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极致的艺术品(1)

彭驰沿着血迹进了楼房中,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地分析他所处的这个地方。

一楼有两个房间,他简单地检查了一番,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桌子上随意地摆放着一些纸屑和废弃物,上面积灰不多,看来是住在这里的人刚搬走不久。

血迹是从二楼蔓延下来的,顺着台阶凝固在瓷砖上。

墙体有些掉漆,墙上没有沾染上血迹,说明楼梯口并不是直接犯罪现场,但是在第十一节台阶处,也就是一二楼楼梯的拐角口的地方的墙体上距离地面约一米高的地方染上了一些细微的红色的血痕,应该是凶手遗留下来的。

一楼和二楼的交界处有一扇铁门,应该是用来分隔一楼和二楼的,先前他就知道有的人会把自建房分成每一层租给租客居住,这栋房子看来也是如此。

彭驰上了二楼。

一具女尸倒在靠近楼梯口的位置,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脸部和腹部有许多分布不清的小创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防护服站在尸体旁边,还有两名法医蹲在尸体旁。

听见来者的脚步声,覃峰就猜到了来者是谁,抬头看向彭驰的方向。

“覃队,"彭驰打了个招呼,凑到中年男人身边,问道,“怎么样?”

“等你很久了!"覃峰看到他立刻用手肘撞了一下他,伪怒道,“为了把你派出来我可是拍了任年不少马屁的啊!赶紧看看是什么情况!!!”

彭驰跟着覃峰走到一个角落的一个房间,是一间卧室,摆设很简单,占地面积最多的只是两张折叠床。

覃峰一脸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抽出其中的一张照片递给彭驰。

“你来瞧瞧这个,还有这起案子,跟之前那几起案子有什么类似的地方吗?”

彭驰接过照片,是一具从河里打捞上来的缺了一颗头的女尸。身上穿着一件被扯破的圆领体恤和残破的牛仔裤,大头上有两个大窟窿,里头的腐肉因为泡水长满了灰黑色的霉菌,足部的脚趾全部消失,只剩下漆黑的洞口。

“……覃队,知道屠夫是怎么杀鸡的吗?”

彭驰走到了一个稍微空旷的地方,闭上眼睛,面对着覃峰,伸出双手,一只手比划了一下挥刀的动作,另一只手做出抓着某物的样子。

像是在紧紧地握着一个脆弱柔软的东西。

“先用刀把它的喉咙割破,将血放进一个碗里。在这过程中,杀鸡的人会用一只手收束它的双脚,另一只手扼住它的脖子。”

“刀子下去的时候,你会听到噗呲一声,血一窝蜂从脖子的空洞处流出来。”

“放血的时候,鸡会不停地扑通翅膀,拼命挣扎,血随着它的动作越流越多……”

——

昏暗的房间里,女孩的双手双脚被人用麻绳牢牢捆住,那双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底的恐惧翻涌而出。

在她的正对面几步的地方,坐着一个人——

手里拿着一把刀,嘴里不停地在说着细碎的话,两条腿搭在凳子腿上,直勾勾地盯着她。

在冷冽的路灯的光的照射下,能够隐约看见那个人上扬的嘴角,以及满地的零星的血。

那个人看着女孩在地上不停地挣扎、落泪,目光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

“唔!!!唔唔唔唔唔!!!!”

“你别怕啊......你别怕啊......”

救命!

救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看着对方站起身来,不断地靠近她,拼了命地想要往后退,但是双手被人捆绑在桌子腿上,两腿处有两个大窟窿还在在不断地冒着血。

零碎的脚趾、腿肉散落在身侧,在黑夜里无声地吐着气。

剧痛使得她已经无法感知到身体的其他部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强忍着痛抬头,看见那人慢慢跪坐了下来......

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只能清清楚楚感知到那个东西穿过了喉管,一根泛着银白色光辉的刀子。

那人慢慢地将脑袋凑到女孩身侧,情人似地低头呢喃:“别怕啊……待会儿就好了……”

“你将会是……”

“……我最完美的……艺术品。”

“唔唔唔唔唔唔!!!”眼泪像被崩断的弦一样,洗刷着她的绝望,黑夜笼罩着她的周身。

——

指针指向了一点的位置。

那个人站起身来,走向了窗口。

眼底的最后一丝希望,被窗帘遮住了。

窗外不停地传来狗叫声,在漆黑之中显得格外清晰,在死亡的衬托下,绽放出血色的花。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房间中唯一出现的光源是桌上不断亮着的手机。

