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怎么把村子里的姑娘送给真神的，直接送过去吗？”边隰轻轻搅动溪水。

村长摇了摇头：“我们是真诚最忠实的信徒，当然要用最忠实的办法，姑娘坐在竹筏上，顺着村子里最长的河流顺流而下，真神自然在那里等待着她们。”

边隰没有再继续询问关于那些姑娘的事情，因为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你是见过真神的对吗？”

村长很是自豪，点着头：“我当然见过，不光我见过，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见过，我们这个村子是真神最喜欢的村子。”

所以说，和旧社会那种愚昧的做法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这个真神他是真的存在的。

“天色已经有点晚了，我把这些水拿回去看一看，说不定参考什么书就可以知道解决的方法了。”边隰用碗舀了一碗水。

村长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那就辛苦大人了。”

这个村长似乎是比望山村的村长要和气很多，只要不触怒关于真神的事儿，他在其他方面显得十分随和。

“大人晚上睡在我家吧。”村长对边隰提议道，“毕竟男女有别，待在一起也不方便。”

李科一点儿也不想一个人呆着，但是今天村长的样子把她吓到了，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拒绝合适。

好在边隰也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拒绝了：“我就睡在院子里好了，就在我带来的那个车子上，晚上说不定还能看见真神呢，让我长长见识！”

本来村长还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听到最后几句话，立马喜笑颜开：“既然你这么有心，真神肯定知道的，说不定真的今晚就来。”

笑呵呵说完这句话，村长又给他们送来了一张被子，之后才离开。

“你真的不进来吗？”李科，示有点害怕，等会儿院子里肯定又都是那些东西。

边隰指了指房顶：“今晚我要发现事情的真相。”

李科立马觉得眼前一亮，她怎么没有想到过呢，虽然这里墙壁和地面都是泥质的，但是房顶儿可不是，待在那里或许是最安全的选择。

“这里果然安全感多了很多。”坐在房顶上，李科感叹道，其实不是这里的环境安全，主要是有人陪着那份安全感。

边隰眼睛直视望山村的方向，他在等那个男人的到来：“如果困可以先睡一会儿。”

李科看他神色认真，没有打扰，点了点头，准备先睡一会儿。

呜啦啦，村子里的灯火突然亮了起来，不远处还传来了吟唱声，村民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大片的火光。

一声声的吟唱夹杂着低落的哭泣声，然后很快传来阵阵的斥责和不满，挣扎之后的落水声在黑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李科听到这声音立即被惊起了，看到看到身边的人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低声道：“我每天晚上都可以听见这样的声音。”

过了一小会儿哭声不见，河边的喧嚣也都慢慢停止了，村民们执着火把各回各家。

李科还是第一次那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夜里的风太冷，她感觉心里的寒意迟迟散不去，刚刚应该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送去服侍真神的姑娘吧。

就算现在已经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李科再也睡不着了。

过了许久的时间，天上开始下起了雾蒙蒙的小雨，边隰知道，最关键的线索来了。

村子里各家各户都熄灯了，一片黑漆漆的，一个男人的靠近并没有被村民发现，他几乎是狂奔而来，速度越来越快。

到了河边的时候，他停下了，因为他发现了河岸草地挣扎过后的痕迹，还有一个木质的发叉。

那个发叉很熟悉，他曾经一刀一刀刻的，然后亲自为心爱的姑娘别上，那时她笑颜如花，即使再美丽的鲜花也比不上。

可是，他知道，如今那个姑娘已经入了河底，再也不能对他笑了，而他，被骗了，才害的他没有来得及救他。

伤心欲绝的男子捂着嘴痛哭，他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就跪在湖边，用头不住撞击着地面，直到松软的泥地出现了一个大坑。

李科的视力比不上边隰，所以看不清楚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得到他神情严肃，细心的没有打扰。

很久时间以后，男子才重新站起身来，他提着自己那把斧头，进了村子里第一户人家。

没有过多久，甚至没有惊叫，男子就一身是血走了出来，他的步伐稳健，直直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第二户人家，第三户人家，一直到了村长家，正在夜半祈祷真神的村长，看见了一身是血的男人走进来，朝他笑着，然后举起了白森森的斧头，村子里第一声哀嚎传了出来。

这个叫声引起了其他村民的注意，然而还没有等发现事情的真相，就已经命丧黄泉。

村子里起了大火，一场毫无抵抗力的杀戮正在进行，有人跪地祈求真神的护佑，有人哭喊着想要逃跑，一如刚刚求饶却仍被送下河的女子，命运始终无法逃脱。

恢复平静实际上很短，男子提着斧头，最终来到了大院子面前，他冲进了院子，直接劈开了主卧，在里面没有发现想找的人后，痛嚎一声跑了出来。

冲出来环顾四周的时候，他猛然发现了坐在房顶上的两个人。

他已经杀红了眼，见到两人一跃到了房顶上，手里的斧头重重砍了过来。

边隰察觉到他的意图之后，拉着李科站起身就跑，堪堪躲了过去。

房顶上的碎屑迸溅，边隰头也不回拉着人跑，李科的双腿已经发软，她刚刚见过这个男子的，杀人如切菜一样简单。

好在边隰的力气够大，拉着个人也能跑起来，但男子的速度也不慢，紧紧跟了上来，斧头几次险险砸中。

李科想说让边隰把自己放下，可是她又不敢说，她还不想死，真的，她不想像那些村民一样，说她怎么样也好，她不想主动放弃救命稻草。

边隰的气息逐渐加深，他们刚刚就已经从房顶跳下来，现在正在村子里跑，地上还堆积着村民的尸体。

唰的一声，斧头被男子扔到了边隰的面前，边隰侧过身躲避，却削断了李科的发尾，惊起李科一身冷汗，就差一点点。

边隰迅速转头：“往河边跑。”

