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在即,京城最近十分热闹,大红灯笼高高挂,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小姐,外面太冷了,咱们回屋暖和一下吧?”
荷花捧着汤婆子站在谢昭芙身旁,脸色冻得煞白。
“荷花,你先回屋去吧,我再练一会。”
谢昭芙扎着马步,稳稳当当立在院子里,白花花的雪被小脚踩的紧实。
满一个时辰后,她才堪堪动起来,揉揉发酸的四肢,谢昭芙不知今天还应做什么事。
课业已经完成了,兵书也阅过一卷,爹爹和娘亲最近都很忙,没有空能陪她玩。
谢昭芙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先观望观望,她搬来一个小凳子放在墙根下,手脚并用爬上小围墙。
前院停着两驾马车,可能父亲现在正在面客。
谢昭芙今日扎了一对盘花丸子头,披着粉色狐毛大氅,配色冬衣贴身穿着,更显得小姑娘娇俏可爱。
前院的仆从早已习惯自家小姐爬上爬下的举动,也并不觉得有多么奇怪,看她一眼后又各自忙碌。
“小娇娥,坐在墙上做什么呢?”
一道少年音从转角处传来,那声音如同珠玉落盘,勾芡着温柔。
陆相宜身着月白色窄袖袍子,袖口绣着金线祥云,腰间红玉作赘,风姿卓然。
“陆哥哥!”
谢昭芙见到陆相宜高兴的眼睛都亮起来,最近几月谢家和陆家逐渐有了来往,她经常能见到谢家人。
陆相宜张开双手,谢昭芙见状,裹好披风,翻身而下。
稳稳接住她。
松香混合谢昭芙身上的花香,出乎意料的和谐。
陆相宜抱着谢昭芙钻进马车里,叫车夫驱车离开谢府。
“放心,提早和谢尚书说过了,到时候把你送回来就好。”
“哦哦,好的。”
谢昭芙窝在马车一角,无聊的四处观望,见陆相宜捧起桌上的书,一时愣住神。
陆相宜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少年,他既有读书人的温润如玉,也有武将的意气风发。
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是桃花眼,但却并不显多情,而是柔和,看什么也都是云淡风轻。
参差的额发在眉目间飘荡,窗间又撒出一缕阳光,照在发丝上,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察觉到谢昭芙的目光,陆相宜微侧着脑袋,垂眸看向小姑娘,薄唇挑起微微的弧度。
“小昭芙,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个布袋?怎么每次我见你,你都挎着这个袋子?”
谢昭芙闻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腰间的布袋。
即使过去了七年,这个储物袋也没有受到严重的磨损,可见主人对它的爱惜。
“我很喜欢它,不仅是因为它珍贵,更重要的这是陆哥哥你送给我的。”
救命恩人送的东西,她当然会更加珍惜。
陆相宜对她说的话相当受用,他从箱子里摸出一盘精致的糕点,拿起一块递给谢昭芙,语气欢愉:
“喜欢的话,哪天陆相宜亲手给你绣一个好不好?”
他说这话语气极为认真,像是真的在问她答不答应。
谢昭芙接过糕点,慢条斯理的啃着,一边应答:
“陆哥哥送我东西我自然欢喜,但是绣东西这件事……”
绣工很考究人的耐心,所以一般做绣活的人都是女子,谢昭芙活这么大也没见过会绣工的男子。
陆相宜抽出手帕,仔细替谢昭芙擦掉吃完糕点留下的痕迹,见她吃的开心不禁嘴角勾了勾:
“没想过陆哥哥会绣工?其实我小时候是什么都感兴趣,男孩女孩的事我都干过。
后来娘亲见我在绣东西这方面还算有天赋,就告诉我说,你要勤加练习,以后亲手给娘子绣红盖头。”
陆相宜十分听话,除了在日常学习领书和练习武艺外,他总会捧着一块布去请柬他的母亲。
七八年过去了,他的绣工虽不比当今工坊里的专门绣娘,但和寻常人家的娘子比起来也难分伯仲。
“陆哥哥真厉害,我的绣艺才堪堪过得去眼,你比我用功好多啊。”
面对谢小姑娘的夸赞,陆相宜总是听的开心。
他系好谢昭芙披风的带子,轻轻摸着她的头,马车停稳后又抱着她走下来。
这条街都是各种吃喝玩乐的东西,人头攒动,欢声笑语萦绕不绝,谢昭芙这大点的萝卜放进人堆里,估计没过一会就得丢。
陆相宜单手抱着谢昭芙,后面跟着一个小厮,三人从街东开始逛起。
前面即是灯市,远远望去,千盏明灯如同漂浮在天河上的皓月繁星,光华璀璨,融融如海。
伴着天空不断绽开的焰火,如瑶宫仙境。
谢昭芙快看花眼,最后犹犹豫豫地在小鱼灯和莲花灯间选择莲花灯。
“小鱼灯也包起来吧。”
陆相宜见她这幅纠结的样子实在觉得有趣。
“陆哥哥,你喜不喜欢吃糖葫芦?”
“给你买。”
“陆哥哥,你看这个狐狐面具!”
