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铛铛”(2)

*

上午刚过十一点,食堂开始零落地置上午餐供应的菜色。个别特色菜的窗口看起来则更热闹些,已经有三五聚集的学生在窗口前指指点点。

阔别大学校园已有两三年的颜柊正乐不可支,边观察食堂里那些朝气蓬勃的面孔边碎嘴:“这睡裤加洞洞鞋,肯定是上午没课,潇洒的哟……嚯,那姑娘一个人打了四份砂锅粉,给宿舍带朝廷的赈灾粮是吧……”

凌梧不太理解颜柊哪里来的那么多闲心拾乐,也并不是很想听“当代大学生食堂百态”的直播解说:“你要不也买份饭吃吧,歇歇嘴。”

颜柊对她的抗议置若罔闻。凌梧又忍受了此人的叨叨十五分钟,终于见到姗姗来迟的常奕踏进了食堂。

凌梧如临大赦,颜柊则揶揄地笑,明知故问道:“不是说四十五分下课?”

常奕嘿嘿笑了下:“点完名了嘛。”

“颜柊姐你们要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们打。”她放下包,“荆姐下午才有课,待会咱们回去先见上一见……我跟她讲了有认识的姐姐要来住几天,她还说周末可以一起去逛逛!对了,荆姐梦游的事我还没跟她本人说,你们问她事的时候先别直接说哦……”

可能是出于对室友的担忧,又觉得颜柊她们来了事情解决有望,常奕一股脑地交代起事儿来,听着有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手忙脚乱。

颜柊笑眯眯地举手:“边吃边说吧。我要炒粉,谢谢奕宝。”

凌梧便也朝常奕点点头:“一样的就行。”

颜柊于是顺口补充:“其中一份不要放葱。”

常奕眨眨眼,视线快速地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了然地点头,捏着饭卡往窗口去了。

凌梧看着常奕的背影,往颜柊那边歪了歪身子,面无表情地给她上压力:“常奕对你寄予厚望啊。”

“……”颜柊被她这么一凑近,又嗅到了那种带着凉意的细微香味,遂不动声色地刮了下鼻尖,“附身之类毕竟是我猜的。往‘坏’了想,说不定那位室友只是焦虑症。”

比起怪力乱神的玩意,心理问题听起来还是要让人略微宽心一些。当然,如果不是异象,自然就没法申报,这趟行程就会变成单纯的探望,还倒贴了来回机票钱——凌梧听出来颜柊的话里,人性稍有欠奉的底色中掺着点“唉行吧最好还是人没事”的挣扎,不禁有点想笑。

她平复完笑意后顺口问道:

“焦虑通常也有理由,课业、情感……常奕有没有打听过她室友在学校的情况?”

“算有吧。”

见食堂里开始有小拨的学生进入,颜柊谨慎地侧过头跟凌梧咬耳朵,“有几个跟谭绘荆的同学去过合租的那个屋,也认识常奕。不过常奕说怕讲得多了会传成什么乱七八糟的,没讲‘梦游’的事,也没问得太深。

“谭绘荆的专业压力不算太重,她的学分情况不错,参加社团活动也积极,没住在宿舍但跟分配同个宿舍的同学关系挺好,再就是目前单身……总的来说,似乎没什么导致焦虑的要素。”

“家庭情况呢?”

“……这就不知道了。”颜柊卡了壳,“待会再问问常奕。”

*

常奕和谭绘荆合租的房子在学校侧门附近,离学校大概十分钟的脚程。房子其实是个三室一厅,但有个房间实在窄小,被当作了个有床架的杂物间。

二人被常奕领进门的时候,谭绘荆正在把搁在了小房间床上的行李箱收拾出来——常奕已经征得过她的同意,说有两位女性朋友来住几天。三个人挤一张床想必太过逼仄,因此谭绘荆想着得多空出一张床来,这样常奕和朋友们才好分配些。

如常奕所说,谭绘荆是个看起来很温和的人,她半长的黑发简单扎在脑后,神情中有种温吞的学生气。

另一方面,同样如常奕所说:谭绘荆目前气色不太好,眼下有明显的淡淡青黑。

颜柊一马当先把半路上买的蛋糕递了过去:“你就是绘荆吧?不好意思哈,过来叨扰几天,来这个是常奕说味道不错的蛋糕……啊用这边的拖鞋可以吗?”

这一套连珠炮似的攻势把谭绘荆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她连声说着“太客气了”,终究还是推辞不过。常奕忙不迭问:“荆姐你是上课才出去吗?”

谭绘荆捧着蛋糕盒,不明就里道:“是呀。”

“那我们现在就一块吃!”常奕兴冲冲地拉着谭绘荆去厨房,还不忘回头给颜柊和凌梧指路,“我的房间是左边第一个门,颜柊姐你们先把行李箱拿进去就行啦!”

这房子的客厅与厨房以拉门分隔,三个房间则分布在客厅边长廊的两侧,卫浴间在长廊的尽头。

两人依言把行李箱提溜进了常奕的房间。从常奕的房间里看不见厨房里的景象,不过常奕的话声细碎地自厨房传过来,似乎是在对谭绘荆作补充说明:那个高的是颜柊姐、更高的是她朋友凌梧姐姐……

颜柊:“……”

好神秘、也好伤人心的介绍方式!

凌梧压低声音问:“怎么样?”

