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一身紫白官袍,上织银色祥云卷边纹,腰间檀香木坠非人间凡品。
相比他对面的赵临渊,他更加清瘦高挑一些。
“你怎么来了?”赵临渊下榻到她身边,脸色十分不好。
敖妤被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怔的一时间不知道回什么,片刻才小声应他:“外面不是锁着吗,你们怎么在里面?”
赵临渊脸更严肃了:“锁什么锁,你在胡说什么?”
敖妤指着门上的一把铜锁,刚要骂姓赵的是不是瞎了,转眼她就愣住了。
锁呢!刚刚还在啊!
她想解释,赵临渊一个眼神止住了她,随即客套假笑:“国师见谅,我这夫人出身渔村,除了会抓几条小鱼,大字不识几个,见笑了。”
敖妤还在回想刚刚亲自解开的锁中,明明就是有的啊。
国师整理好衣袍,朝敖妤二人颔首行礼,看向敖妤时,目光定了定转瞬收回:“不敢不敢,赵大人新婚燕尔,是我思虑不周叨扰了才对,我就先告辞了。”
赵临渊一声命令口吻:“夫人!嬷嬷们数日来教的待人待物的礼数都忘记了嘛?”
敖妤明白过来,回礼:“国师大人,请慢走。”
这几日听嬷嬷教□□宫里的大人物她也识得几个。
除了皇室血脉最为尊贵,其次就是这个可通天命的国师苍玄道士。
破天灾,亨国运 ,高人下山辅佐真龙,成了民间相传的佳话。
这苍玄长得慈眉善目,眼睛带笑,但一向不拿眼睛看人的赵临渊好像有些忌惮他。
赵临渊待人走后问她:“你刚刚说的什么锁不锁的。”
敖妤想起了锁上的符箓,怕是非人所为,摆摆手,口中“没事,没事”想揭过去。
她刚刚一系列奇怪的行为,自然瞒不过赵临渊。
见她欲言又止,赵临渊问再多也是无用,转了个话头问道:“你跑来我书房干什么?”
这一下问到了敖妤心虚处,她刚刚脑子里编好的借口一下子全部忘光了。
“嗯,啊,就是,反正......”了半天,嘴越说越瓢。
见赵临渊还是沉着脸看她,便撒泼耍赖起来:“夫君,你我新!婚!燕!尔!”她将这四个字咬的很重:“我好几日都不见你,你在忙什么啊?”
敖妤这几日在府上可没有混日子。
待人接物,听八卦,包括她那万事通的唧唧教会她的东西数不胜数,
现在以她的技能储备来应付赵临渊,她认为绰绰有余。
打断别人注意力的方式,是抛给他一个新问题。
赵临渊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他不回答,继续道:“先回答我的问题。”
敖妤见此招不行,扒拉着赵临渊的袖子,果断卖惨:“天可怜见啊,我从陈小渔村到京城已半月,还没出去玩儿过,我一个没见识的人,想见识一下繁华的京城,怎么这么难啊!”
“你自己有脚,出去就是。”
矛盾转移的很生硬,但有效果,敖妤趁热打铁:“我想出去玩儿,但你手下不放我出去啊,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捕鱼女,没名没权没势,还没亲人,你说你找那几个大汉子成天跟着我干什么!”
“求求你了!夫君!!带我出去看看吧。”
除了喊出自己一身鸡皮疙瘩,这几声恳求是真心的不能再真心的了。
赵临渊还是无甚表情,抽回自己的袖子,冷着个死脸拒人十万八千里。
看着敖妤巴巴的等着他开口,才问道:“你为何不去求祖母?”
敖妤一听气势上来了:“祖母在念佛闭关,本就不好打扰,她只说她的吩咐,让我转达给你,就是我说什么,你就要听什么,否则她出了关会好好收拾你。”
“但是!这几天根本没见着你人,可给我憋坏了。”
“正巧今日你在家,快带我出去玩儿,祖母说的!”
借着祖母的势,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吆五喝六,真爽。
敖妤说完小脸都是期待。
期待换来的是良久的沉默,赵临渊抱着臂似在思索。
敖妤都要放弃了,想着这个大冰山应当也是说不通的,没成想赵临渊道:“你去收拾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敖妤一听能出去,哪管那么多,推着赵临渊就往前走。
她兴冲冲的:“没什么好收拾的,常言道,长得好看的不用收拾,长得不好看的收拾了也是东施效颦。”
赵临渊冷哼:“你还知道东施效颦。”
敖妤不理睬他语气里的讥讽,毕竟她能出去真的很开心!
京城的北直街真是热闹,她一路穿梭,东张西望。
忽见一彩面人嘴里喷出巨火,吓得敖妤以为是什么妖物,差点要点水去灭火。
赵临渊以为她害怕,拉住她道:“这是在变戏法,口中吐出煤油,引火便可如此。”
不是妖就好,差点暴露身份,敖妤心惊胆战的拍拍胸脯,暗道下次不能这么冲动。
赵临渊今日没穿官服,负手在她身后走着,玉色长袍上悬着玉珏,宽大的衣袖微摆,好似一个风流倜傥的俏公子。
敖妤初见他时,其实就挺喜欢他的。
虽然赵临渊真的很冰不爱笑,可长得却比话本子里的所有的画像都好看,甚至比她两个哥哥还俊。
宽肩窄背,高鼻剑眉,她很是喜欢这样养眼的美男子。
要怪也怪她见识太少,她没见过什么男子,只见过自己家父王,哥哥。
看脸害人啊,不然为什么她堂堂蛟龙,就是没办法讨厌这个很讨人厌的美男子呢!
