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一卯时,九霄宗外门青石道上飘着晨雾,朱漆招贤榜前围了二十几个素衣女修。
榜文是苏念衣用金粉写的,“招贤纳美”四个大字下,画着朵绽放的红杜鹃——那是前几日后山杜鹃林的模样,花瓣边缘还勾了灵纹,在雾里泛着淡光。
“听说这次主考是丹房的柳师姐?”最前排扎双髻的姑娘踮脚看榜,腕间银铃轻响,“我前日在云来峰买过她炼的培元丹,药香里带着蜜枣味,比其他丹房的都甜。”
“不止柳师姐。”旁边穿月白襦裙的姑娘摸了摸腰间玉笛,“演武场的夜凝萝师姐和主峰的沈清韵师姐也来了,说是要设试练关卡。”
她话音未落,道尽头传来马蹄声,三匹青骢马踏雾而来,马上坐着的正是柳絮儿、夜凝萝和沈清韵。
柳絮儿穿藕荷色对襟衫,腰间药囊鼓囊囊的,里面装着今早刚采的赤焰花。
她翻身下马时,药囊蹭到马鬃,掉出片淡绿草叶——是前日灵草圃新活的回春草。
夜凝萝骑在中间,赤焰剑鞘搭在鞍上,朱绳被风吹得缠上手腕,她伸手解绳时,指节擦过剑鞘,溅起几点火星。
沈清韵最后下马,香盒挂在腕间,盒盖没关严,竹沥香混着茉莉香飘出来,雾里的水珠都沾了甜气。
“都跟我来。”夜凝萝甩了甩朱绳,往演武场走,“第一关在丹房,柳师姐考灵草辨识;第二关在演武场,我和沈师姐设了香阵和火阵。”
她走得急,月白裙角扫过青石,沾了片青苔,苏念衣从云来峰跑过来,手里攥着画轴:“夜师姐等等!
我把试练流程画在轴上了,第一关......”
“苏师姐你拿反了。”双髻姑娘突然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苏念衣低头看,画轴果然倒着,金粉写的“第一关”在最下边,她耳尖泛红,把画轴翻正:“这是我今早画的,背景是云来峰的杜鹃,边上还加了灵纹,等会挂在演武场,看着热闹。”
丹房里,柳絮儿把三筐灵草倒在青石板上。第一筐是赤焰花,花瓣边缘焦黑;第二筐是回春草,叶片上有虫蛀的小孔;第三筐是雪魄莲,花苞裹着层白霜——都是前日灵草圃暴乱时受损的残草。
她蹲下身,指尖拨弄着赤焰花:“认得出这些草的,报上名来。”
“任瑶,青丘山符道峰弟子。”穿月白襦裙的姑娘上前,捡起片赤焰花瓣,“这花被阴煞气侵过,边缘焦黑是因为火属性灵气外溢,用聚气丹温养七日能恢复。”
她说话时,腰间玉笛轻轻震动,笛身浮起道淡紫符纹——是苏念衣改良过的星罗符。
“顾清欢,苍梧城清欢阁乐修。”双髻姑娘蹲在回春草前,指尖点了点虫洞,“这草被地蚕啃过,地蚕喜阴,草叶背面应该有银色黏液。”
她翻开草叶,果然有半滴银液,在石板上滚了滚,凝成颗小珠子。
“秦昭,落霞谷医修。”最后上前的姑娘穿墨绿短打,伸手摸了摸雪魄莲的白霜,“这霜是人为敷的,里面掺了冰魄粉,能保莲心不化。”
她摘了片霜花,放在掌心搓了搓,冰粉簌簌落下,露出下边淡粉的莲瓣。
柳絮儿眼睛亮了,药囊里的回春草叶突然抖了抖——这是她炼药时灵草认可弟子的征兆。
她站起身,从药囊里掏出三枚玉牌:“过了第一关,拿玉牌去演武场。”
任瑶接过玉牌时,符纹从笛身窜到牌上,玉牌泛着淡紫;顾清欢的玉牌沾了银液,闪着微光;秦昭的玉牌触到莲瓣,染了层淡粉。
演武场里,沈清韵正撒香粉布阵。她站在八卦阵眼,香盒里的粉分成十二股,每股都绕着根青竹飘——那是前日观星台插的青竹香,烧剩的竹枝。
夜凝萝把赤焰剑插在阵边,剑尖点地,琉璃火从剑鞘里渗出来,在地上画出道火圈。
苏念衣把画轴挂在演武场高杆上,画里的杜鹃突然活了,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落在火圈里,竟没被烧着。
“第二关,破香阵控火焰。”夜凝萝拍了拍剑鞘,火圈“腾”地窜起半尺高,“香阵有三层,最里层是竹沥香,中间是茉莉香,最外层是沉水香。
你们要带着火焰穿过香阵,火焰不能灭,香粉不能散。”
她话音刚落,任瑶的玉牌突然亮了,符纹顺着她的手腕爬到指尖,她伸手召出符纸,符纸遇火变成只紫蝶,绕着香阵飞了三圈,竹沥香自动让出条路。
顾清欢举起玉笛,吹了段清越的调子。笛声裹着银液珠子,珠子撞在茉莉香上,香粉凝成朵小花,小花往两边分开,露出中间的路。
秦昭从腰间解下药囊,倒出把回春草叶,草叶遇火变成绿蝶,绿蝶扑向沉水香,香粉被蝶翅扇开,露出最里层的竹沥香。
“好!”夜凝萝拔起赤焰剑,火圈突然拔高,“现在带着火焰冲阵!”
