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舟道:“你可知三娘是碰了什么邪物?若是能知道,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赫连羽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忙道:“我虽不知是什么,但一定和三娘家祖传的功法脱不了干系!我听三娘说过,她家中有一门功法,修炼后可让人迅速变强,碍于祖训,她原不曾修炼。我从前听时并未当真,直到后来三娘情绪起伏不定,时喜时嗔,行为愈发令人琢磨不透,我才想起此事。我听闻,三娘的父母去世前便是如三娘这般模样。”
听到这里,杨善逗猫的动作一顿。
沈逸舟道:“那三娘修炼的究竟是怎样的功法?可有记载?”
问人功法这事,涉及修炼一途,原和探人**没什么区别,端看谁来问。沈逸舟出生名门,他生父和师尊都是灵界响当当的人物,何况其人光风霁月,是全然值得信任的。
赫连羽也未犹豫,道:“这功法我不曾见过,但三娘出事后,我便住在她家中,打扫时也翻出了些东西,其中封存了一个密匣,三娘每每看到,反应不寻常,我猜想,大概那功法就储存在内。”
他说着从灵囊中拿出了一个紫金色的匣子,匣子表面贴了几张禁字金符文,用一把玉锁封存着。
原本唱歌儿的三娘一见这秘匣,眼神立刻有了焦点,当即发狂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掀了桌子,喉中溢出“嗬嗬”声音,又拼命抓挠着血红的手臂,不断退开,似乎想离那秘匣越远越好。
杨善眼疾手快,秘匣被掀飞的瞬间,他连忙接住,同时拉稳了谭病,退远丈许。黑猫紧跟着弹开,闪避桌子。
沈逸舟则迅速把桌子又掀正回去,腰间飞剑出鞘,一连接了三个茶杯,稳稳放回桌面。
这混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唯有三娘还在发出嗬嗬之声,赫连羽遮了她的眼睛,道:“三娘!三娘别怕!”他喂了一颗丹药,三娘才平静睡过去。
杨善把秘匣又放回桌上。几人重新坐回去。
赫连羽抱着三娘,叹道:“正如方才所见,三娘每每发狂,便要自残身体,最严重的一次,她拿着灵刃刮下自己的皮肤。我起先不知是为何,后来陪她上街,才知道她在学街边的卖鱼人刮鱼鳞……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放她出门了。可三娘一发狂来,又有一股巨力,只要我稍稍松懈,她就要挣脱跑出去。昨日有道友渡劫,雷声突然,她便冲开府门,兴许是在哪里看到了歌舞,这才又唱又跳……”
沈逸舟道:“原来如此。”
灵刃指修士使用的刀剑一类,因祭炼后格外锋利,又时常被修士覆盖灵力使用,若是被这类武器所伤,使用疗愈术是没有效果的。如三娘这般血红的双臂,赫连羽不可能不救治她,多半是曾被削得森白见骨,至今尚未痊愈。
知道缘由后,杨善拿出一个玉瓶,道:“这里有几颗碧春丹,或许能帮助三娘恢复。”
赫连羽连喂了两颗,三娘的伤势痊愈,他欣喜道:“我一直打算买些碧春丹,可实在是求购无门。倒是听说一年前紫阳真人又和九霄坊合作,偏偏知道晚了,没能赶上,多谢杨道友!”
杨善笑道:“我一位朋友和紫阳真人相熟,这才存了些丹药。”
赫连羽眼睛一亮,谭病煞有其事地补充道:“可惜这位朋友和紫阳真人一起消失了,如今阿善也是联系不上了。”
赫连羽神色颇为失望。
沈逸舟拿起秘匣,道:“这上边的禁符倒是好解开,可这锁的钥匙在哪儿?”像这类玉锁,通常有机关和匣内相连,一旦锁或匣损坏就会毁掉其内物品,故而不可强开。
赫连羽摇头:“我找过,没有找到。”
杨善道:“我对这类灵锁,倒是有些研究,让我试试吧。”
事实上,杨善根本不熟悉这些灵界制造出来的玩意,他从前倒是在灵界待过一段时间,但都是四处打听楚云陵的下落,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更不可能研究这些东西。不过,他方才接秘匣时,无意中发现这锁孔有些眼熟。
听到杨善有办法,沈逸舟将秘匣给他。杨善接过后,指关节在匣外敲了两下,左瞧右看,又东敲西敲,众人皆不知他在搞什么鬼,只得耐心等着。
此时,二楼传来一阵说笑声,脚步朝着房间过来,随后响起了敲门声。
“沈师兄,你在吗?”
