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衣被子花费一千三百四十文,再扣除鞋子和麻纸,手里头就只剩下三百六十二文,穷得令人发指。
萧宸看着逐渐减少的铜钱,心里有些发慌。
手里没钱,不慌也难。
他看着萧衍停在面摊前,脚步顿了顿:“大哥,快到午时了,要不咱们去找洪叔罢?”
萧衍随意找了小凳子坐下,“婶子,麻烦给我们上两碗三两的臊子面。”
大婶手脚麻利地下面,快到萧宸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萧宸:“……”
萧宸抿了抿唇:“我不饿……”
萧衍还没说话,大婶已经接话:“面儿我已经下了,要是不要的话,我可就让给别人了啊!”
她家的臊子香,价格实惠,又到了饭点,并不缺食客。
“婶子莫要听他胡说,您尽管下,他就是太懂事,想省银子。按我说,这人还得好好补补,您家面儿劲道,臊子多,不会吃亏。”
大婶被夸,闻言笑道:“可不是?我在这做了十几年的臊子面,最是厚道不过。”
她将臊子淋在面上,看得出已是非常熟练,将面碗端了过来:“一共是十八文,小兄弟是现在给,还是等会儿?”
素面五文,加了肉的面八至十文,她这也不算贵。
萧衍看向萧宸,萧宸只好点出铜钱递给大婶,肉疼地看向自制钱袋里为剩不多的铜钱。
之前萧衍已经和萧宸谈过,他身子不好,家里管钱的是萧宸。
萧宸还没高兴多久,钱袋里的铜钱便如同流水一般哗哗出去,偏偏他兄长还有一堆大道理。
比如说鞋子,这是必备的穿戴物什,再比如说麻纸,他兄长说有所付出才有收获,可如今这又是为何?
只要忍耐一下,就可以回去吃饭,何必白白花费这十八文?
萧衍正吃着,感受到萧宸幽怨的目光,顿了一下,疑惑抬头。
“这是怎地?怎么不吃?”
萧宸拨动着碗里的面,幽幽说道:“大哥,咱们没银子了。”
萧衍熟练地露出惆怅之色:“怪我,若不是我这身子……”
萧宸连忙打断:“不不不,这如何能怪你?大哥莫要思忧过虑,郎中说了,只要用心调养,定会痊愈!大哥且放心,银子的事儿我一定会想办法,你莫要担忧。”
他是一点抱怨的心思也不敢再有,生怕萧衍再次把所有不平揽在自己身上。不然身子才刚好,又因心病受扰。有道是心病难医,可见心病才是最难治愈!
萧宸埋头吃着面食,不给萧衍搭话的机会。
“让让,让让!”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马夫扬着鞭子,拍打在马儿身上,马儿吃痛下往前狂奔,竟是无视路边行人摊贩。
大婶慌忙收着摊子,边叫道:“快快,挪到里边去,莫要叫摊子掀翻了!”
马车疾驰而去,扬起滚滚灰尘。
萧宸皱了皱眉头,护着面碗:“这是何人?当街不能纵马,岂会不知晓?”
大婶压低声音:“哎哟,小兄弟,你可莫要说这话,当心被人听到。”
萧衍知道这又是给萧宸送经验的炮灰甲乙丙丁,边吃边竖起耳朵听。
他满以为萧宸会跟其他男主一样,拍了拍桌子,说道‘普天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之类的言语,谁知萧宸只是听闻之后,随即又埋头啃面。
萧衍:“???”
这一点都不符合男主行为啊!