“喜欢?买。”
小厮看着自家少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在谢昭芙的甜言蜜语下买了一堆有一堆小女孩喜欢的物品。
街尾零星有几个商贩在卖东西,不过都大同小异,陆相宜想抱着谢昭芙往回走。
“等等陆哥哥,前面有个卖药丸的小摊。”
谢昭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冷门的摊铺。
一块麻布垫着,上面摆着二十几个小瓶,旁边用一张纸潦草写着“神丹妙药”四个字。
摊主披着黑色斗篷,垂下来的黑发添上几分神秘。
陆相宜看这个摊主实在不像好人。
谢昭芙却十分感兴趣,她甚至从陆相宜的怀抱里跳下来,蹲在摊前观望。
摊主见第一个光临他生意的居然是个小孩,不禁有些意外。
他声音听不出情绪,问道:
“小姐,您要买药吗?”
面前的小女孩好像在仔细挑着她想要的药丸,模样颇为认真。
摊主看着她陷入沉思。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小女孩虽然尚且年幼,但是从各方面观察来看,她骨相极其完美。
“您好,请问您的药真的可以使断骨快速愈合吗?”
“当然,只要经过人为拼接后,辅佐此药,不出月余,定会如同新生。”
谢昭芙对此坚信不疑,她毅然掏出银两交给摊主,说了句谢谢。
陆相宜就当银两买她的高兴好了,什么也没说。
谢昭芙转身临走前,见摊主竟然已经收摊,利落的背好包袱。
斗篷摊主向着她神秘一笑,肯定道:
“小姐,三年后见。”
三年后他要收这小丫头为徒。
来了京城半月,终于不枉他此行。
谢昭芙不知道他说三年后见是什么意思,只好懵懂的抓着陆相宜的手往回走。
今日收获颇丰,谢昭芙开心的一路上都在吃吃喝喝,直到回谢府她还雀跃着。
柳婷云在府中等候多时,见小厮来报,她披上斗篷,走到门口等着谢昭芙归来。
没过多久,马车停在谢府外,陆相宜抱着谢昭芙下马车,向柳婷云作揖:
“谢夫人。”
柳婷云知道谢昭芙在陆相宜这里捞到不少好东西,便想着邀陆相宜进府吃饭。
“陆哥哥,回府也不差这一阵哦。”
谢昭芙拉着陆相宜的衣角,一字一句道。
陆相宜只好再次表示感谢:
“那便叨扰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前厅用膳,陆相宜脱下外氅都觉得有些热意。
谢如詹见谢昭芙和陆相宜关系这么好,又想起七年前谢昭芙刚出生后那些事。
他怜爱地看了一眼谢昭芙,感叹道:
“相宜如今这般大了,我不禁又回想起昭芙幼时那些事。”
柳婷云也眼睛一亮,搭腔道:
“对啊,相宜你救下昭芙后,昭芙又在抓周宴上抓住你不放,还亲了你一口。”
这番打趣,谢昭芙也一愣。
母亲只告诉过她陆相宜救过她一命,还在抓周宴上送贵礼,但是没告诉过她还干过那些事啊。
谢昭芙的脑袋慢慢下垂,差点磕到桌角。
陆相宜伸手包住桌角,又侧头看小姑娘脸涨得通红的模样,笑意温存。
他也低声提醒道:
“小心些,当初我的脸也同你这般红。”
陆相宜的意思是,在抓周宴上谢昭芙亲他那次,他的脸也这样红。
关于七年前的记忆陆相宜已然没记得多少,但有人重新翻出来,这些回忆又像洪水般席卷而来。
柳婷云见自家女儿红透脸,适时的不再打趣,转而将话题指向陆相宜。
“相宜今年有十四岁吧,可相中哪家姑娘?”
北荣男满十五岁娶妻,女满十四岁嫁人。
陆相宜似乎对这个问题见惯不惊,徐徐答之:
“暂无意中人,家中长辈也问过我的想法,我想先建功立业,再谈亲事。”
谢如詹也赞同他的想法,亲事什么的迟早会有,不趁年轻建功立业,到老只会徒增遗憾。
——
几日过,除夕当日。
今天谢府全家上下都起了个大早,玉无他,今日是进宫会宴的日子。
皇帝会先寒暄一番,然后各位大臣,女眷开始用膳,期间会有自荐来的公子小姐吟诗作对,也不算太无聊。
谢昭芙打着瞌睡,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荷花和杜鹃两人捧着一堆发饰在她的脑袋上不停折腾。
双丫髻周围堆上细细密密珍珠,最后分别插上一对桃色流苏,精致又符合谢昭芙的气质。
这种发式应对国宴还算过得去,谢昭芙左看看右看看,对今天的头发很满意。
她换上新做的衣裙,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又捧着暖炉走上马车等候谢如詹和柳婷云。
片刻后,二人也换好新衣登上马车,一家人穿戴整齐的驱车前往皇宫。
“进宫后昭芙跟着娘亲,咱们要先面见皇后娘娘。”
柳婷云对自家女儿比较放心,毕竟她从小就是一个分得清孰轻孰重的小孩。
谢昭芙握着柳婷云的手,郑重其事的点头。
三人在宫门口分开,谢昭芙和柳婷云站在芳华殿口排着队,等着递交帖子。
谢昭芙忍不住左顾右盼,这里有的人她认得,有的不认得,但都打扮的漂漂亮亮,像是进入花园般。
“谢家妹妹。”
“昭芙!”
不远处两道声音格外熟悉,谢昭芙侧身寻找声音的来源。
最后她成功找到安鹤朝安晴语两兄妹。
二人是她的同窗,安鹤朝八岁,安晴语七岁。
“安哥哥,晴语!”
谢昭芙不敢太大声回应,只能低声呼唤他们的名字作为回应。
男子未满十岁可以跟着母亲来芳华殿,满十岁便跟着父亲去面见皇上,所以安鹤朝算得上这芳华殿里为数不多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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