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新房内红烛高照,暖光映得屋内一片绯红。
姜挽风坐在那张做工精致的拔步床里。
她身着凤冠霞帔,嫁衣如火,繁复的金丝绣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此刻对镜端详,竟发现镜中的自己一颦一笑间都明艳动人,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可惜,她并没有心情欣赏自己的盛世容颜。低头怔怔地望着手中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刃,目光复杂。
这把短刃是她从随身的行囊里翻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瓶瓶罐罐,以及几把小巧精致的飞刀。
姜挽风忍不住感叹,若不是古代衣物容量有限,她真恨不得将这些装备全绑在身上。
方才沈君怀放过了她,一个久征沙场的武将,若真想杀了她,片息就可夺去她的性命,可仅仅只是掐着她脖子。
不外乎试探加下马威罢了。
哪怕没有莫凡前来,他最后也会找个理由放过她。自己对他而言,价值远超于世间良药,他不可能就这么杀了自己。武安王与国公之间的联盟,足以让他面对太子时腰板硬上几分。
看样子,彼此间的联盟今日应该算是成了,不过,今日也该结束了。
自己要杀了沈君怀。
任凭沈君怀千算万算,也算不出自己是异乡来客,根本不可能按照朝堂计算中走。
门口传来脚步声,手中紧紧攥着尖刀,心中顿时七上八下。
她忙不迭将短刃藏进衣襟。
沈君怀同样一身喜服,缓步走进,面无表情。他的脚步沉稳,不疾不徐,似乎并未察觉她的慌乱,径直走到桌旁。
“盖头自己掀吧,又不是没见过。”
沈君怀开口,声音低沉,没有因为洞房而有一丝温度。
姜挽风抬手轻轻掀起盖头,抬眼时却发现沈君怀正望向别处。
趁着这个机会,她飞快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他一身红衣衬得整个人越发出众,墨发随意束起,肤色冷白如玉。他的瞳仁深邃漆黑,叫人捉摸不透情绪。
视线下移,落在他白皙的脖颈上。喉结随着呼吸滚动,那份若隐若现的危险与诱惑让她一时挪不开目光。
“我知道与本王成亲并非你所愿,但婚姻本就是一场生意。”
沈君怀终于回过头,视线落在姜挽风身上。
他缓缓坐在床榻一侧,手中酒杯轻轻摇晃,语气意味深长。
“但就像你说的,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希望,王妃你能对本王一心一意。”
他将其中一杯酒递给她:“只要你好好陪我演这场戏,本王承诺,一年后便还你自由。”
姜挽风盯着递到面前的酒杯,微微蹙眉,心中犹豫不定。
她虽穿进书中不久,但沈君怀杀伐果断、嗜血成性的名声也略有耳闻。对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她如何能全然信任?
自己知道了他身上的秘密,这样的活阎王,竟然仍没有取她性命,看来是对她的建议着实动了心。
既然已经博得了他的信任,接下来,她的计划便可以顺利展开。
沈君怀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看着她。
最终,姜挽风伸手接过酒杯,一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沈君怀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既然如此,那王妃,我们是不是该进行下一环节了?”
姜挽风一怔,随即耳根红的发烧。
花烛,交杯酒,下一个环节洞房????
想得美。
姜挽风跳起,端起酒壶倒下两杯酒,背着身子掩过一瞬,衣袖一抖,白色药粉落下入酒杯,轻轻摇匀,双手将未搀那杯递过,道:“王爷何不趁此多喝几杯?”
只待他饮下,药效发作,她便能趁机动手。
迷晕是最安全的选择,毕竟要以小博大,得讲究策略。
沈君怀嗤笑一声,道:“我要你身后那杯。”
姜挽风愣了一瞬,随即掩唇轻笑,巧妙打破了僵局。她大大方方地将手中的酒杯递给沈君怀,笑容自然。
果然是个老狐狸!
她心中暗叹,却也并不在意,早就预料到他会调换酒杯。
一杯酒下肚,姜挽风忐忑的心情总算落回肚子。
“酒也喝了,爱妃,我们是不是该洞房了?”
沈君怀可恶的声音又响起。
姜挽风干巴巴道:“王爷,今夜恰逢良辰,不着急一时半会儿,不如你我再讨论庙堂一番。”
拖时间!
