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个“我”

“呼……呼……”我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噩梦的景象在眼前挥之不去,刚才温存的灼烧感似乎还在,淅沥沥的水声也一直在耳边环绕。我将双腿弯曲在躯干前,双手暴躁的抓着本就乱成一团的头发,豆大的汗珠从额角留下,从颧骨的疤痕上面流过。

我又做噩梦了。

这次我梦到了母亲,我梦到了小时候的我身处于一家破败不堪的医院中,肆意的火舌贪婪的向“我”冲来,“我”不知所措的看着四周,“妈妈!妈妈!”“我”在大喊着,回应“我”的只有天花板坍塌的声音。我看到了坍塌下来的墙体后面有一间病房,后面赫然挂着“703”这个号码——那是母亲的病房。“我”像是拼了命一般翻过那些燃烧着的墙体冲进那个病房,“妈妈!我们快走!着火了!”温热的血液流到了“我”的脚边,“我”顺着那摊血泊向前看去,房间里没有母亲。“我”暗暗感觉到不好,立刻冲进浴室,看到的是一片惨象。我的母亲自杀了,在火灾发生之前。混着血的水一点一点的流出浴室,再到空气中被蒸发成气。“我”看着面目狰狞的母亲,愣住无法说出话来。

“妈妈?妈妈!”“我”反复的喊着,回应“我”的只有水龙头不断的水声。“我”走到面前尝试着把母亲拖起身,但是平时那么瘦弱的母亲现在却是那么的重,“我”根本搬不动,并且只要轻轻一触动母亲的身体大量的血液就会从母亲身上流出来。“我”的衣服被染红了。

“我”放下母亲,厚重的病房门外墙体的爆裂声以及水流的声音扰乱着“我”的思考,“我”绝望的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可是窄小压抑的病房内任何能就我们的工具都没有。

黑烟钻过门缝闯进了病房,呛鼻的味道使得“我”不断咳嗽。目之所及突然变黑了——“我”倒在了血水中。

后面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反正在那件事中,母亲死了。

我缓缓躺下身,疲惫的闭上双眼,在回忆中渐渐昏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伴随着瘙痒的感觉将我弄醒,虽然我人是醒了,但其实还并没有起床而是还在床上赖着,在迷迷糊糊中我一直感到一阵窸窣,似乎是有人在拿头发扫我的脸。之前大学宿舍的林志也喜欢这么干,那熟悉的,令人觉得瘙痒难耐的感觉使我下意识开口:“唉,林志,别弄我。”

不对,林志是大学室友,现在又不是在宿舍而是在员工宿舍,他怎么会在?那这就意味着,在我床上的是其他人。我猛的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与我自己容貌一模一样,不对,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张脸。白发红瞳……与我完全相反的发色以及瞳色。

“你谁啊,鬼……鬼吗?”我的声音在发抖,我觉得现在这情况应该是我大清早被人抢劫,而现在对方还想灭口。

那人坐正,思考了一会说:“你居然不记得我啊,真是令人寒心。”说罢又凑到我眼前:“我也是‘宋正言’啊,我是你的副人格。”

我将后背靠紧贴在墙上,用被子挡在自己身前:“扯什么呢,我……我可没有人格分裂……”这句话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变小,像是底气不足。也对,有时就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住我自己的疯狂想法,这件事好像也挺正常的。

那人赶忙说:“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小时候,你是不是杀过几个人?”这骤然的一句话让我猛的睁大眼睛,睁大眼眶时的力量扯得我的眼睑生疼。那件事当年我处理好后警察一直都没查出来,身边的人也都没有半点怀疑,自己也没有说出去,现在,我面前的这个可疑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对面那人得意的扬起下巴:“你看,我说对了吧,相信我了没?”

他知道我的秘密。我的大脑自动的把他视为了“敌人”,使我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给面前的人一次痛击。我用力的甩出手臂,但我的手掌却轻飘飘的从那人的头颅中心穿了过去,而那人还是完好无损。

我看着因为用力而更加显露出血管的手,嘟囔道:“怎么可能……”

那人将双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撑着头,看着我笑眯眯的说:“你是打不到我的哦。”

我没管他的话,再次伸出右手试图打伤他。忽的,我的手感到了一阵清晰的疼痛——我清楚的看到我的左手用力的钳住了我的右手并且捏出了红痕,“我说了,你是打不到我的啊。”那人收起了笑容,端正了身子说道,“怎么还是这么容易暴躁。”

我因为吃痛收回了手,皱起眉毛看着被自己左手捏出来的红痕。宋正霖将眼睛睁的很大来看着我,似乎不把我瞪出个窟窿出来他就不会收回视线一样。“我这次出来是因为解除了压制状态哦,”他顿了顿,说道,“并且压制状态还是你造成的哦。”

什么压制状态……乱七八糟的我根本听不懂……但我说实话,无论是对面这人的什么状态都不可能是我造成的,就算有,以我的记性也不可能不记得。

我还是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问道:“你……你是什么时候生成的?”那人伸出手数了数:“大约……十六年前。就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是被你的大脑创造出来的,用来保护你的人格。”

见我没有回答,那人笑道:“我叫宋正霖哦,请多指教。”

从他对我秘密的了解程度以及我无法触碰到他,他却能通过局部控制来控制我的这些事情来看,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我并不打算接纳他,因为我讨厌被了解的感觉。但我没有再次失态,而是平静的与宋正霖谈话。

“唉,自我介绍下呗。”我发现宋正霖很喜欢凑近我的脸和我说话。

“你不了解我啊?”我用一种带着疑惑以及嫌弃的眼神看他。

“我怎么可能了解你!”宋正霖双手抱胸对我那带点嫌弃的眼神表示不满,“我出来过的次数很少!很少!并且之前都是晚上!”