任瑶的紫蝶叼着火焰,穿过竹沥香路;顾清欢的银珠裹着火焰,滚过茉莉香花;秦昭的绿蝶托着火焰,绕过沉水香粉。
三团火焰先后冲进阵眼,撞在赤焰剑上,剑身上的金粉突然亮了,映得三人的玉牌也闪起光。
“都过了。”沈清韵收起香盒,竹枝上的香灰簌簌落下,“第三关是女修大会,在云来峰的杜鹃林。”
她话音未落,苏念衣的画轴又抖了抖,画里的杜鹃开得更艳了,花瓣落进演武场,铺成条花路。
云来峰杜鹃林里,苏念衣早把美案布置好了。
她在林边搭了个竹台,台边挂着画轴里的杜鹃,每朵花都是用符纸折的,花瓣边缘勾了金粉;台中央摆了张檀木案,案上放着她新研的朱砂,还有几支狼毫笔——是给女修们题诗用的。
夜凝萝在台边架了堆松枝,准备等会点篝火;柳絮儿在林子里摆了石凳,石凳上放着她炼的蜜饯,有山楂味的、蜜枣味的,还有赤焰花味的,甜香混着杜鹃香,飘得满山都是。
任瑶抱着玉笛上台,笛身的符纹亮得像星子:“我给大家吹首《星陨谣》,是前日看星子坠下时谱的。”
她吹第一声,符纸杜鹃突然动了,花瓣跟着笛声转圈;吹第二声,演武场的赤焰剑轻轻震动,剑鞘上的云纹泛着红光;吹第三声,东南方的新星亮了亮,星光照在竹台上,把任瑶的影子拉得老长。
顾清欢咬了颗蜜枣味的蜜饯,双髻上的银铃响了:“我来跳段《清欢舞》,配着柳师姐的蜜饯香跳。”
她转了个圈,银铃叮当,蜜饯的甜香跟着她转;又转了个圈,竹台上的符纸杜鹃落下来,粘在她裙角;再转个圈,沈清韵的香盒突然开了,竹沥香飘出来,和蜜饯香、杜鹃香混在一起,甜得人心里发颤。
秦昭摸了摸腰间药囊,掏出株回春草:“我给大家讲段《医修志》,是落霞谷治灵草的故事。”
她说话时,药囊里的回春草叶抖了抖,林子里的杜鹃突然抽了新枝;她说到治虫蛀时,任瑶的符纸紫蝶飞过来,停在草叶上,把虫洞补得严严实实;她说到保莲心时,顾清欢的银珠滚过来,裹住草叶,草叶上的水珠都凝成了小珠子。
林子豪站在林边的老松树上,月白直裰被杜鹃香染得甜甜的。
他望着竹台上的任瑶、顾清欢、秦昭,又看看台下的夜凝萝、苏念衣、柳絮儿、沈清韵——夜凝萝正往篝火里添松枝,火星溅到她朱绳上,烧出个小焦洞;苏念衣蹲在檀木案前,用狼毫笔在符纸上题诗,发梢的炭灰落在诗尾,像颗没点的句号;柳絮儿给外门弟子分蜜饯,阿梨捧着蜜饯盒,笑得眼睛都弯了;沈清韵靠在石凳上,香盒里的青竹香快烧完了,烟缕飘向东南方的新星,像条细绳子。
“诸美同修,大道共进。”他轻声说。
松枝上的露珠突然落下来,滴在他肩头。竹台上的任瑶突然停了笛,顾清欢收了舞,秦昭闭了嘴——她们都听见了那句话,任瑶的符纸杜鹃抖了抖,顾清欢的银铃响了响,秦昭的回春草叶颤了颤。
夜凝萝抬头看松树,朱绳上的焦洞被星光照着,像朵小红花:“宗主在树上?”
林子豪跳下来,月白直裰沾了松针。他走到檀木案前,拿起苏念衣的狼毫笔,在符纸上添了句诗:“千花同放春方好”。
符纸突然亮了,金粉写的字浮起来,飘向东南方的新星。
东南方的新星又亮了亮,这次不是暖黄,是金红,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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