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淮立刻做出反应,都来不及脱掉脚上的鞋套,立刻就追了出去。
楼道里奔跑的,是个清瘦的青年男人,从发型来看,应当是钟晰无疑了。
“警察!站住别跑!”
程清淮边追边呵斥了一嗓子,钟晰听到后,跑的更快了。
然而,事实证明,长期坐门诊危害身体健康,再加上钟晰确实是个病人,根本跑不过接受了警校四年魔鬼训练的程清淮,很快便被追上,摁倒在了楼道里。
碰巧一个老太太买菜回家,撞见了这一幕,手里的塑料袋都被吓掉了,西红柿和黄瓜轱辘轱辘滚了一地。
“哎呀,这、这怎么回事……”
老太太哆哆嗦嗦地问。
这时,顾寒声也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了下来,薄底皮鞋踩在地上,说不出的韵味。
他俯下身子,将滚了一地的蔬菜捡了起来:“小程,都说了,抓人归抓人,不要那么粗鲁,你看,吓到人民群众了。”
程清淮:“?”
“不好意思啊奶奶,我们是警察在抓人,吓到您了。”
顾寒声长得好,两弯远山眉,一双笑眯眯的瑞凤眼,精致漂亮,却不显女气,这样的五官长着,连异于常人的雪发红瞳,都显得没那么奇怪了。
人是视觉动物,面对一张好看得过分的脸,是说不出什么重话的,
老太太舒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没事没事,不过……”
程清淮已经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双手反剪至背后,用手铐铐住,面容显露了出来。
“你不是那个小钟医生吗?哎,你,你怎么……”
老太太瞠目结舌,转向顾寒声:“警察同/志,是不是搞错了?小钟可是个老实孩子啊……”
“奶奶,我们既然要抓人,自然是有实证的,您别多想,赶紧回去做饭吧,您孙子一会儿放学回来,该喊饿了。”
“哦、哦……”
打发走了老太太,程清淮和顾寒声一起,看守着钟晰,等着专案组过来。
“你怎么知道那老太太有孙子,是给孙子做饭的啊?”程清淮问。
“猜的。”顾寒声淡然道:“现在的孙子孙女,基本是由爷爷奶奶带的,她买的菜多,说明可能是个能吃的半大小子。”
程清淮眨了眨眼。
顾寒声说着,从口袋里摸了盒烟出来,还有打火机。
“来一根?”
程清淮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不抽。”
他妈是个医生,极重视家庭成员的身体健康,烟酒这种东西,是绝不允许他沾的。
“行。”
顾寒声收回手,刚想自己抽,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钟晰开口了:“给我也来一根。”
“你谁啊,还给你也来一根?”顾寒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往旁边躲了躲:“我这烟可贵。”
程清淮此刻,和犯罪嫌疑人共同产生了无语的感觉。
顾寒声倒开开心心地抽他的烟了。
利群休闲细支的烟被他含在嘴里,打火机红光明灭,烟雾立刻婷婷袅袅地飘散了起来。
顾寒声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从嘴里抽了出来,红唇微启,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来。
受母亲影响,程清淮是不喜欢别人抽烟的,路上被呛到二手烟,也会偷偷翻个白眼。
可此刻,他却跟着了迷似的,一个劲盯着顾寒声看。
无他,顾寒声的一举一动都太好看了,赏心悦目,简简单单抽根烟,跟拍大片似的。
“怎么?在欣赏我英俊的容貌?”
如果不是这人还是自己的上司,程清淮真的很想让他滚。
反正钟晰被铐在楼梯扶手上,绝对跑不掉,程清淮索性掏出手机,点开浏览器,搜索“异闻管理处”。
意料之中,确实啥也没搜出来,除了几本网络小说。
“在搜我的单位?”顾寒声夹着烟,倚在楼梯上,悠悠道:“别想了,什么都搜不出来。”
程清淮做贼心虚似的,掐灭了手机屏幕。
好在这个时候,贺国明带着专案组警员们赶过来了。
“听说兔仙找到凶手了,谁啊?”
