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陨落

回到月窟的时候,戚鹤将抬眼,发现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戚公子!”陵始看到他倒是没有这种感觉,快步上前。

戚鹤将这会儿左肩还痛着,微微颔首:“嗯。”

血腥味还挺明显的,戚鹤将也没刻意藏着,陵始一下就闻到了,蹙眉问:“你受伤了?”

他转到后面去看戚鹤将的伤口,戚鹤将由他看。

“这是鸯未眠做的吧?”

戚鹤将此刻竟然出奇的冷静,听到这话只是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昨日不是捅了他一剑嘛,没来得及抽身被他伤到了腰腹,这灵力我现在熟得很,一看就是他。”陵始抓着他的手,“你刚刚遇到他了?是不是又让他跑了?”

戚鹤将觉得这两个问题无论哪个都是废话,敷衍地应了两声抬脚就走。

“诶,戚公子?”

“要死了,有事烧纸。”

此刻估摸着才未时,戚鹤将回到自己以前的屋子里,四下扫了一眼,倒头就睡。

意识开始昏沉起来,却怎么都无法完全入睡,倒是那推迟的烦躁上来了,戚鹤将眉头紧皱,想杀人。

突然,他感觉到有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在逐渐靠近,虽然熟悉,但一时片刻想不起来,所以丝毫不妨碍他想起来直接将人轰出去。

在那人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猛地睁眼,却发现左肩处的伤口传来了一阵暖意。

戚鹤将哑声道:“姨姨?”

黎梓脸色很差,本就雪白的面上最后一丝血色彻底退尽,让人觉得她随时都会消散。见他醒来,朝他微微一笑。

戚鹤将想起身,却发现起不来。肩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可黎梓的灵力并没有停下来,转而朝他的丹田处去,与他自身的灵力融为一体后,消失不见。

什么情况?常理来说,完全炼化另一人的灵力为己所用是一件相当复杂的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等等!这灵力好像不太对!

“黎梓姨姨,你在做什么?!”戚鹤将已经感受出来了,那灵力之中还裹挟着源源不断的生机,难怪自己的身体不排斥。

“快停下!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黎梓没有听他的,一手给他渡灵力,一手不断加固他身上的定身术。

这母子俩还真是有默契。

“小戚,凡人一生也不过数十载,我活了几百年,早就活够了。”黎梓按着他,“我找不到褚儿,可我算到他在此有一死劫,我把我的生机放在你这里,希望你能救救他。

这些灵力,就当作姨姨给你的谢礼。”

“什么意思?什么死劫?!姨姨,你说清楚,什么东西你自己去救他啊!找我做什么?姨姨?姨姨!!”

黎梓的身形在他面前缓缓消散,最后一眼,是她脸上、几乎凝聚了一生温柔的笑容。

她流了一滴泪,砸在戚鹤将手背,烫得他猛地低头。他脑子转了转,突然聪明了一回,猜到大概在五十多年前东风神君身死时黎梓就存了死志,残喘至今,不过是为了鸯未眠。

戚鹤将面上毫无波澜,内心痛哭流涕,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地动山摇。他直觉不对,连滚带爬下了床,衣衫不整地冲了出去。

震动的源头在西北方向,远处被扶月山挡住的地方各种阵法铺天盖地,数万道流光纠缠盘旋,最显眼的当属被各式阵法拼命压制的红光,直冲云霄,几乎连天接地。

戚鹤将心道不妙,立刻动身就要往那边去,却被人从后拉住胳膊。他转头,发现这人自己根本不认识,挥手想甩掉他,结果还甩不掉。他怒气冲冲:“你他娘谁啊?!放手!!”

“不放!你知道那边在干什么吗?!”

戚鹤将强硬地用灵力将他震开,边走边说:“关你屁事!”

可刚走了没两步,四面八方又冲出来一群人,其中一人上前:“戚公子,你不能……”

戚鹤将灵力一扫,看都没看这些人一眼,兀自往前。

结果就是又被人从后面扯住了胳膊:“戚公子,这是帝君的意思!你真的不能去!”

“帝君的意思?”

“半月前陵始告诉帝君你遇到了鸯未眠,帝君便四下追查你的气息,今日……”

他话没说完就被戚鹤将打断:“那震动是他们想要困住鸯、鸯未眠?”

