸枣糕！”

于是，吃完早饭，苦儿就跟着贞娘去摘酸枣。摘好了酸枣后，贞娘手把手地教她捣枣泥、开枣浆，苦儿很快就学会了。等到一盘色泽诱人、晶莹剔透、细腻光滑的枇杷酸枣糕做好以后，苦儿便挑了几块，迫不及待地跑到村口的榕树下，等待着晓芙的到来。

到了下午，晓芙刚一进村，老远便瞅见苦儿像只欢快的小兔子，一路蹦跶着朝自己而来，手里还宝贝似的捧着一包东西。

“晓芙！晓芙！”苦儿扯着嗓子喊着，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晓芙跟前，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了她：“你看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晓芙接过那包裹，还没打开，清甜馥郁的果香便扑鼻而来，光是闻着，便觉口舌生津。

“是枇杷酸枣糕！”晓芙惊喜极了，也不客气，当即伸出手指抓起一块一口吃了，眼睛都亮成了两颗小星星：“哎呀，苦儿，这也太好吃了！你这手艺，连食神都要甘拜下风呀。”

苦儿被夸得小脸通红，双手背在身后，脚尖来回点着地，忸怩又得意：“哪有啦，就是跟着师父随便学学。”

晓芙又吃了一块，赞不绝口：“啥叫随便学学，这是天赋异禀！”

听着晓芙这般夸赞，苦儿开心极了：“家里还有很多呢！你若喜欢，就多吃一些！”

回到贞娘家，两人窝在厨房里，你一块我一块，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活像两只囤食的小松鼠。时不时还互相瞅瞅，看着对方滑稽模样，都咯咯咯地笑起来。

晓芙笑道：“你才跟了贞娘一年，厨艺已这般高超，若再多学几年，我准会变成大胖子！”

苦儿突然叹了口气，委屈巴巴地说：“其实我最想学的，并不是厨艺，而是武功！可是，不论我怎么求师父，她都不肯教。”说罢，她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双手托腮，满心的失落都写在脸上。

晓芙见状，赶忙挨着苦儿坐下，轻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你先别气馁，贞娘定有她的考量。说不定她是觉得当下时机未到呢。”

“学武功要什么时机嘛！”苦儿没好气道：“为什么方掌门肯教你武功，我却要等时机？”

晓芙道：“贞娘一向用心待你，你想学什么，她哪有不肯教的。也许，她是有什么苦衷吧。”

苦儿嘟嘴道：“苦衷？哪来的苦衷！我看，全是孤鸿子伯伯在背后捣的鬼！也不知他哪只眼睛瞅见我身子单薄了，老在我师父跟前念叨，说‘苦儿这孩子太瘦弱啦，可经不住练武的折腾，你教她多读书更好’，硬生生把我师父给洗脑了。”

晓芙打趣笑道：“师伯的话也没有错，这练武啊，是个体力活，没个好身板，硬骨头，耍两招就脱臼了。若跟强壮的人动起手来，别人招招迅猛，你却弱不禁风，骨头随时散架，成了狼狈的‘散架大侠’，对手都得懵。”又道：“不如打今儿起，你先把身子练壮实一些，到时师伯就无话可说了。”

苦儿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觉得，伯伯就是在找借口！他根本就不希望师父教我武功……”忽然，她眼眸一亮，划过一道狡黠的光，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说道：“我在书上见过，有一样功夫，只需要几个简单动作，再瘦弱的人，也能召唤出巨大威力！”

晓芙愣了愣，不明白她说的功夫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