李科知道自己是个拖累，拔起步子就跑，她发誓，这绝对是她从出生到现在跑得最快的一次了。

男子则直接朝边隰扑了过来，边隰近战格挡，没有了斧头的男人力气依旧很大，两人拳头相撞的时候，边隰感觉自己的手臂一麻，男子另一只手已经攻了上来，原来他刚刚只是虚晃。

他果然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强大，边隰小心应对着，一边打，一边往后撤，慢慢就到了河边。

男子在打斗的时候已经捡回了斧子，有了武器的加持，他看起来更厉害了，斧子被挥舞的虎虎生风，一招一式都是拿命的节奏。

边隰又躲过一招，突然问道：“你的薇儿呢，你的薇儿在哪里？”

听见这个名字，男子的动作一滞，他哀嚎一声捂住了头，理智在慢慢回归，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向了河面，急速奔了过去。

李科急忙跑过来，查看边隰是否受了伤，等发现他身上没有事之后，才放下心来。

男子又重新提起了斧头，只不过这次没有朝向他们，反而朝向了河面，大声怒吼道：“你快放了她！”

然而对面没有一个人，他就那样一个人嘶吼着，到了后面突然一脸的悲壮，斧头砍向了自己的脖颈，看向望山村的方向，低吼着：“为什么要骗我？”

男子倒下了，倒在了一片血泊中，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刚刚杀死的村民的。

地面开始摇动，边隰拉着李科，快速跑到一户人家的房顶上，土地变成了泥潭，里面缓缓升出一顶棺材。

棺材把男子顶起，下面的人头慢慢游向望山村的方向，棺材也跟着游动，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飘过去的一样。

李科瘫坐在房顶上，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平复下来，问道：“村子里的人都死了，我们怎么办？”

“明天就好了。”边隰回答道，随着今晚的发现，一道道谜团开始解开。

李科想起了刚才那个男子：“你认识那个男子吗？”

边隰摇了摇头：“我并不认识他，但是我在望山村的时候住在他家，当时他就已经死了。”

“那你刚刚说的薇儿是？”

“我猜测应该是刚刚被献祭的那个女子。”至于那个女子的名字，他是当初藏在那个蓑衣里发现的，蓑衣被编得很漂亮，外面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到了里面细心缝了内衬，角落里绣着两个小小的字：薇儿。

边隰当时看到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名字和屋子男主人的关系不一般，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那是他心爱的姑娘送给男子的，所以即使外面下了雨，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舍得穿，所以蓑衣保存的很新。

李科想到刚刚那个被献祭的女子，有些难过：“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她的存在，说不定就可以救她。”

“你救不了她。”边隰笃定道，“我也救不了。”

李科没有继续说话，村子里那么多人，他们只有两个人，确实很难救。

两个人说这话，天慢慢亮了起来，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地上散落的村民的尸体，上面的伤口渐渐愈合，人也慢慢站了起来，就连被烧毁的房子，也都慢慢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无论是死伤在路上的，还是院子里的村民，都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神色自然准备早饭，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李科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不是被杀死了吗？”

“他们确实被杀死了。”边隰看着望山村的方向，“那个男子也早就死了，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在重复那一天晚上的事情，因为执念太深，所以不停重复，这就是我说的，我们根本救不了那个女子，因为根本不在一个时间。”

李科这才明白了他刚刚说这话的意思，手指有些哆嗦，指着下面的一群人：“所以说和我们一起相处的……”

边隰，肯定了她后面的答案：“都是死人，他们白天的时候与正常人无异，除非情绪波动太大，每天晚上都要再经历一遍被杀死的痛苦。”

正在这个时候，村长发现了两个人，站在下面儿问道：“两位大人怎么跑上面去了？”

李科，声音有些颤抖：“我们就是想上来看看风景。”

“哦哦。”村长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懂，但是也没有多加干涉。

今天按时间来算边隰就应该回去了，可是李科祈求的目光太明显，她，不想和一村子的死人待在一块，边隰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情，索性，傍晚的时候和她一块走。

“大人啊，你回去一定帮我们找找这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临走之前，村长还特意叮嘱道。

边隰，点着头答应：“好。”

李科走得头也不回，死了那么多人，冤死的姑娘的哭泣都堆满了河床，又怎么会有鱼虾的存在？

他们两个用村子里的车子把麻和高粱拉走，到了十字路口的时候还没有人，过了小一会儿，衙役才过来。

看见边隰，衙役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围绕他转了一圈，一点也不避讳，直接问道：“你怎么还没死？”

他当然知道更多事情，所以对于边隰现在还活着十分惊讶，而且看看他身后，麻已经齐了，高粱，虽然还不是太够，但也有许多了。

边隰没有理会他，衙役本想恐吓几句，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没多久，其他人也都到了，林秋带着的还有跟在他身边的两个衙役，他们正帮他提着东西。

值得深思的是，刘宇也带了一个车子，上面的谷物堆得高高的，他们那两个地方难道真的一点儿危险都没有吗？

在快要回去的时候，张学申请要去一趟集市，奇怪的是，一向喜欢难为他们的衙役，很轻松答应了。

张学把带着全村人做好的木质手艺品，交给了杂货铺老板，拿到了银子，又用了一部分的银子去买了高粱，凑齐了李科需要的数量。

所有的东西这才算是完全准备齐了，张学和李科都松了一口气，事情没有真正完成之前，他们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现在好了，真的是不用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