沈君怀却站起身,缓缓走到身前,丹凤眼剪水而狭长,饶有趣味地着少女。
一股压迫感袭来,姜挽风甚至能够感受到鼻息间呼在脸上的灼热气息。
姜挽风脸上泛起桃红,蹬蹬后退两步,却不慎一个趔趄,倒在二人新婚之夜的大红床上。
红帐落下,帐纱外一片朦胧,只有旁的红灯微微摇曳。
耳畔听到沈君怀粗重的呼吸,压在手掌处坚实的胸膛,她真的有些慌了,手里紧紧握着枕边的刀。
“王,王爷,听说太子他。”
“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只谈闺房乐趣,爱妃何以说这些扰性呢?还是说爱妃更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下聊?”
沈君怀眉梢微挑,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语气挑逗,头愈发贴近少女:“既然王妃似乎对本王的身子非常好奇,何不亲自体验一番?”
“你……”
姜挽风俏脸一红,连忙偏过头去,不再与他对视。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她抬手想理理凌乱的发丝,可就在这时,身上一轻,怀中藏着的几把飞刀“哗啦”一声全都掉在地上。
房间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谁料沈君怀对此竟毫不在意,反而眉梢微挑,眼睛带着笑意:“洞房花烛夜,爱妃何以带刀?”
“你……”
姜挽风此时脑子已经宕机冒烟。
男人指尖轻轻摩挲着刀刃,随后凑近姜挽风耳边,声音低哑,宛如夜里的恶魔:“莫非王妃真打算弑夫?”
沈君怀舌尖在姜挽风耳垂轻轻一舔,痒痒湿润的感觉,让姜挽风脸上一红。
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吓人,沈君怀的炙热呼吸拂过姜挽风的鬓角,带起一丝痒意。
姜挽风只觉心跳如鼓,脸色煞白:完了,身份怕是暴露了。他会怎么对我?折磨,还是直接杀掉?
她硬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连忙推开他,尴尬笑道:“王爷说笑了,妾身打小就喜爱这些小巧的利器,这不过是平日里消遣的小玩意儿罢了。”
“哦?既如此,王妃定然对它十分熟悉。不如给本王展示一下?”
“这……”
姜挽风神色一滞,刚要拒绝,沈君怀却已料到她的推辞,淡淡补充:“本王虽看不见,但还能听个响。”
姜挽风借机道:“那王爷可得先从妾身身子上下去,不然这般可没法给王爷看。”
沈君怀缓缓起身,走到桌旁。
姜挽风拍拍脸上红扑扑的脸蛋,双手整理一下凌乱的衣服,半天说不出话。
“爱妃是在等药效吗?”
沈君怀手里把玩着杯子。
“王爷何出此言,听闻王爷曾经马踏苗疆,妾身那点药,对您来说不过挠痒痒罢了。”
姜挽风也回过神了,这厮应该是看出来了,故意恶搞自己罢了。
“你我本是同盟,王妃为何还对本王下药?”
沈君怀声调却是冷了下来。
他身经百战,对于下毒这种操作,他自己就是各种好手,姜挽风那点小伎俩,还入不得他的眼。但是下毒暗害,本身就说明很多事情。
沈君怀已经打定主意,若是姜挽风给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么今夜便是她的祭日。
杀一个人,对他来说,不比杀死一只鸡难多少。
姜挽风笑道:“那不过是助兴的药罢了,若王爷不满意,下次妾身不这么做就是了,今夜难免扰了王爷的兴致,妾身先行告退。”
姜挽风笃定,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了自己,无论是出于联盟,亦或是自己之前所言对于他的帮助。更何况,沈君怀大概率是在试探,并不是真确定自己给他下药。毕竟若是承认自己给他下药,他一堂堂王爷在新婚之夜被妻子下药,还下药成功了。传出去,他还过不过了?
果然,听着自己的话,沈君怀明显没有进一步动作。
沈君怀站在不远处,眉目冷峻。
“王爷!”
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屋内的涟漪。
莫凡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跑进屋内,打断了这一瞬的沉默。
“刚刚宫里来人传话,说皇后娘娘明日午时设秋日宴,命您和王妃务必参加。”
听到“皇后”二字,沈君怀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眉宇间笼罩了一层冷霜。
“行,我知道了。”他淡淡应声,转身欲离,却在半路叫住了刚想退下的莫凡。
“等等。”
沈君怀目光微敛,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去查查王妃的底细,尤其是幼年时的经历,见过何人,遇过何事?”
莫凡一怔,随即抱拳躬身:“是!”
他从怀中摸去,拿起一块玉质吊坠。
吊坠形如钥匙,通体温润光滑,顶部有一处月牙状的凸起。
沈君怀指尖轻轻摩挲,瞳孔微微一缩,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姜挽风,只是就在他动手之时,却捡起了姜挽风掉落的玉佩。
“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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