面前这人摇头:“不是,鸯未眠滥杀……”

“废话少说!”戚鹤将直接吼了出来。

说话的人被吓了一跳,声音都低了不少:“是,诛杀……”

“杀”字刚落地他就感觉面前一道劲风闪过,紧接着尘烟四起。

等众人回过神来时,面前哪里还有戚鹤将的影子?

“遭了,快追!”

戚鹤将一路狂奔加传送阵,等绕过扶月山时看到一纵横数百丈的雪色大阵疾速转动,散发着刺目的光芒。阵中一抹热烈而张扬的红色,正是被大阵所压的鸯未眠。

他急忙要往前冲,却在将要踏入大阵时被强大的灵力威压挡在了外面。

此时在场所有人都在全力压制鸯未眠,并无人将注意力分到这里来。

戚鹤将看到阵中站着的鸯未眠一张脸上血迹斑斑,伤口纵横。狂风刮得他衣摆翻飞,血珠四溅。

戚鹤将用灵力裹挟着自己再次试图踏入,依旧无果。这威压似乎是为他量身打造,轻易化解了他裹挟在身外的所有灵力,再次将他推了出去。

戚鹤将急得跳脚,刚准备抛弃肉身硬闯,熟悉的胳膊被从后扯住的感觉又来了。他烦躁地闭了闭眼,一下没收住力道将身后所有人都掀飞出去:“你们有完没完!”

“戚公子,你进去会死……”

“我死我的关你们屁事!”戚鹤将召出上穷指着这些人,“谁再敢拦我,我现在就送他归西!”

言闭他不再管这些人,而是转身将灵力灌进上穷,竟是想要强行劈开眼前的大阵。

身后一群人本身因他刚才那句话吓得犹犹豫豫不敢上前,见此脸色大变,一齐冲上来想要用灵力困住戚鹤将:“戚公子使不得啊!”

戚鹤将闪身一躲,上穷往后劈了一下甩出一道剑气,以剑气落地点为中心,花草枯死并不断往四周蔓延,一片绿意霎时变成荒地。

从半月前在姻缘树上醒来开始,戚鹤将的精神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中,虽然睡了半月,但梦里全是鸯未眠,他根本没休息好,今日又接连甩出几道强悍的灵力,此刻猛然落地,他恍惚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那追来的几人抓住时机将手中的灵力一齐甩向戚鹤将,又趁他吃痛飞快在他脚下画了一个锁灵阵,不要钱似的往里面灌灵力。

戚鹤将刚才一路不要命似的甩传送阵、又去劈那雪色大阵,这会儿灵力透支完全无法挣脱脚下的锁灵阵。大地仍在剧烈颤动,震得他脑子发昏。

眼见他又要举剑,控制着锁灵阵的一个人一咬牙,收了灵力一脚踏入阵中要给戚鹤将施一个定身术,可惜被躲了过去。定身术没施成,反倒叫他自己也被困在了这阵中。

戚鹤将自然懒得理他,眼下这锁灵阵少了这一人的灵力,他努努力说不定就能强行冲破。

正当他跃跃欲试想要再次透支灵力时,却突然面色一变。

趁着这空档,阵外又进来一个人,一瞬间将定身的灵力打向了戚鹤将。

可戚鹤将现在也没空管这个。

近在咫尺的半空中,数万道灵力化作长剑,齐齐向雪色大阵中浑身鲜血跪伏在地的人射去,而后者显然已经无力反抗。

万剑穿心的那一刻,鸯未眠抬起头,往戚鹤将这边看了一眼。他笑了,但又好像在哭。

戚鹤将目眦欲裂,动用神魂挣脱了锁灵阵,从被定身术束缚的肉/身中强行撕扯出来,带着神识灵识猛地冲向大阵中心的那个人,紫色灵力爆炸开来,盖住了所有光芒满天乱窜,其间还夹杂着金色的生机。

待这些灵力想要往红色里面钻时,戚鹤将眼前带血笑着的人重咳一声,烟消云散。满天的红色也随着他的消散一同消失,只剩下四处纷飞的紫金色灵力和神息。

戚鹤将的神魂跪伏在还来不及消失的雪色大阵里,颤抖不已。大阵强大的灵力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哭得肝肠寸断,一滴滴眼泪砸在地上,荒地之中又生绿意。

