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戚鹤将的传音，鸯未眠等流云把谢十八稳稳放到了软榻上后，往她身上去了一道灵力。

不过……幻境里的人实在没什么脑子，流云因鸯未眠的这缕灵力很快找到了谢十九所在的位置，于是鸯未眠眼睁睁地看着她，开始撞墙。。

不得已，鸯未眠上前去扶住她的手，半温柔半强硬地拉着她走正常人走的路，转弯、过桥、出门。

靠着戚鹤将留下的神息，鸯未眠很轻松就带着流云找到了他，然后他就发现了拉着一张驴脸抱着谢十九的谢华瞳。

戚鹤将也看到了鸯未眠，他动动手指，让谢华瞳把谢十九放到了地上。后者还挣扎了一下，可到底拗不过戚鹤将，不情不愿地把谢十九放到了地上，转身的时候被鸯未眠甩过来的灵力推到了地上。

确定流云看到了谢十九之后，鸯未眠收回了她身上的那道灵力，对走到自己身旁的戚鹤将问：“方才谢华瞳脸色怎么那么臭？”

“带谢十九出来非他本意，看着小孩儿傻乐的样子他心里就更不爽了。”

“……”鸯未眠嘴角抽了一下，“没事，现在让他滚回去。”

戚鹤将点头：“已经让他滚回红塔了。”

流云看到谢十九的时候很是愣了一下，直到谢十九上前来对她张开双臂，她鬼使神差就把人抱了起来，也把什么不对的地方通通抛在了脑后。

她软下声音来问谢十九：“有什么想要的？娘亲给你买。”

谢十九转头看了一眼，指着不远处的糖葫芦摊，又回过头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流云。

流云笑着抱着他走向那摊子，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空出一只手来摸出了钱袋子。

谢十九看来看去，最后挑了一串自己最喜欢的，他把糖葫芦举给流云看。

流云付了钱，笑意嫣然地看着他：“快吃吧。”

谢十九甩了甩头，又把糖葫芦往她的方向拿近了些，另一只手略显焦急地比划着。

看着他这样子，流云突然理解了他的意思：“给我吃吗？”

谢十九忙不迭地点头，随后又轻轻摇了摇头，他举起另一只手，拇指和食指靠近，丈量着糖葫芦上的第一个山楂，又往流云面前举。

“你的意思是我只能吃一个？”

谢十九点头，笑得像是没什么脑子。

流云有些哭笑不得，心道真是个小气鬼，不过还是张嘴，将第一个山楂咬了下来。看着谢十九一直盯着自己，她想了想，评价道：“很甜，好吃。”

谢十九歪着头，也不知道有没有理解她的意思，看了她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始舔手里的糖葫芦。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比四五岁时，个头长高了，也变重了，流云抱着他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已经有些吃力，寻了个人不是那么多的地方把谢十九放了下去，自己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谢十九还在抱着糖葫芦傻乐，吃得满嘴糖渍，流云坐在他身旁看着他，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谢十九吃到最后实在吃不下了，转头眼巴巴地看着流云。

流云同他对上目光，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自觉皱了一下眉。她压下心里升起的异样问：“怎么？吃不下了？”

谢十九委屈巴巴地点头，好像让糖葫芦给欺负了似的。

流云有心要逗逗他，故作苦恼地皱眉：“那怎么办呢？娘亲也吃不下。”

听到她这话，谢十九眼睛瞪大了一瞬，思考了一下，又要把糖葫芦往嘴里塞。

见他这样，流云眼疾手快地将糖葫芦夺了过来，看着小孩不解地盯着自己，她轻咳一声，道：“娘亲突然觉得有点饿了，正好可以吃完。”

看着这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鸯未眠觉得被谢华瞳恶心到的心情都好了不少，甚至还问戚鹤将：“谢华瞳这会儿有发现什么吗？”

“估计不会。”戚鹤将顺着灵力去看了谢华瞳一眼，“他一回去我就把他敲晕了，这会儿还没醒。”

“那就好。”

流云吃完了剩下的糖葫芦，又用帕子一点一点把谢十九嘴巴边上一圈的糖渍给擦干净，顺了一下他的毛，才牵起他的手：“走吧。”

谢十九有些疑惑流云为什么不抱自己了，只是刚拽了拽流云的衣袖，他就闻到了茯苓糕的味道。

流云感受到袖子一紧，弯下腰问：“怎么了？”

谢十九四处观察着，终于找到了香味的来源，他于是指着那处激动地又猛拽了几下流云的衣袖。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流云挑了挑眉：“你方才不是都吃不下了吗？”

谢十九猛摇头，指着糕点铺子的手都激动得晃来晃去。

“小吃货。”话是这么说，流云还是一手牵着谢十九往那边走过去，另一只手也小心地护着他，避免他被爆满的人群挤到。

谢十九原本只是冲着茯苓糕去的，结果进了铺子以后，这个好看、那个好甜，这个也要、那个也要……

结算的时候流云看着包起来比谢十九脑袋都大的一团糕点，脸黑了黑：“十九，你确定你能吃得完吗？”

她话没说完谢十九已经拿起一块开始吃了。可能是运气好挑到了一块喜欢的，尝出味来之后他眼睛更亮了，仰头望着流云猛点头。

流云：“……算了，走吧，进去坐坐。”

这家糕点铺子为食客提供了食用糕点的地方，桌上都配备了热茶。流云牵着谢十九随意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拿起茶盏倒了一杯茶推给谢十九。

