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无相村

难得的好天气,天空是水洗般的蔚蓝色,群山泛着不真切的光晕。

山林中,一栋矮小的木屋,一群戴着面具的人围在屋前。

泛着土腥味的房门内,断断续续传来孩子的哭声。

忽的,木屋的哭声减弱,以木屋为中心的大地开始抖动。

为首的面具人立刻带着众人跪下,双手结印,口中吟诵。

紫黑色的雾气在众人身上游走。

一道劲气冲破房屋,离得近的树被拦腰折断,一时之间,鸟雀四散。

与此同时,几百米的山林外。

手持佛珠的僧人,握紧罗盘的道士,请神的出马,披着兽袄的萨满站成一排。

随着一声大呵,一道莹白的屏障从地面缓缓升起,呈圆弧状将群山遮蔽。

木屋内。

一个七岁的男孩趴在门上,用尽全力敲门。

他的身后,昏黄的墙壁上,灯绳长长的影子舔着小男孩的脖子。

他似乎感应到什么,一边敲,一边回头。

角落的阴影里像是有什么生物在蠕动,他清晰地感觉到一束带着恶意的目光正躲在暗处窥伺。

他怕极,却哭不出声,泪无声地流淌在脸上。

头顶的灯光不断摇晃,狭小的光不断退缩,黑暗向前舔舐。

他挪动,紧贴门框。

可阴影却步步紧逼。

他似乎看到怪物的獠牙,它不再掩饰,从阴影里逐渐分离出来。

他的身后,多了一条影子。

救命,快开门啊......

血顺着手臂落在门框上。

他瘫倒在门上。

还是没有人吗?

不,不是的。

他听到门外熟悉乡音,夹杂在嬉笑声里。

有人的。

但,为什么?

他们......

是把我忘了吗?

我,我还在这里呀。

他再也敲不动了,颓唐地蜷缩成球。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呜呜呜。”

他的祈祷没有用。

一股凉意逐渐靠近。

下一刻,他感觉到有带着黏液的东西,握住了他的脚踝。

他本能的想尖叫,但喉咙却像是被扼住了,只有泪不断涌出,浸润了皮肤。

“救救我,无论是谁,求求您......救救我。”

他在无声地尖叫,而那个东西顺着脚踝缓慢地摸向他的小腿。

湿湿的,还带着腥味。

他再也绷不住了,不断向前踢腿,却被一把握住,甚至被更用力朝屋内拖去。

他不敢睁开眼睛,只能抱住自己祈祷着:“神啊,求求您,救救我吧。”

他一边哽咽,一边默念:“我愿意......付出我的全部。”

谷淮安在此时睁开眼睛,脑袋像是被重锤了一样,疼得他直喘气。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始打量起周围环境。

他此时坐在车内,车窗外熟悉的绿色和记忆逐渐重叠,阴冷的气息在四肢攀爬,周身散不去的寒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恍惚。

“咚!”,右肩被重重砸了一下,好友许上九正靠在他的肩上睡得香甜。

他这才想起来,他这是回无相村的路上。

无相村是他外婆家,一个坐落在深山老林的旧村子。

根据小姨的叙述,他七岁前都和妈妈居住在那,但他毫无印象。

据说他七岁那年暑假生了一场大病,妈妈想带他走,但外婆执意用土法子给他驱邪,硬拦着不让妈妈带他走。

结果因为外婆的阻拦,他高烧持续整整三天,烧得连眼睛都有些看不见了。

最后是妈妈偷出了车钥匙抱着他冲出了村子,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但或许是高烧的原因,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耳朵都听不到声音,也无法开口说话。

妈妈说起此事,都恨得牙痒痒,也不再愿意和娘家人来往。

他对于这段记忆却格外模糊。

唯一有印象的是外婆房间里供着的神龛,上面盖着的布料格外绚丽,图案复杂繁琐,看上一眼都觉得头晕。

虽然母亲竭力阻止,他还是揭开布看过一眼。

布下面,是一尊青铜制成的“神像”,像是鱼,又像是□□的生物张着嘴,仰着头俯视着参拜者。

村子里的人都信奉祂为神。

但年幼的他始终觉得神不应该是那种奇怪的模样,与其说是神,更像是一种怪物。

如今想来,他的感觉是对的。

想来就是从那时开始,“祂”就缠上他了。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次踏足无相村。

但,自从三个月前的那场车祸后,怪事就开始不断发生。

他好像又被“那个东西”缠上了。

他起初以为这只是创伤后遗症,毕竟这场车祸来得奇怪。

据交警的口述,事故的原因是和一辆违规行驶的大卡车迎面相撞。

当时现场驾驶室严重变形,司机当场死亡。

按照现场照片,他的四周座椅都变形并燃烧,按照常理他也不可能生还。

可事实是他毫发无损。

医生都说是奇迹。

可不,不是奇迹。

他坚信他一定忽略了什么,比如,他清晰地记得,车祸来临前,有人单手把他禁锢在怀里,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

慌乱间,他曾害怕地向上摸,像是摸到那人的脸,冰凉刺骨的触感,像是某种爬行生物。

是“祂”?