话又说回来,
敖妤这借住的身子,虽模样生的不错,可海边长大,比起京城的各家小姐,就显得黢黑黑的。
举手投足也没啥大家风范,很是不雅。
算了,不想了。
敖妤吃下第五个糖葫芦,见所有人都往那盆中投铜币,她也想去投一个。
刚挤进人群,就被赵临渊提着衣领,小鸡似的拎出来!
她转头要发火,看见赵临渊脸一脸的戒备道:“出来!”
这个人当真无趣!
赵临渊将她从人群里拉到身边,低声道:“待在我身边。”
一路上赵临渊倒不吝啬,一整袋小碎银子给她挂在腰上。
她吃了五串糖葫芦,甚至想吃第六个时,被赵临渊拦住了:“山楂多吃伤胃,适量就好。”
她点点头,又去找别的吃。
四个烤红薯,两个糖藕,一大包栗子,又干完一碗馄饨之后。
她终于扶着墙走不动了。
这凡人躯体真是可恶,连几个小零嘴儿都受不住!
“小殿下,你那是一点吗!你一顿顶人家女孩子半个月的口粮了。”
唧唧不能长时间离魂出来,精力耗尽就要休息。
刚睡醒,就看见自家小殿下扶着肚子在吐。
“可是实在太好吃了。”
敖妤想吐,又实在不想糟蹋粮食,硬生生憋了回去。
赵临渊在一旁淡定的看着她,嘴角紧闭,可敖妤还是发觉了,他在脸在抖。
“你想笑就笑,憋的难不难受啊!”敖妤被他气到。
她说完又继续呕呕呕。
赵临渊本是幸灾乐祸的看着,一个老婆婆过来拍了拍他,怨道:
“你这小伙子,你媳妇儿怀了你的孩子难受着呢,你怎么就搁一旁傻瞧着呢。”
敖妤见有个不怕死的老婆婆敢教训赵临渊,心里瞬间舒服多了,得意的演起来:“就是啊婆婆,这些臭男人,没一个有良心的。”
说罢还摸摸肚子。
老婆婆转过来对着赵临渊道:“那边有个糖葫芦摊儿,等会给她买个糖葫芦解解吐,孕吐吃着管用。”
“好,我马上就去买。”赵临渊就快压不住自己翘起来的嘴角了。
他以拳抵唇,撇过头,实在忍不住抽笑了两声,随即假装干咳,调整自己憋笑的嘴角。
恢复严肃。
敖妤很想揍他,奈何自己肚子就快炸了。
她扶着墙向前走,嘴巴里叨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笑我,臭姓赵的。”
她一步一步向前,突然一群孩童奔跑过来,赵临渊见状立马护在敖妤旁边。
她心里憋着气,抓住机会讥讽:“夫君,你到底是做了多少亏心事,连几个孩童都怕。”
孩童过去,赵临渊负手:“不是怕,是谨慎,只要能拿得动刀剑都有危险。”
“你这人真是......”敖妤动了动口型,“冷血无情”没有喊出声。
赵临渊也不在乎她说什么,道:“吃喝玩乐也见识了,回府吧,有事情找你详谈。”
敖妤了然:“你不就是想说和离的事吗,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唧唧查阅古籍,说魂穿凡人肉身的神仙精怪只能留在人间,只有找到分离身魂的秘法,才能回归龙身。
人间书籍或许记载了秘法,她得想办法找找才是。
赵临渊很是不解:“为什么?别的姑娘知道要嫁给一个不认识且凶神恶煞的夫君,都会拼死抵抗,你在这里无亲无友,为什么不走,难道你来国公府有什么别的目的?”
敖妤答:“这里好吃好喝,比小渔村舒服。”
赵临渊继续劝说:“你贪图舒服,只会蹉跎岁月,寻一良配才是女子最好的归宿。”
敖妤:“什么是良配?”
这话问住了赵临渊。
什么是良配呢?他用心斟酌了一下,想将这个词语形容的美好一点,好让敖妤动心。
他说:“良配就是对你很好的人。”
敖妤:“你对我就很好啊,给我买好吃的。”
他摇摇头:“不是我这样的好。”
敖妤:“那是什么?”
他顿了顿,回忆起父母的样子,认真道:“那个人可以不顾自己的危险,也要换你平安的人。”
敖妤:“那,你也不顾自己,换我平安了啊。”
“我?”他说完想起了新婚之夜,自己本能的替敖妤挡下了夺命飞镖的事,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整了整脸色道:“那日受伤之事,不算。”
敖妤:“为什么不算?你对我好,也用自己换我平安,你我又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我们这样不算良配吗?”
赵临渊是状元殿试出来,论辩言,京城朝臣比得过他的没有几个。
可此刻他的一身学识,对眼前这女子毫无招架之力。
人一旦少了弯弯绕绕,反而最直接的真话会热烈的让人不知如何反击。
赵临渊不想再耽误时间,催促道:“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解释清楚,总之我你并非良配,你赶快离京,银钱我又多放了三百两在包袱里。”
说罢脚步加快,将马牵来,拎敖妤上马背。
马行至半途,一个飞鱼服官差拦住了去路,敖妤认出是那晚赵临渊的属下。
赵临渊:“知风,你不是在......”
“大人,四仓粮库的魏四死了!”
赵临渊脸色一瞬阴沉,手里握缰绳的力度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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