沈逸舟转头,起身开门。来者一男一女,样貌皆是不俗。只见男的和沈逸舟外表相似,但与沈逸舟的温和不同,他眼锋如刀,目光凌厉;女的一身娇嫩黄衣,笑起来有酒窝,还是个窈窕少女。
沈逸舟疑惑道:“兄长,乔师妹,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那乔师妹本想说话,目光扫过屋内几人,眼神霎时凝住了。沈逸舟和他兄长顺着视线看去,那人正是赫连羽。
赫连羽见到那乔师妹,也傻住了。面面相觑片刻,乔师妹走进来,哼道:“你倒还有两分胆性,不算太过没救。”
赫连羽苦笑,叫了一声:“乔师姐。”
“我说了,除非在宗门内,出门别叫师姐,我和你没关系。”
众人茫然,沈逸舟兄长闻言,面含怒色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戏耍乔师妹之人?!”他说着拔剑而出,来势汹汹。
沈逸舟不明情况,出剑制止道:“兄长,这里是别人的房间,不是赫连羽的住处。”说罢,互相收剑,介绍一番。
原来那乔师妹乔映秋,从前看好赫连羽,二人曾是一段时间的挚友,不料却因二人走得近,家中父母拆散了赫连羽和三娘,想促成二人,谁料鸡飞蛋打,乔映秋知道后不喜,断了往来,赫连家是一个也没捞着,反而坏了儿子名声。如今才有了这番情状。
沈逸舟介绍到谭病,其兄长沈景行道:“原来是灵光阁少阁主,前几日听闻你的喜事,可惜俗务缠身,只好派门下弟子恭贺,倒未曾一见。”
谭病微微一笑:“不妨事,来的人也没见到。”
众人见谭病笑得温雅,语调平常,一时倒分不清他是不是素来说话如此。
静默一刹,杨善突然叫道:“开了,打开了。”
沈逸舟转移话题道:“兄长你来得正好。”他将三娘祖传功法可能与邪物有关之事说来。于是一屋子人纷纷凑上前去,要看那密匣中到底放了什么。
匣内却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
赫连羽愕然道:“怎么会呢!看三娘的反应,不应当啊?!”
谭病道:“兴许是三娘早已转移了吧,这秘匣就是个障眼法,真正的功法并不在其中。”
沈逸舟道:“确有可能。”
白费一场功夫,沈逸舟又问赫连羽,可还有其他可疑之物,赫连羽连连摇头,面色更白,喃喃道:“难道三娘真的没救了吗……”
沈逸舟安慰道:“再回去找找吧,兴许有什么发现呢。”
杨善道:“需要帮忙吗?我找东西还是很擅长的。”
沈景行道:“既然暂时没有头绪,逸舟先跟我回去吧,父亲正找你。”
沈逸舟听闻此言,心下一紧,他本欲带师兄分身回去太清宗,却不料此行要回神剑宗。
这就涉及了另一桩隐秘,当年,沈逸舟父亲本想让儿子做天悟仙尊的首徒,却不知从哪里来的楚云陵抢先一步占了位置,心中不爽快。天悟仙尊为了让老友宽心,宣称沈逸舟之后不收徒弟,所以沈逸舟才成了关门弟子。
这些事原都过去了,一宗之主也不可能跟一个弟子计较这些。
谁料楚云陵是个剑修,天资过人,几年时间接连突破,他唯一一次出手,便是五大宗门齐聚比武时,他大败了神剑宗的同辈精英弟子们。当时,他十分猖狂的让在场四大宗门的几十名弟子一起上场。
这场比斗简直是单方面碾压,尤其楚云陵擅长使剑,在剑道一途上,神剑宗输得颜面尽失,也让沈逸舟之父分外厌烦楚云陵。
沈逸舟了解自己父亲,他喜欢谦逊的后辈,不喜出格举动,因此从不在他面前主动提楚云陵。
当下,沈逸舟只好暂时辞别了几人,未提煤球之事,让赫连羽有消息再联系他,跟着兄长和那乔师妹一起离去了。
黑猫喵喵几声,从床底下钻出来,继续玩玉佩穗子。赫连羽抱着三娘,杨善抱着猫,谭病面色淡漠,身后跟着几个护卫,一齐前往三娘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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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三娘的房间吗?”杨善问。
赫连羽将三娘放到床上,点点头:“我和三娘认识得早,她一直住在这里。”
杨善四顾一番,委婉道:“这房间看起来十分简洁。”
只有一张床,能不简洁吗。
赫连羽道:“原不是这样的,我怕三娘伤到自己,这才越搬越少。”
杨善看了看三娘,叹息一声:“其实,我有个法子,或许能救一救三娘。”
赫连羽愣了愣,接着狂喜道:“此言当真?!”
“或可一试。”杨善道:“但救回来,并不能让她增加寿元。而且,她还将面临自己成为一个废人的事实,我听说,三娘是个高傲的性子,她能接受吗?若她清醒过来……”
余下的话,杨善并未说尽。从修为深厚之人一夕之间变得法力全无,这种痛苦,杨善体会过。而三娘要面临的,却更多,兴许是周遭怜悯的目光,兴许是找上门的其他人,她清醒过来,又要从里到外,再死一次。
直到死得整个人没有丝毫价值……那时候,她还会再死一次。
赫连羽怔住了,脸上缓缓呈现出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他捂着脸,指缝间漏出眼泪,颓然跌坐在地上。黑猫从他脚边旋转走过,又跳上床,舔了舔三娘脸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赫连羽泣不成声,“到底该怎么办……”
谭病道:“你可以想一天,明天这个时候,你若是不来红枫客栈,就当不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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