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枕梦醒来的时候, 天色已然大亮。xiashucom
红豆伺候她洗漱后,端来一托盘补血养身的食物,并一只硕大的, 盛满汤药的碗。
隔了一夜,秋枕梦肚子又疼了起来,食欲不振,勉强喝了碗粥, 吃了几口菜。
“姑娘, 老爷说这次十日后回来,叫姑娘好生喝药。”红豆道。
看见苦药,秋枕梦就有点发憷。
她看了看桌子上, 摆了好些点心果脯, 以及各种糖, 估计就是给她备下的。
然而汪从悦在的时候, 她还想喝,幻想着像话本里那样喝, 说几句甜滋滋的话,现在人走了, 那还喝啥。
她已经没之前那么疼了。
红豆似乎揣摩不出她的意思, 端起那只大碗,盛了一勺药, 喂到秋枕梦嘴边:
“老爷说了,要姑娘保重身子, 姑娘若是怕苦, 就让婢子侍奉您喝吧。”
行吧。
话本里的讲的东西,虽说不能完全重现,现上一半也是行的。
汪从悦一个男子, 不解女子喜欢的风情也说得过去。
秋枕梦自我安慰着,喝了一勺。
红豆又喂了一勺。
然后再喂一勺。
秋枕梦一把抓住红豆手腕,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突如其来,和自家老爷一模一样的神态吓到了红豆。
她战战兢兢道:“姑娘,您疼得那么厉害,不能不喝药啊!您若是不喝,叫婢子怎么跟老爷交代?”
“我喝,”秋枕梦沉重地叹息道,“碗给我,我自己喝。”
红豆放下勺子。
秋枕梦心一横,端着碗一饮而尽,捡了块糖含在口中。
“姑娘别害怕,”红豆安慰她道,“昨儿郎中说了,等这几天过去,还会给您换药,加一些别的药材,喝起来酸酸甜甜,就没这么苦了。”
酸酸甜甜外加苦,听得秋枕梦一阵阵恶心。她连忙制止:“红豆,别说了。”
那点难得的少女心思,已经在红豆喂下的三勺药里,毁得渣都不剩了。
由于将养身子,秋枕梦连续几日没再去绣坊。郎中给她换了方子的第二天,汪从悦忽然提前回了。
秋枕梦迎出去,正赶上汪从悦脚步奇快无比地往里走,那些随侍小厮小跑着跟了上来。
他垂着眼,似乎满带着阴郁模样,见着她时,目光才稍微缓和了些,牵住她的手。
“妹子,药有好生吃吗?”汪从悦问,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沙哑。
“有的。”
秋枕梦仰头望他。
汪从悦平日的表情便极少变化,如今更是没有,只微微垂着眸,本在眼尾处才稍微带着些的红,一直蔓延到前头。
“小哥哥,你是不是刚哭过?”秋枕梦问道。
汪从悦没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揉了揉她的头,将她挽好的垂挂髻揉散了。
两人一直进了二门,院中只剩下红豆。秋枕梦打发红豆去做事,汪从悦这才道:“我请了三日假。”
“小哥哥,到底怎么了啊?”
汪从悦仰了头,望向头顶朗朗晴空。阳光还算耀眼,刺得双目都在发疼。
“师父去了中锡行省,水土不服,年龄又大了。”
他攥着秋枕梦的手往屋里走,本行得极快的步伐慢了许多,仿佛说话时十分艰难,难到路都走不动了:
“今日消息报到京城,师父他已经病故了。我告了假到师父府上去,妹子,你帮我备下赙礼吧。”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
秋枕梦记起那日见到的老人,待她很和气,还嘱咐不让小哥哥欺负她,心也就沉沉地重了。
汪从悦进了屋,才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备赙祭的时候,权当他是我父亲。”
“小哥哥放心。”
汪从悦又叮嘱了一些事情,便回房躺着去了。
其实一起报到京城的,不止张公公的死讯,还有他临终前递来的奏章,推荐他接替自己的位置。
他得了消息,连忙去觐见皇帝,希望能告下假来,为师父治丧。
那时皇帝刚刚下朝,没回内宫,在外廷殿中处理政事。他侯在殿外等待传唤,瞧见里头走出来几个吏部大臣。
那几个大臣对他印象还算不错,从前他遭受弹劾的时候,这几人还帮他说过好话。
有人对着他恨铁不成钢道:
“汪公,知恩图报是件好事,可也得挑对了人。圣上本有意叫你领内官监印,我们瞧着你也当得起,就因你……哎!”