残余的大阵缓缓消失,一群元气大伤的神明落在地上,除了帝摘月以外的人全部倒地,喷出的血浸透黄沙。

帝摘月强撑着走到戚鹤将的神魂身后,调动着体内残存的灵力点在了他眉心,一阵让人心痛的暖意袭来,他沉沉睡去。

最后一眼,是灰白的高天上落下来了一片雪花。

***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首先袭来的是浑身酸痛,戚鹤将尝试了一下,动不了。接着,他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

“快十年了,戚公子什么时候才醒啊?”这声音有点遥远的熟悉,但太快了,抓不住。

另一道声音则更为熟悉些:“怎么就快十年了?这才刚刚九年过两三个月。”

后面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戚鹤将仔细分辨着,确定了这后一道声音的主人好像叫陵始神君。

谁?

前尘往事一件想不起来,戚鹤将脑子疼得像是要炸开。就在此时,他听到了第三人的声音:“他那日强行撕裂神魂肉/身、灵力透支又大悲大恸,去了半条命不止,一时半刻醒不过来很正常。”

第一道声音传来:“帝君?”

“嗯。”

记起来了,这人叫帝摘月。

纷繁复杂的往事因他好像有了一点头绪,戚鹤将脑子里又蹦出一个名字:鸯未眠。以此为切口,那日的所有记忆霎时如排山倒海一般灌进脑海,他差点没当场痛死。

陵始的声音传来:“戚公子眼角那,是泪吗?”

眼角的确有东西从眼中流出,带点温热,还在不断往下滑。

“他这些年流的泪还少么。”这又是那第一道声音。

“唉。”陵始叹了一口气,“也是。帝君,您说戚公子什么时候醒啊?”

帝摘月的声音隐隐含着笑意:“为什么这么盼着戚小友醒来?”

“您说他好厉害的。”陵始道,“您都说厉害的人肯定是真厉害,而且我与他接触过几次,他人很好的,我想和他交个朋友。”

“应当也快了吧,这九年我用这灵阵一直温养着他,按理说该醒了。”

“唉。”陵始又叹了一口气,“就为了一个鸯未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何必呢?”

第一道声音附和着,顺带抱怨道:“那日我们十三个人加在一起都没拦住他。”

帝摘月笑着:“你们年纪小,不懂。”

“帝君您这话可就不对了,他戚鹤将三年后才百岁呢,我与陵始哪里年纪小了?”

“总之你们不懂。”帝摘月道,“好了,我们也别在这儿打扰戚小友休息了,先出去吧。”

声音逐渐变得渺远,戚鹤将听清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之前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吗……”

确定人走远,他才幽幽睁开了眼睛。

没办法,毕竟人家在说话自己突然睁眼,那场面无论怎么想都尴尬。

身体依旧酸痛得动不了,戚鹤将努力尝试,之后发现抬动手指是他最大的成功。

眼前是一道白色的结界,想来就是方才帝摘月口中用来温养自己的灵阵。戚鹤将能感觉到这阵在源源不断地给自己提供暖意和治愈,但他实在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阵实在太慢,于是决定自力更生。

他尝试着调动丹田处的灵力,没想到居然成功了,看来记忆没出岔子,他修炼的速度的确是日行千里。

由于那谁割袍断义前的承诺,他死后,未完的生机和灵力全部到了戚鹤将这里,导致戚鹤将如今每一缕灵力中都带着闪闪发光的生机。

把他紫色的灵力都快染成金的了。

能动了之后,戚鹤将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饿。

着实神奇。

他艰难地坐起身,碰到灵阵的一瞬间,白色的灵力就化成了一个发光的镯子套在他的左手手腕上。他摇了摇,镯子碰在肉上也没什么感觉,有点暖。

他眉梢一挑:还不错,也怪好看的。

心思又飞了出去:要是套在鸯……

啧。

别瞎想,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肚子饿了。

脚刚碰到地戚鹤将就觉得情况好像不太对,但他不信邪,愣是用手撑着站了起来。只是腿没完全站直就感受到了脚下严重的虚浮,接着是失去重心和迎面而来的疾风。

他连自己趴在地上吃土都想好了,却没料到突然被人扶了一把。

帝摘月熟悉的温和声音传来:“戚小友当心。”

戚鹤将张嘴,下意识道:“鸯鸯……”

“鸯未眠?”帝摘月微微蹙眉,“他魂已散,他心已死。”

“……”

戚鹤将身体有些僵硬,完全顺着他的力道又坐回了床上。他有些茫然,摸了摸鼻子,含糊不清问:“……您怎么,咳,来了?”