哦,不对,萧宸已然重生,如若是上辈子,萧宸可能还会心中不忿,那么重生之后,见识过官场沉浮的萧宸,也定然明白其中黑暗。
如今的萧宸可不是那种初出茅庐,天不怕地不怕,只有一腔热血的愣头青。
旁人唏嘘道:“我看呐,这孙家二老爷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可不是?前些日子我听闻孙大老爷和孙二老爷闹得不可开交,据孙家下人说,孙二老爷竟对孙家小少爷动手。”
那人接过话:“这也不稀罕,孙家小少爷本就生来偏弱,如若有个好歹,不还得从旁系过继?这都是家产闹的。”
大婶点点头:“可孙二老爷再不得势,也不是咱们这些老百姓能够惹得起,各位还是仔细些,莫要因口舌惹上是非。咱这小买卖,可经不起砸。”
孙大老爷为人仁善,常做善举,孙二老爷一脉行事乖张跋扈,人憎狗嫌。
两兄弟完全是两个极端。
众人有多敬佩孙大老爷,就有多憎恶孙二老爷,如今除了此事,难免觉得孙二老爷实在是忘恩负义。
孙家完全是靠孙大老爷才有今日,孙二老爷贪得无厌,还想对人家的儿子动手,这难免会引起议论。
虽然有钱的人并不是他们,可也不妨碍他们带入自己,反正做梦也不要钱,而且生活缺少娱乐,这也是饭后闲话,更何况谁都受过孙大老爷的恩惠,自然会帮着孙大老爷说话。
萧宸对孙大老爷并不熟悉,不过上辈子他和孙二老爷一家子有仇。
上辈子他靠卖书画为生,他的画技引起孙二老爷的宝贝儿子孙河东注意。
孙河东是镇上有名的纨绔子弟,为人附庸风雅,还有喜好逼良为娼的恶趣味。
当时他是有名的画师,即便隐去姓名,可在金钱攻势下,孙河东还是找到了他,‘请’他去为孙河东宴会助兴,当成伶人戏弄。
萧宸年轻气盛,自尊心极强,自然不肯答应,在跟随者添油加醋下,他成功得罪了孙河东。
孙家在镇上自成一方势力,收他书画的书坊为了不得罪孙家,拒绝与他买卖,除此之外,还有小人从中作梗,亏得他为人谨慎,这才没有被阻碍科举之路。
后来他得势后,不用他亲手报复,为了巴结他的下方人,自然帮着处理孙二一家,与此同时孙大老爷与其撇清关系,并送上歉礼。
即便他从未与孙大老爷接触,可萧宸觉得此人并非传说中的那般仁善,虽说这话有点过于牵强,可孙二老爷一家,难道不是仗着孙大老爷一家的权势,才能够为非作歹吗?
孙大老爷明知其所为,却不去阻止,这与为虎作伥又有何异?
他之所以救了孙家小少爷,其一是觉得此子无辜;其二是联想到自己兄长,难免触景伤情;其三则是为了防止孙二一家如上辈子一般得利。
至于所谓救命恩情,有则好,没有倒也无妨,只当救了路边的小猫小狗。
当然,他也并不认为孙二老爷会因此倒台,毕竟要是孙大老爷想要治理孙二一家,早就做了,何故等到至今?
唯一可能是,孙大老爷也保不准自己亲儿能否长寿,如若有个好歹还能方便过继,这也能够说得通为什么孙二一家会被接到孙府上。
里边的弯弯道道可多了去了,萧宸并不打算蹚这个浑水。当然,如若有报复孙二一家的机会,也自然不会放过。
他向来是睚眦必报!
萧宸心中所思,不足为外人道也。
吃完臊子面,距离午时还有两刻钟。
萧衍和萧宸去往和洪叔约定好的地方,只见洪叔已然驾着驴车等待。
见到他们,洪叔将驴牵好。
“洪叔,我还有些被褥在织锦庄,能否劳烦您驱车前去?”
萧衍拿出之前掌柜给他的小包点心,塞给洪叔:“给钱哥儿和素姐儿尝尝味儿。”
钱哥儿和素姐儿是洪叔的孙子和孙女,今年才四五岁,同萧衍差了一辈。别看他岁数小,辈分倒挺高。
洪叔摆摆手:“这哪使得?你身子不好,得多补补,叔家里不缺吃食,快拿回去。”
萧衍两手塞到袖口中取暖:“这是织锦庄掌柜见我兄弟二人颇有眼缘送予,不花甚银子,我这还有,您莫要推辞。”
洪水笑呵呵将点心收好:“成,那叔就不跟你客气,有事尽管告诉叔。”
来到织锦庄,掌柜连忙迎上来,态度亲和得令洪叔诧异不已。
“萧兄弟来了?车在哪儿,我帮你搭把手。”
潘掌柜一张嘴,已然把萧衍当成同辈。
洪叔有些莫名,但对于镇上的掌柜有着天然地尊敬,这是贫富差距使然。他从潘掌柜手中接过被褥物什,“我来,我来便好。”
潘掌柜正等着献殷勤,哪能让洪叔借手?
他抱着物什放到驴车上,微胖的身材有些气喘吁吁:“萧兄弟,那便说好,明日上午我便上门叨扰。”
如若今日太过仓促,他还想跟着一同前去。
想要赚银子,只能趁早,外加厚脸皮,他自然心里有如明镜。
萧衍谢过:“潘叔客气。”
在潘掌柜目送下,驴车缓缓行驶。
洪叔心里跟猫挠似的发痒,只是问题有些敏感,不好问出口。
只是他实在太好奇了,终是试探问道:“衍哥儿同织锦庄掌柜有故?”
如若不是有故,别人岂会平白又是送点心,又是亲自搬物什,还说了上门拜访?
萧衍也知道这事瞒不过其他人,不过倒也可以隐瞒一部分。
他含糊道:“潘叔同我爹有旧,知晓我是后人,这才多加照拂。”
萧父已离世,自然无从证实。至于潘掌柜,肯定也不会声扬。
萧父以往确实出去接活,认识的人多也杂,洪叔不疑有他,也担心说到萧父会让他们兄弟伤感,没有再追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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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奸臣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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