那官员话都说不下去,甩袖离开了。
而后又出来几批人,看他的目光或惋惜,或鄙夷,或无所谓,或厌恶。
他都没放在心里,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去了,才有内侍出来,将他带了进去。
杨自彻手里翻着题本看,见他跪下磕头,也不叫起,问道:
“你多日不在朕眼前走动了。说吧,为了什么事来的?”
这声音听着很和蔼,却教他心里一阵阵的空落着。
“奴婢求圣上准假,恩准奴婢为师父治丧。”他轻声道,目光里装着殿中雕刻着花纹的地面,不敢抬头。
“准你三日假。”
他重又顿首:“谢圣上。”
杨自彻依然没叫起,也没放他走。殿中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
“张兆清的上奏,朕已经看了,留中。”杨自彻忽然提起他师父,语气依旧平和。
但这已属于政务范畴了。
虽然已经从外廷官员那里,得知师父在奏章里写了什么,但这些并非是内廷官员可以触及的东西。
他不敢猜测皇帝提起奏章的用意,便也不敢接话。
杨自彻并未计较,将留中的题本随手丢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
“朕已经有将近一月不曾见着你了,”他声音渐渐冷下来,“本以为你来见朕,除去治丧,还有别的话想对朕说。”
皇帝想听到什么样的话,他心知肚明。
可他不能说。
“奴婢没有,”他声音很轻很淡,语调依旧是平的,慢慢道,“圣上终日理事,合该龙体康健,奴婢岂能惹圣上生气。”
他得了声含着怒意的“滚”。
·
赙礼等东西,在汪从悦睡醒时已经送到张公公府上。他换了治丧时该穿的衣裳,坐了轿出门。
秋枕梦一直送到门外,望着轿子远去,这才回来。
素常跟着他的小厮留下了几个,她随手一指:“归雁,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两人进了上房,红豆关上门,在外面守着。
秋枕梦盯着归雁看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知道怎么问,半天才开了口:
“张公公去了,你们从那些小内侍口中,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吗?”
归雁垂头道:“姑娘,小的只听到过几句,好像是圣上对老爷不满,老爷去求假,被圣上骂出来了。”
“但是假已经给了。”秋枕梦说。
这不能代表什么,毕竟之前皇帝还说过要杀汪从悦,最后他还是活蹦乱跳了这些日子。
想来想去,一切问题的根由,就是贤妃娘娘获罪的事情。
“你们常在外头走动,有没有听说过……”秋枕梦思来想去,还是问道,“贤妃娘娘以巫蛊咒圣上这回事的始末?”
归雁皱着眉沉思。
屋里一时间沉寂下来。
秋枕梦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归雁的声音响起:
“回姑娘,小的从前听一些文人说过。好像是说,圣上年纪大了,子嗣也难了,上头高一些的位分,已经全归了人,再进来的宫妃爬不了那么高,还不能生下子嗣,待圣上百年之后,是要殉葬入皇陵的。”
这事她也听文人们说过。
“贤妃娘娘入宫前,家里有了嫡亲妹妹,她一直惦记着,这些年时常派人送东西给小妹,据说下次选秀,她小妹妹要参选的。”
秋枕梦终于找到了不理解的地方:“贤妃娘娘是世家人,还是嫡支,一样身份的女子怎么可能再选中?”
归雁忙说:
“小的也不明白,只是偶尔听老爷和司礼监老爷们说话,提到过,圣上正倚重贤妃娘娘家呢,保不准宫里还要多添她家嫡脉的人。”
添了以后又要拿人家女儿殉葬,这是倚重还是要结仇?
作为一个小地方出身的平民百姓,秋枕梦实在无法理解皇帝和世家大族的想法。
她问:“还有别的吗?”
“有的,前两天,小的才听传言说,贤妃娘娘是画了圣上的图,托人送到宫外,欺瞒着外头绣娘绣出来的,众人都骂娘娘心思歹毒。”
归雁告诉她。
秋枕梦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她思索了很长时间,才记起还没让归雁出去。
贤妃在绣坊订下佛像的时候,确实带了一张人像来。
和普通的佛庄严肃穆之像不同,娘娘要她绣的,眉目温柔又和蔼,望着臂弯里两个娃娃,整幅图充满了温情。
她将图拿回家的时候,汪从悦还看了很久,最后抚摸着它道:
“这准不是宫里那些画师画的,也不知娘娘从哪儿找的人,怎就不召我呢。”
他并未对“佛”的容貌,产生什么不同寻常的反应。
抑或许他已经惊讶过了,只是神情中半点都没表现出来。
还有那天跑来绣坊闹事的人……
那个男人说了什么话来着?好像是要等她倒了?
秋枕梦忽地站了起来。
她敢确定,那个传言里“被欺骗的绣娘”,八成就是她了,汪从悦肯定早就知晓,只是一直瞒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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