帝摘月指了指他手上的镯子:“这是我的灵力啊,有动静我当然感觉得到。”

戚鹤将忙伸手想要摘下来:“我……”

帝摘月按住了他的动作:“无妨,这对我造不成什么影响,反倒是你更需要它。带着吧,虽然恢复得慢了些,但养得很细致。”

戚鹤将低头:“多谢帝君。”

帝摘月还在疑惑他为什么要低头,就听见底下传来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一时不防,他失笑出声:“戚小友这是……饿了?”

戚鹤将想摇头,但这种情况下否认反而更尬尴,于是他决定眼观鼻鼻观心。

“我遣人去寻些吃食来。”

戚鹤将想说不用,但帝摘月这话的语气也不像是要等他回答,他于是闭了嘴。然后又偷偷瞥了帝摘月一眼,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多谢。”

“无妨。”帝摘月道,“你那日身心都受了重创,我将你的神魂神识灵识安回肉/体时你已经快散了,也算是从生死门捞回来的,有些反应很正常。”

“嗯……”戚鹤将感觉自己醒来之后都变得别扭了,说话又小声又斟酌的,“那个,我,昏迷了多久?”

“九年多一点,现在是奉安二十七年。再两月就二十八年了。”他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说鸯未眠的事,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戚鹤将大病初愈,又养了几日才勉强能自己下床,但还是走不了太远,过一段时间就饿,得吃东西。等到他彻底能走能跑能跳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一年,不过还是过段时间就得吃东西。

这日陵始带着一大堆凡间的吃食来找戚鹤将,他看起来红光满面:“鹤将,你猜猜看谁来了?”

“谁?”

“却尺,记得吗?”

戚鹤将本来在埋头苦吃,听到这个名字一愣,反应了好一会儿,问:“你说谁?”

“却尺啊。”陵始道,“帝君说怕你觉得孤独,就遣我去找你曾经熟悉的人,我查来查去查了半天,也就查到却尺和平问生,可是平问生我一直没找着。”

他突然抓住戚鹤将的手腕:“你不会不记得他了吧?!”

他这一抓耽误了戚鹤将吃东西,戚鹤将直接给他震开:“记得,一时没想起来而已。你找到他的?”

陵始自豪点头。

“谢了。”

“你跟我有什么可谢的。”陵始摆摆手。

“我明日便要离开。”

“啊?!”陵始激动得一个趔趄,差点把桌子带翻。

“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戚鹤将道,“况且,月窟太冷清了,却尺小朋友不会喜欢的。”

“你要去人间?”

戚鹤将点头。

陵始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那,好歹把你百岁生辰过完再走吧,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而且……而且帝君他也挺喜欢你的,肯定希望你能多留一会儿。反正,也就两年。”

“帝君,挺喜欢我的?”戚鹤将有些震惊,他感觉帝君对自己对别人甚至于对路边的一棵草都是一样的态度。

“帝君爱才,你修炼神速他当然喜欢你了,只是他老人家不善表达而已。”

“……是吗?”戚鹤将还是不太愿意相信。

陵始看着他专注地吃东西,道:“我去把却尺带进来。”

“等等!”戚鹤将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我和你一起去。”

“就在外面,你吃你的就是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快走。”

戚鹤将说的不错,却尺是不适合留在月窟的,刚一见面他就扑上来抱着戚鹤将的大腿哭:“大哥哥啊,这什么鬼地方人都看不到几个,我好无聊啊!我们什么时候走?”

戚鹤将顺着他的毛,顶着陵始的目光面不改色:“别哭,即刻就走。”

“什么?!”

戚鹤将对他行了一礼:“还请陵始神君转告帝君……两年后我会再回月窟。”

“可是……”陵始还想再讨价还价一下,戚鹤将却已经带着却尺跑得没影了。

戚鹤将在人间随意找了个地方落脚,对却尺道:“你自己去玩,有事就到此处来找我。”

却尺摇头:“不要,我许久没见到你们,甚是想念,我就要留在这陪你。话说,另一个大哥哥呢?”

戚鹤将一噎,抬手把却尺送了出去。

好险,差点就让小朋友看到自己红了的眼眶。

却尺还是玩心大,也可能记性不太好,没有常来找他,也就是过年的时候会来:“大哥哥!今夜除夕,外面可热闹了!你陪我去看看嘛!”