“唔,”颜柊回忆着方才跟谭绘荆的简短交流,“表情、反应都正常。但……”

她揉了揉太阳穴:

“唉,是有点‘情况’。”

*

常奕的提议歪打正着地给颜柊制造了一个可以冷静观察谭绘荆的场合。

几个人围在客厅的桌边,桌上是几角千层蛋糕和一点别的零食茶水。不过实际上包括谭绘荆在内,所有人都才刚吃过午饭不久,因此全员都对面前的甜品兴趣缺缺,更多的是在悠哉地闲谈。

谭绘荆被常奕形容为一个“温和稳重”的学姐,哪怕她现下的状态稍显疲倦,这特质在交谈中仍尤为显著。她大部分时候在倾听,没有强烈的、要引起或者成为话题的意愿,偶有的回应也并不让人觉得敷衍无趣。

当话题进行到在读专业及职业选择,谭绘荆好奇道:“颜姐和凌姐是做什么的?”

颜柊稳如泰山:“旅游摄影。”

凌梧面不改色:“档案管理。”

在谭绘荆的感叹声中,大致知道这二位无业游民底细的常奕猛掐自己大腿,偏过了头去,不敢看这两人镇定自若的表情。

颜柊甚至还在添补一些没必要的描述:“苦哦,东奔西跑、上山下海的,有时还白跑……”

谭绘荆笑得眼睛微眯:“肯定也有很多人想上山下海都没法成行诶。我从小就羡慕能到处去的人,还想过要买个地图然后把去过的地方插上小旗子。”

这场兴之所至的甜品聚会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收拾了东西,谭绘荆见时间已经过了一点一刻,便回了房准备出门。

“哎呀,你们刚来到还没休息呢,倒被我耽搁了。”她有点抱歉地说,“我待会有课,你们自便就行。”

然而临出门前,谭绘荆忽然在房里喊了常奕一声。

常奕在客厅探头问:“怎么啦?”

谭绘荆挎着个单肩的布包从走廊出来,手里捻着张皱皱巴巴的纸片。

她问常奕:“你往我门缝里塞东西了?”

不是质问的语气,而是浓重的疑惑。

“啊?”常奕一头雾水,“什么?”

谭绘荆信手把纸片递给常奕,表情哭笑不得:“在门后边地上,我以为你塞的呢。那可能是我无意间揣外套口袋里带回来的……”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一边在门边换鞋一边交代道:“那你顺手帮我扔了吧。对了,新的垃圾袋放在厨房架子上了——我去上课了,颜姐凌姐吃好玩好!”

说完她就急匆匆出了门。

谭绘荆走得急,没留意到常奕接过纸片后一言难尽的脸色,屋里的颜柊和凌梧倒看得一清二楚。

“奕宝,”颜柊微微蹙着眉,轻声喊她,“那张纸上有什么吗?”

常奕把纸片放到两人面前的桌上。

只见纸片上有歪歪扭扭的两行字迹,不知道是出于恐慌还是什么别的情绪,书写者下笔时显然太过用力,有些笔画几乎划破纸张:

【铛铛,铛铛!我又听到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是他要来了!】

*

——你听到了吗?

——越来越近了!

这是常奕第一次撞见谭绘荆“梦游”那晚,谭绘荆讲过的话。

而现在,这话语以一种狰狞歪斜的姿态,又再出现在常奕面前。

她找了一个自己比较容易承受的思路,强作镇定地问颜柊和凌梧:“梦游留下字条是合理的吗……?”

颜柊正掂起纸片左看右看,凌梧便自觉地接了话茬:

“‘睡行’,或者说所谓梦游的人,大多在那个阶段并不做梦。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国外一桩‘梦游杀人’的案子,行凶者事后供述,其当时有在梦境中看见受害者的影像,假如把这份供述视作可信,那么梦游者‘行为和梦境具有统一性’的情况也许是成立的。”

讲完凌梧跟常奕四目相对了半秒,干巴巴地作了饱含宽慰的结语:

“……所以合理。放心。”

常奕不太确定这个举例里有没有能让人放心的要素。

这时颜柊终于将纸片放回了桌面。她朝常奕竖起两根指头:“好消息和坏消息,先听哪个?”

凌梧听得眉头直抽,向颜柊投去一个“能不能收收你爱卖关子的臭毛病”的冷漠眼神——颜柊接收到后,连忙抽筋了似地啪嗒啪嗒眨眼:好嘛好嘛好嘛就让我装一下吧……

常奕没察觉到这俩人的眉眼官司,她短暂地思考后说:“那先……先听坏消息。”

“你不止一次碰见谭绘荆梦游、而且她每次的行动都是出去阳台,谭绘荆状态变差也是这之后开始的。事情的发展有迹可循。”

颜柊先给常奕摆事实讲道理:

“那么坏消息呢,是按表现来看,要么谭绘荆可能是被魇住、被‘缠上’了,而且程度正逐步加深;要么她出现了急需干预的心理问题,目前已经使她的睡眠质量显著下降,看样子下一步就该恶化到影响生活了。”

常奕哭丧着脸:“那好消息呢?”

颜柊把手一摊:

“有些民俗传说里讲,梦游的人其实是被‘上了身’。鉴于这张纸条可以跟谭绘荆梦游时讲的内容相映证,她的情况说不定可以结合这个说法:

“她正被什么间歇性地抢占身体,且情况越来越严重——谭绘荆状态变差,而‘那个’开始外化留下痕迹。”

“所以好消息是,对此我可以比较确定地告诉你,谭绘荆身上真的有‘东西’。”

无用的场内信息之:

关于食堂里点餐那段,不吃葱的是小凌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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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无用的场外信息之:

追加了凌梧的角色卡,试试能不能显示出来

选用的是12章(半日闲)里提到的初遇那幕(有对应视角的颜柊但还没弄好(颜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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