谢十九看了看茶，又看着流云，刚擦干净没多久的嘴角又沾上了糕点碎。

“慢些吃，别噎着。如果感觉太甜了就喝口茶。”

谢十九愣愣点头，端起茶盏猛灌了一口，咂吧了两下嘴：有点苦，但是香香的！他又看了看手里满满当当的糕点，觉得苦一点也没什么，可以原谅。

眼见着小孩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流云随意拿了一块糕点送进嘴里，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她果然还是不太喜欢甜的东西。灌了两口茶下去之后，腻得发闷的感觉才稍微减轻了些许。流云看着和剩下几块糕点相顾无言的谢十九，笑了一下：“还吃吗？”

谢十九打了个嗝，抬起头看着她，呆呆傻傻地摇头。

之前被强行压下去的异样这会儿又被那甜腻腻的郁闷勾了起来，流云摸了摸谢十九的发顶，又去买了一些糕点，都是照着刚才谢十九选的那些买的。她将又一包糕点塞进了谢十九怀里：“留着以后想吃的时候吃。”

虽然，他可能没有很长的以后了。

走出一段距离，眼前是飘满花灯的河流。流云回头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的街道，余光瞥见了一个木风车。她又低头看了看抱着糕点傻笑的谢十九，眸光细碎闪烁。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谢十九抬头看她，眼神里流露出天真的疑惑，是无声的询问。

流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牵起他的手：“走，娘亲给你买风车。”

谢十九反应了一下，随即惊喜地望着流云，那双亮晶晶的眼眸里满是崇拜和依赖。

说是买风车，可走到摊位前，流云看到谢十九这个也看看那个也摸摸，什么都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眉梢一挑，把他刚才看过的碰过的全都拿了起来递给摊主：“劳驾。”

摊主笑得眼睛都直了，打包好东西收了钱，笑着恭维：“小娘子真是人美心善，小公子这般玉雪可爱，日后一定顺风顺水、幸福美满！”

听到“幸福美满”的时候，流云愣了一下，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包袱，抬眸，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的冷意怎么都藏不住，摊主不禁背后一凉。

感受着手上沉甸甸的重量，流云思索了一下，还是没递给谢十九，随意挎在身上，牵着谢十九去挑了两盏花灯、又去了河边。

看着两盏光溜溜的灯缓缓飘向远方，和众多写了愿望的灯混在一起，流云心中的异样怎么都压不住，郁闷又悲恸。

水声潺潺，风过无痕。今夜过后，谢十九的幸福、流云的不舍，漫天绚烂的花火，都如春梦散去，了了无痕①。

鸯未眠观察了一阵，往谢十九身上去了一道灵力。

戚鹤将察觉到这道灵力与之前的都不太一样，问：“你做了什么？”

“让他能开口说句话。”

流云还在望着河水中心被拍碎的月光出神，突然感觉耳垂一痒，好像有人在碰。她转过头去，就对上了谢十九明亮的目光。

“怎……”

她话未问出口，谢十九就上前抱住了她，不甚熟练道：“娘……亲～”

流云身躯一颤，险些落下泪来。

“好……好孩子，我是，我是你娘亲……”

“……娘亲～”

有那么一个瞬间，流云想不管不顾带着谢十九远去高飞，给鸯未眠吓得差点要把她敲晕送回谢府。不过这只是一时冲动的想法，她要是真这么做了，还在谢府里的四个孩子可就不好了。冷静下来之后，流云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和不舍：“十九，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谢十九喊了“娘亲”之后鸯未眠的灵力就失效了，是以他现在又只能手舞足蹈地比划来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

看着他毫无章法的动作，流云居然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想让我送你回去？”

谢十九点头。

流云想了一下，也罢，就当提前送送他，下月的生辰……也是死期，她便不来了。她牵起谢十九的手：“走吧。”

谢十九这次没有再扒着红塔的大门死活不愿意进去。

或许是第一次自己走了路、第一次和流云一起散步、第一次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以为自己的苦难终于到了尽头，以为很快流云就会将他从这座沉闷压抑的塔里救出去，以至于大门关上的时候他还笑着同流云挥手告别。

他高兴过了头，以至于没有看到流云冲自己挥手时眼里晶莹的泪水。

谢十九带着两大包“宝贝”随意坐在了一个角落，细细盘算着自己的家当和家人。

出去之后他可以见到之前抱着自己走路的大哥哥，虽然他不让自己下地，但是对自己又温柔又真诚；母亲虽然有点偏心三个哥哥姐姐，但是从来没有骂过打过自己，今天还带着自己逛了一晚上；三个哥哥姐姐虽然之前和自己有一点小矛盾，但只要他真诚地道歉，他们一定能好好相处；还有父亲虽然对自己很严格，也不怎么温柔，但是他是父亲，而且他最近变好了，会对自己笑，今天还带自己出去找娘亲了。

细细盘算下来，他拥有一个幸福的、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庭。虽然之前有一些小摩擦，但是没关系，都可以原谅然后揭过！

谢十九这样默默盘算着，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戚鹤将黑着脸看他掰着手指头算哪些人好、哪些人不好但是可以原谅，收回探查的灵力拽着鸯未眠出去了。

“干什么？”

“不要和傻子待在一起。”

①都如春梦散去，了了无痕：改自苏轼《正月二十日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忽记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诗乃和前韵》“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