自我介绍……这种东西最烦了,因为我不太勇于社交,这种社交技能我也就没有锻炼的机会。我思考了会说道:“我叫宋正言。二十七岁。骨肿瘤科医生。”

宋正霖将脸贴近我,他那浑浊,令人捉摸不透的双眼似乎要把我看穿。“医生啊,不错呢。”宋正霖的笑也是那么的令人捉摸不透,“杀人狂也能做医生啊。”

那三个字像是死亡威胁一般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我想开口反驳,却发现我的嘴唇像是被胶水粘住了般,无法张开。我用力攥紧了手指想把宋正霖打碎,但我知道那只是无用功。但宋正霖向后一倒,双手交叉背在脑后,用像是开玩笑的语气贱兮兮的吐出一句:“那么害怕干什么,这么多年你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并且那件事也不是你干的。”

这句话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小,待我听清后我也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是我干的?难道那天只是梦吗?宋正霖重新出来的目的到底是谁什么?对我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途?

这句话说完他就消失了。我怔怔的坐在原地,空调的风拂过暴露在衣服覆盖的位置之外的皮肤,冷的我鸡皮疙瘩一直到宋正霖消失不见都还没有渐渐消去。我反应过来,爬到床尾开了灯,躺在床上问道:“你去哪了?”

虚无飘袅的声音从我脑海中响起:“休息,下午再出来烦你。”

刚在的无名火还没有完全熄去,这句调戏的话无异于再添了把柴。我愤愤的说道:“再见!好好休息明天别来烦我。”

“你跟谁说话呢?”宿舍的门被打开,俞安的声音随之响起。想必是俞安刚通宵手术回来,那隔音能力几乎为零的宿舍门把我说的话暴露了。俞安走进宿舍关上门,一边褪去“白大褂”一边皱眉的问我:“大清早的喊什么呢”

俞安这人最八卦了,解释了他肯定也不会信,我干事最嫌不必要的麻烦,索性直接不解释了。俞安见我没搭话,便耸耸肩走进了浴室。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哗哗的水声从浴室穿传出,我也无心再睡回笼觉,起身爬下床。坐在木凳上发呆,静待俞安洗完澡出来我去洗漱。

宋正霖没有再回我是真的没有再搭话了,但我知道他嘴上说着休息,但其实还在背后监视我。

浴室的门被打开,一大团水蒸气立即喷涌而出,几乎充满了半个宿舍。“我洗完了,你去洗把脸吧,你黑眼圈很重呢。”俞安将浴巾披在肩上,说道。我从他身旁走过,一句话都没回。俞安也无所谓的耸耸肩,走到门前准备换上工作服。

我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用双手接了点水泼在脸上,再伸手摸到牙刷的位置取下来。刷牙时我看向镜子,嗯,最近的黑眼圈确实比之前重了呢,应该是最近手术多的原因吧。

洗漱完后我穿上外衣,抬手理了理前襟便关灯走了出去。

我走到更艺术,褪下外衣叠放在一旁,再换上工作时间穿的白大褂便打开门,一路跟着同事们打着招呼一边走到急诊楼。

虽然现在还是大早上,但诊室外的走廊内也站了少人。无奈我只能强挤穿过人群来到走廊镜头的诊室。我走进诊室内坐下,整理好被挤的乱乱的下摆,抬头诊室外的显示屏,看着上面在我名字下赫然显示的一长串预约患者名单,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这样,我开启了一天的工作。

自那天后,后面的日子又像以前一样回归平淡了,就像宋正霖没来过一样。而我则还是该坐诊就坐诊,该手术就手术,无聊的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在与往常一样的一天,在走出手术室门后所有的疲惫都像巨石一般压下,我的膝盖处像是裹满了厚厚的石膏,每一次走动关节处都会传来骨头摩擦的涩响。我强撑着走回宿舍,换下脏衣服后连澡都顾不上洗了便爬上床。在碰到床的瞬间我便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头扎进了柔软的被子中。

手机屏幕亮起,乏味的晚间新闻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今日,延西市房价对比去年涨幅了……”我听着与往日内容几乎相同,无聊至极的新闻昏昏欲睡,但“噗”的一声,宋正霖的出现使我猛的睁大了眼睛。

宋正霖无视我的震惊及疑惑,自顾自的爬下床,走到书桌前拿起台历端详起来。片刻,他扭过头,嘴角像提线木偶般生硬的的扯起:“今天几月几日?”

我注视着笑的僵硬的宋正霖,强压下心中的不适与恐惧,回答道:“2025年,10月11日。”

宋正霖脸上的笑骤然消失,空气像是凝固了般寂静。我关闭了扰人的新闻,警惕的看着宋正霖,“你……你想干什么?”我的声音不自觉的在发抖。

宋正霖收回一脸囧样,嘴角不自然的抽搐,扯出一抹笑:“下周六是母亲忌日。还有我的生成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没准备好要给母亲烧些什么”

那笑实在是渗人。我扭过头,不再看向宋正霖。

“你还记得这些啊。”我眼神黯淡下来,低头假装整理衣服以掩盖住眼中的波涛汹涌。“我都忘了她葬在哪里了。”

宋正霖低声说了句我听不清的话,便又消散于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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