他不知道。

从那以后,他就像是陷入了某种轮回,不断的闪回车祸的片段。

虽然已经清醒。

但,他仍清晰地记得梦中场景:腰被单手禁锢住,他几乎折叠在一个人的怀里,耳后是它冷冽的呼吸。

阴冷,胆寒,无时无刻提醒着他,它的唇紧贴着他的脖子。

黑暗里,感官不断被放大,而它若有若无地触碰,就像是无声地挑逗,实在是难以评定是不是故意为之。

他的退让,却换来它的步步紧逼。

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他曾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可他徒劳地发现,这一点用都没有。

药物只进一步摧残他可贵的睡眠,让他进一步变得消瘦,颓唐,歇斯底里。

他就像是一个神经质的疯子。

就在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之前,许久未见的好友闯入了他的家。

挨了一拳的他被拖着去见了好友的师兄,他也是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直以为中二病晚期的好友,真的是龙虎山第n代传人,家学悠久。

在符咒贴上身体的瞬间,周身寒气在不断散去,身体开始回暖,那股被窥伺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他本以为他获救了。

但好友的师叔,那个叫孟山泽的男人却摇摇头,怜悯地看着他说:“符咒没有用,这只是让你隐藏气息。使用越多,下一次起作用的时间就越短。”

为什么?

似乎看出他的迷茫,孟山泽解释道:“时间紧迫,我们长话短说,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些非自然的生命体。我们称它们为無。”

"大部分人都没有察觉,是因为几百年前有先辈将大部分的無锁在了临界。但是有一小部分人的投影几乎和临界重合,这些人就是無天然的通道。”

“而你,很不幸,就是那些个倒霉蛋。”

“但是根据小九的描述,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你的情况应该更加接近传说中一种很罕见的体质。”

“如果说,别人好歹还是遮掩了一下。”

“而你,就像是开了爆闪,广播循环回响“在这里,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明牌出口。”

孟山泽顿了顿,有些疑惑地看着谷淮安。

“按照常理,被这样无时无刻窥伺着,被恶意环伺,在梦中被拖进临界,你精神早就崩溃了,应该活不到十岁的。”

“除非是......第二个印记?这......”

他恍若大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不断强调道:“我想你应该有所察觉。”

“你的存在感是不是越来越弱了?”

是,是的。谷淮安心里的疑虑被完全打消。他有些惶恐地看着眼前人。

“你在被‘它们’同化。”

“你要是想活。”

“我该怎么做?”谷淮安迫不及待打断他。

“按照推算,应该是十年前封印失败导致的后果。

你得回去,我们会送你去找事情开始的时间节点,去完成封印。”

封印?就,“就我一个人吗?”

“会有其他玄门中人在里面接应你。”孟山泽想了想说:“要快,等你的存在感完全消失,一切都来不及了。”

“砰!”随着车子抖动,谷淮安的头重重撞向边缘。

一阵电流声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快......回......来......”

“啊!”绞痛让谷淮安抱住脑袋,直直往车壁撞去。

许上九被他的喊叫声惊起,一把揪住他的手腕,将他抓到跟前。

“又做噩梦了吗?”许上九问。

谷淮安无助地点了点头。

眼睛因本能淌着泪,眼角残留红晕,琥珀色的眼睛雾蒙蒙的,睫毛被泪水打湿了,就像是一株携带露水,在风暴里颤颤巍巍的小白花。

“疼。”他带着哭腔地说。

见他的样子,许上九立刻缩回手看向窗外,眼里逐渐浮现一丝不忍。

很快,树木逐渐减少,只看见一片荒芜的草原。

“快到了。”孟山泽转动手里的菩提,意有所指地说“小九,准备好了吗?”

许上九撇过脸没说话,只用大拇指死死掐住中指。

突然。

“咚咚!”巨大的冲击让车子几乎侧翻过去。

许上九立刻抓住谷淮安的肩膀:“安安,准备好,要进入界了。”

谷淮安挤掉眼里的泪,恍惚间,他看着孟山泽双手飞舞,金色的符文突然出现,菩提子悬浮在空中。

随着他一声:“印成。”

菩提子一颗颗崩碎,一股强烈的气流在四周扩散。

眼前的场景开始抖动。景色骤变。

高大的灌丛挡住了去路,山的顶端是深灰色,黑灰色的雾气在山顶翻涌。

周围树呈现一种诡异的姿态,像是朝圣一样向着西南方伸出枝丫。

钟声和诵经声逐渐加强,若有若无地香灰味从山下的村落传来。

显然是谷淮安记忆中的外婆家——无相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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