刚一下警车,贺国明就调侃顾寒声:“果然兔仙出马,一个顶俩啊。”
顾寒声笑了笑:“人给你们抓到了,以后我要跟贺大队长说什么事,可一定得同意啊。”
望着那双狡黠的红瞳,贺国明心里犯起了嘀咕。
不过人家的确是帮了忙,便点头道:“行啊,我记住了。”
钟晰被专案组控制了起来,荀天琪和痕检组的人进去,勘察起了现场。
惨不忍睹。
剥人皮的地方,在钟晰家的浴室。
那个浴缸已经被血泡透,分辨不出原本的模样,一具血肉模糊、被开膛破肚的女尸随意扔在一边,仿佛那不是个人,而是个物件。
荀天琪强忍着不适,蹲下去仔细查看尸体。
下刀快、准、狠,从耻骨联合处开始,很完整地剥下了一整张人皮。
小腹处的刀口也恰到位置,能将子宫里幼小的婴儿掏出来。
钟晰把他在医学院学的一切,用在了犯罪上。
另外一边,实习法医也在冰箱里,发现了放着受害者眼球的玻璃罐。
铁证如山,容不得钟晰有丝毫诡辩。
本来他还想抵赖,却在贺国明将DNA检验报告拍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低下了头去。
“我、我想抽烟……”
钟晰一边抽着贺国明递的烟,一边结结巴巴地交代着一切。
原来,三个月前,钟晰莫名开始出现腹痛的症状,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忙着毕业的事情。
直到在实习室因为剧烈腹痛晕倒,被同门送到医院后,他才得知自己患了胰腺癌。
这个病哪怕在癌症里,也是属于最难治的其中之一,更别说病理结果显示未分化。
他就是学医的,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可人到底是不甘心面对死亡的,钟晰拿着病历,抱着一丝幻想,海市、京市……各大权威的医院都看了个遍,结果都一个样。
现代科学给不了帮助的时候,人很容易走上歪路。
钟晰的父系,祖上曾是西南某地的巫公,代代传承,到他爷爷那辈,老爷子坚决不信这些牛鬼蛇神,考了大学做教师去了,就断在了这里。
但那些书,却还留在家中,束之高阁。
年幼时的钟晰曾无意间找出来过,被上边血腥的巫术吓得哇哇大哭,也因此,知道了家族渊源。
得知自己无望后,他连夜赶回老家,翻出了那堆破旧的书籍,在其中,找到了“骨风筝”。
刚好他轮岗到了妇产科实习,想找几个未婚先孕的女子,易如反掌。
刚开始,他是害怕的,用乙//醚麻翻江月的时候,他手抖得厉害。
可是,对生的渴望,压倒了这一丝害怕。
残害了江月后,他的身体似乎是好了一点,这让他对古老的邪术更坚信不疑。
再加上江月的死,迟迟没有被警方发现,这无疑是壮大了钟晰的胆量。
犯罪心理学讲,残忍作案的开头,是困难的,是纠结的。
但只要下了这个手,往后便很容易了。
如果不是杨欣茹的尸体碰巧被吴永明发现,钟晰已经在准备向下一个目标下手了。
“我就是想活,我没有办法。”钟晰交代到这里的时候,情绪激动,险些从审讯椅上站起来。
“我才二十五,我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学生,如果不是这个病,我会有很好的一生!”
“安静!安静!别大吵大闹的!”
贺国明拍了好几次桌子,都没能让钟晰平静下来。
“她们作为女人,都未婚先孕了,能是什么好女人?用她们的命,换一个好医生的命,不值得吗?!”
“我活下来,我可以用自己的医术,去救更多的人,难道抵不了四条人命吗?”
简直荒谬!
程清淮听着,眉毛拧成了一团。
做医生很重要的,就是对生命的敬畏,可显然钟晰没有这种东西。
“生命的价值不是这么衡量的……”他听不下去,开口打算和他辩驳一二。
一直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听着的顾寒声拉住了他,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程清淮不解。
顾寒声上前一步,笑容贱兮兮地:“小鬼,你不会真以为,那邪术对你有用吧?”
“怎么没用?我都,我都好转了……”
“那是你的心理暗示小朋友。”顾寒声打断了他的话:“实际上,那玩意儿不仅没用,反而加重了你身上的因果报应,本来你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现在……”
他说着,打了个响指。
“恭喜你,只有几天了。”
钟晰的眼神,一下子清澈了下来。
“不、不可能……”
他似乎是崩溃了,可顾寒声并不打算放过他。
“抓捕你归案的时候,景州市人民医院给你做了全面的体检,结果显示,你的病情急剧恶化,阎王爷在向你招手了。”
程清淮号啕大哭了起来。
贺国明无语地看了顾寒声一眼,后者洋洋得意,一副“如何呢,又能怎”的架势。
情人崖人皮风筝案,算是侦破了。
可程清淮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心里一直十分沉重。
回想起钟晰的笔录,他由衷地希望,江月在吸入大量乙//醚的时候已经死了。
而不是像钟晰交代的那样,被拖到浴室后,睁开眼睛惨叫了一声。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剜眼剥皮,剖腹取子,将是何等绝望的炼狱。
程清淮心事重重,没留意到自己被顾寒声拉到了贺国明面前。
“贺大队长,我的要求就是,把他调到我们异闻管理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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