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朝起身，把手里的书放了回去，整齐放好之后，他盯着书架，若有所思地说道：“能让我带走一本书吗？”

“当然可以，你随意，基本都可以。”老曾正在整理自己复杂的个人情绪，分明今天是跟楼朝约的心理咨询，结果竟然变成了这样。

他说完才觉得自己有些鲁莽，楼朝目前的状态能承受这样的压力吗？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只能跟楼朝一起承担后果。

“楼下那位小朋友的咨询费我就不收了，这种被父母压迫的卷王案例这几年可多了，我们拥有非常丰富的斗争经验。”

楼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嫌弃他此时此刻的谄媚表情，一点都不像个高校心理学教授，更像个街边推销的低端销售。

他抱着书犹豫着是否下楼，老曾突然看了眼手机，说楼下已经结束了。

楼朝便举步往楼下走，他拿着书的胳膊垂下。

老曾看清了他手上那本书的书名——And Then There Were None，中文翻译：无人生还。他差点被吓得崴了脚，“没、没没必要吧？想想你现在上有老下有小，冷静一点。”

楼朝满脑子莫名其妙，懒得搭理他，老曾的业务水平现在在他心里直线下降，他的全部希望寄托于芸姐身上，名校海归但愿能靠谱一些。

怀着这样美好的期待，楼朝走完了旋转扶梯，程嘉意却不在阳光房里，他走下来转了一圈，看见了后院的花园。

这栋小别墅有前后两个院子，后面的花园肯定是芸姐打理，几排花架整齐地摆放着，一看花架的高度、大小就知道是为芸姐量身定制的。无论是花还是多肉类植物，都养得非常精致，处处都是细心修剪的痕迹。

楼朝忍不住问道：“这样你俩也能过到一块去吗?”

“当然可以。”曾教授很不满意他在质疑自己的幸福生活，回答时声音和表情都十分严肃，末了有自顾自地笑起来。楼朝的心理状态的确不需要太担心，毕竟他都有心情参与八卦了。

楼朝皱着眉，不满地看向他，没问但是想说的话写在了眼睛里——你笑什么?

老曾没回他，举步往前走去。

程嘉意拿着相机在帮芸姐拍照片，取景框里，女人的脸被花枝半掩着，她未施粉黛，脸上有自然老去留下的痕迹，眼角笑纹如水波荡漾，墨色长发自然垂在肩头，就那样温柔又安静地笑着。

“好了吗？”

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像春日暖阳里拂过柳枝的风。

楼朝很少见到像她这样温柔似水的女人，他能接触到的异性除了患者、患者家属，剩下的便是同事了，这三类人都不可能有温柔似水的一面，医院如战场，里面的女人个个都是令人尊敬的钢铁战士。

当下似乎很流行一句话，爱人如养花，看来不管是芸姐还是老曾，都把他们的“爱人”养得很好。

有那么一点点的瞬间，楼朝好像看见了这个世界上美好爱情具化的样子。

程大摄影师被暂时征用了，用来抵消咨询费。

楼朝坐在一旁的玩手机，他来之前没想过是这么个轻松自在的画面，他还花了好些心思去准备，去做心理建设，没想到就这么结束了。

手机里躺着易锦阳给他发的新消息，他已经非常听话地带着姑婆去做了体检，跟同龄老太太比起来，她身体素质要好很多，没有三高糖尿病，骨折需要慢慢调养，唯一难受的是关节炎，但这个是前半辈子辛苦操劳累积下来的毛病，骨头已经畸形，只能通过一些针灸、理疗来减缓疼痛。

易锦阳行动力非常迅速，已经在康复医院约了治疗。

“我在陪姑婆做针灸，你那边已经结束了吗？要不我过来接你？”

“不用。”

楼朝淡淡地回了两个字，又放下了手机，他看着小花园里，程嘉意还搁那儿拍照片呢，夫妻俩配合他指挥摆动作，秀表情，好一幅和谐美满的一家三口画面。

他想到了程楚的话，他可能在给人当指路灯塔这一块真挺有本事的，只不过是随便一句话，就为程嘉意开拓了新的人生路。

等他们拍完回来，三人拥在一起看成片，楼朝站在后面幽幽地出声：“要不认个干妈吧。”

程嘉意还没反应过来，刚要说话，就被楼朝按住了肩膀，看向那边同样诧异的两位，“白捡一个好大儿，不好吗？他还在读书，寒假暑假节假日放假还能帮忙卖奶茶。”

“卖奶茶？”芸姐表情诧异。

楼朝用力点了下头，“嗯呐，他刚刚建议我不学医了，过来学做奶茶。”

芸姐表情从震惊到愤怒，抬手捏成小拳头朝曾教授砸过去：“我给你一坨!”

她轻飘飘的拳头刚好砸到曾教授的手心里，被捏着，小心翼翼包裹着。

“我就说随便给了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他不同意就不同意嘛。”

“那我也是。”楼朝受不了这刺激的画面，拉着程嘉意溜了。

“认干妈的事下回来，你们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吗？”

程嘉意脑袋还是晕乎的，但还是在认真回答楼朝的问题。

“嗯呢，她说不需要我经常去，等我旅行结束回来好好跟她聊聊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挺好的。”

楼朝同程嘉意回家，他们到家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易锦阳搀扶着姑婆从他那辆招眼的大G上面下来。

“姑婆，是我考虑不周了，下次换个更方便点的车。”

姑婆眼里车房都是大件，一辈子只能有一两件的“贵重物品”，可是易锦阳嘴里的换就说得像换件衣服那么轻松，单单从这些言语之间她也能明白这贫富差距。

“没得事的，我都可以，小伙子不用这么照顾我，欠人情不好的……”

姑婆嘴里这几句话来回念叨，但什么用，少爷除了有钱还有满怀的爱意无处释放。

他给老人搀扶着送上楼，回头时，楼朝正好走出电梯。

因为这一层两套房都被楼朝租下了，所以他嚣张地把鞋柜摆在了过道上，此时正在弯腰换鞋，易锦阳扭身时看见了，跟千年太监上身了似的，飞扑过来，弯腰帮楼朝把拖鞋套上。

“你明天就要上班了，我一走，可能又要周末才能见了。”

楼朝说：“那今晚不走了。”

一句话给少爷干地板上坐着，仰头望着他，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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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