一条来自"男朋友"的来电提醒。

直到桌上的手机停止了动静,耗尽了最后的电量,熄灭。

——

“……直到血所剩无几,鸡也停止了动弹,进入了假死状态。”

“杀鸡的人看见鸡不再挣扎,便开始慢慢放松了手劲,抓着颈部的手转移到了鸡的背部,夹着它那一对已经不再挣扎的翅膀。另一只握着刀的那只手就顺着鸡胸口到腹部慢慢地剖开,一点一点地划到尽头。”

彭驰的手沿着自己的胸口,慢慢转移到腹部,慢慢睁开了眼睛,目光集中在虚空中的某处。

他的双手慢慢移动到身侧,模仿着一个已经丧失全部行为能力的被害人。

“此时的它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内脏被一点一点取出来,先是在腹部盘曲着的小肠,然后是肾、胃、心脏……”

覃峰的脸色越来越沉重。

那具女尸生前遭到过非人的虐待,全身有多处刀伤,脚趾全部被人砍下,现在还不见踪影,由于在水中浸泡的时间过长,身上的一些捆绑的痕迹已经发肿,双目突出肿大,指甲盖呈现血红色,牙齿已经发黄溃烂。

复杂的情绪让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直到覃峰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句:“……败类!”

“刀口平齐完整,而且所使用的刀具应该是轻巧锋利的,需要足够的力气能够掌控切口的大小并且能斩断脚趾,杀人所使用的工具不超过25厘米。”

“而且他的捆绑的方式很有技巧,像是为了固定住某人的一个特定的姿势方便达成某个目的。”

“强迫症,心理变态,以折磨人为乐......直觉告诉我,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但是我暂时无法分析他的目的是什么。”

覃峰紧皱眉头:“你能确定他的身份吗?”

“范围太大了,我还需要一些线索,但是能基本推测出一些东西,等我回去思考一下。”彭驰把照片还给覃峰,“今天我的任务应该不只是这张照片吧。”

覃峰接过照片,点点头∶“外头那具尸体,一个小姑娘报的案,有个人潜进这栋居民楼,杀了三个人。”

“而且,”覃峰突然脸色变得有些复杂,“在距离案发现场差不多五公里外的……一处小区,同样也死了一个人。”

“这两起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死的那个人,是……”

覃峰凑到彭驰的耳边,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彭驰瞳孔一缩。

——

江柚不知道自己盯着天花板看了多久,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被警察带入的审讯室。

里面坐着三个人,江柚,老干警和年轻警员。

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江柚将后背靠在椅子背上,脚伸长了一点,试图放松略显紧绷的身体。她看见年轻警员将一份材料摆在桌上,手中握着一支黑色中性笔,而老警员一直和蔼地看着她。

“别担心,只是做个简单的笔录......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在哪里读书的?”

“江柚,十八岁,在b高读书。”

语气很平静,机械般地从口中吐出这些字眼。

老干警不自在地微皱眉头,看上去对于她的状态感到不正常。

听到年龄的时候,年轻干警也不由得抬头看向江柚,接着又低下头继续记录。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母亲的尸体的?怎么发现的?”

“大概下午一点的时候,我从商场出发赶回居民楼,在到达居民楼楼下的时候,我隐约闻到了奇怪的味道,推门的时候发现门没有锁,然后走进去,闻到了血腥味,看见楼上有血滴下来,然后就上楼,看见了我妈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楼上也没有动静。”

两位干警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惋惜。

老干警转头看向江柚,她没有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感觉只是在陈述件很平凡的事情。并不是她母亲遇害的事。

“……你在现场有看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吗?”

江柚摇头。

年轻干警看了江柚一眼,将手边的笔记本电脑推到了老干警面前,示意他看上面的讯息

老干警扫了一眼,问道:“你和你的母亲应该不是B市人吧?

“嗯。”

“来B市多久了?”

“三年。”

“近期或者以往有跟什么人结过怨吗?”

“……”

这个问题江柚没能答得上来,她沉默了很久,老干警一直看着她,说∶“怎么了?是没有呢还是没有办法说。”

“不,”江柚回答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老干警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的妈妈没有告诉过你吗?还是……”

“我不知道。”

见江柚没有回答的**,老干警也没有深究,又问:“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

“家政。”

“在哪个公司就职?”

“我不知道。”

“她现在的雇主是谁?”