戚鹤将抬眼,听到他的话,发现已经过了两月。

“走吧。”

戚鹤将给却尺施了个法术把他化成正常孩童的模样,又给了他一个钱袋子,看着他在前面一路蹦蹦跳跳,自己就不紧不慢地跟着。人间的除夕,年年都那样,他们怎么就是过不腻呢?

今年最后一朵烟花落下的时候,戚鹤将对却尺说:“我要回一趟月窟。”

却尺有些疑惑:“不是说两年吗?”

“人是活的,有些主意改了就改了。”戚鹤将摇头,“你是要跟着我,还是留在人间?”

却尺低下头,冥思苦想了许久。最后他把手里的包袱翻来翻去,翻出了个藕荷色的塞给戚鹤将:“我就留在人间好啦,你去了月窟就又没有东西吃了,这些糕点要省着点吃。”

感受到手里沉甸甸的重量,戚鹤将想说自己不会再饿了,但最终只是笑了一下,道:“谢谢。”

转身的时候,却尺又抓住了他的袖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归期不定。”

此番回月窟,是为了告诉帝摘月苍洲的事,而他自己,心魔作祟,非常需要一个灵力充裕的地方再好好调息一下。

听了戚鹤将的话,帝摘月带着一众人去了苍洲,在他百岁生辰这年送来一封灵书: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①。

灵书散去,眼前是一个巴掌大的雪色阵法,戚鹤将蹙眉,手刚刚碰上去,阵法的用途便印在了心里,只是想要用它,需要供给不少的生机和不可估量的灵力。

戚鹤将随意找了个山洞,在外设下重重结界阵法,开始闭关积攒灵力。

结果,他走火入魔,废了半条命从心魔里挣脱出来,全身上下血肉模糊,灵力狂涌。

从山洞里出来,他去了人间。听人说此为奉安四十六年,而扶安在一月前刚灭了国。

恍惚间,人世千百年的岁月都如同白驹过隙,眼中只剩下光阴岁月中那抹鲜红的身影。

如果他还活着,今年该一百岁了。

找到却尺的时候,他正和几个和他外貌年纪相仿的人——这些年他还是长了点的,如今看起来二十出头。

一群人喝得烂醉如泥,嬉笑着互相推搡,喊着“我才没醉”。

等一群人各自回家,戚鹤将上前把却尺拎了出来,施了个法术驱散酒意,这人看起来清醒了不少。他努力将眼前的重影叠在一起,然后喜笑颜开:“大哥哥!”

“嗯。”戚鹤将淡淡点头,“我马上要去闭关,这次顺路过来看看你。”

“啊……那,你闭关出来可以带我去玩吗?”

戚鹤将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可以。”

却尺高兴得抱着他的胳膊晃来晃去,撒娇卖痴。

稍微考虑了一下,戚鹤将还是回了月窟。这次他决定冒险一试,引天雷劈碎自己的心魔。当然如果运气不好他也得跟着碎。

八十一道隐隐散发着金色的天雷毫不留情地降下,把戚鹤将劈得哇哇吐血。最后一道天雷是带着劈死你的架势来的,戚鹤将看了一眼,将神魂从肉/体里撕了出去,决定赌一把。

最后一道雷劫轰然而下,戚鹤将的神魂马上要散,又被左手腕上的镯子牢牢束缚住,要散不散。他颤抖着抬手,从身上取血在地上画了个缚魂阵,看着神魂稳稳当当落在了阵里,他才安心地闭了眼。

心魔碎得不能再碎,戚鹤将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再醒来时,神魂和肉身已经重新融合在了一起。

他尝试了一下,丹田处的灵力只增不减,生机依旧稳定充裕。整理好衣衫面容,他去了人间。

扶安灭后新立的王朝本不值一提,可几代君王勤政爱民,竟把这片江山养得国泰民安,在这片土地上算少有的景象。

去找却尺的路上,戚鹤将看到许多异国面容,带着几大车的贺礼往皇城去。

万朝来拜。

走在路上的时候戚鹤将听了一耳朵,说这样的景象,在第一代君王执政时就有了苗头。

天下归心,四海升平,这是又一年的太平人间。而他爱的那个人,已经身死魂灭三百年。

①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语出唐代诗人李远的《翦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陨落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