“我不知道。”

“……嗯,好,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跟工作有关的事情吗?”

“没有。”

连着收到了三个否定的答案,老干警只觉得愈发头疼,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报警人。

老干警再次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上面显示,二人确实是母女关系。

但是从他的感觉来看,这两个人的关系--

几乎相当于陌生人。

年轻干警也察觉到了异常,停住了手中的笔,抬头看向江柚。

“……你对你的妈妈了解多少?”

“……”江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老干警的脸色难看。

一个女儿对于自己的母亲的事情一无所知?

而且她们还在同一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

老干警不由得怀疑江柚话里的真实性,她到底是完全不了解自己的母亲,还是在偷偷地隐瞒着什么事情……

三个人就这么僵持在了审讯室里,没有一一个人开口打破这个平静。

咚咚咚-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进来。”老干警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马叔,”一名干警推门走了进来,悄无声息地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江柚,走到了老干警身边轻声说道,“另一起杀人案的被害者家属来了。”

“嗯,我知道了。”

老干警看了一眼江柚,说: “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如果有什么线索希望你能及时提供,这样也能加快我们对于这起案件的侦破进展。”

话里意指这一次的审讯江柚本人有所隐瞒。

“如果想尽快找到杀害你母亲的凶手的话,还需要你能积极配合,能及时的告知与你母亲有关的信息。”

年轻警员将手中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向江柚。

“我们怀疑你母亲的死,与杀害她的雇主的人有关。因为在你报案前两个小时,你母亲的雇主宋天全先生在家中被人杀害,报警人是他的邻居,我们去现场勘查的时候调取了现场的监控。”

老干警给了年轻干警一个眼神示意,年轻干警立马领悟了他的意思,退出了档案库,点开了他们从保安室拷贝出来的一份监控视频。

视频画面是在某个小区的一楼,在八点五十分,江柚的母亲出现在视频画面之中,手中提着一袋垃圾,接着失去踪影,接着是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路过了视频拍摄画面,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也很快不见了踪影。

两分钟后,江柚母亲再次回到视频画面,回到公寓楼。

过了五分钟,江柚的母亲又再次出现在视频画面。

这一次,监控录像清清楚楚地拍到了她此刻的表情。

惊恐,慌乱,似乎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她。她的身影一闪而过。随之跟在她后面的,是那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正在从容地朝着外面走去。

视频结束。

江柚全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我们怀疑,这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就是本次案件的凶手。在大约九点零三分的时候,杀害了你母亲的雇主,宋天全,接着又尾随你的母亲一-路 ,杀害了你的母亲以及住在同一栋楼里的无辜的李氏夫妇。”

老干警一脸沉重地看着她:“如果你能提供一些信息,我们或许就能将这个惨无人道的罪犯捉拿归案,让他不会再去伤害更多的人!”

“希望你回去能考虑清楚,我们百胜街派出所随时欢迎你。”

江柚离开审讯室时,双手插着外套口袋,低着头,不知道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她感觉得出来,那两个干警完全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母女两人搬到一座新的城市三年,共同住了三年,女儿却对母亲的一切毫不知情。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但这就是事实。

江柚真的对女人一无所知,她只要知道她是她妈,对她而言,其他的都无所谓,甚至对于女人跟她之间什么关系,也都无所谓。

她们只是彼此之间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看见女人胸口处的裂口,皮肉泛出来,这时候的血是她从未见过的鲜艳的红色,染红了地板,其他地方也有几处刀伤,来者就没打算让她妈活着,她甚至有些庆幸那个时候自己的不在场,不然倒在里面的就不只是她妈一个人了。

死的过程一定很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母亲”尸体的那一刻,她还能想象女人死前的惨状。

痛苦得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仅仅凭着意志在支撑自己,默默等到死神的降临,伴随着无止境的剧痛和对于死亡的恐惧。没能等到救援赶到就死了,一句话也没能留下。

在最绝望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被这个世界除去了姓名。

她感觉自己就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

没有怜悯,没有悲痛,除了措手不及,内心都没有被触动半分。就像一只冷血动物,冷静地报鱉,蹲在地上看着幻想出来的女人挣扎。

她有时是恨对方的,不止一次想让她死掉,可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好像又不是特别想让她死掉了,她没有资格去决定女人的死,就像她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一样。

她赋予了她生命,那么她唯能够做的就是帮助警方寻找剥夺对方生命的人的下落,偿还自己出生就自然被授予的债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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