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连绵起伏的苍梧山脉深处,云雾常年缭绕,宛如仙境。
其中最高峰名为“听风崖”,崖顶矗立着一座传承万载的古老宗门——天音阁。
此阁以音律入道,更以一部《太上忘情经》闻名于世,被誉为东域第一正道宗门,门风清正,弟子遍布东域各地,声望极高。
听风崖之巅,有一座通体由白玉雕琢而成的阁楼,名为“静心阁”。
阁楼四周种植着无数奇花异草,清风拂过,花瓣摇曳,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正是天音阁圣女洛璃烟的居所。
此刻,静心阁内,檀香袅袅。
一位身着月白道袍的年轻女子,正盘膝端坐在一张铺着雪白狐裘的玉榻之上。
她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肌肤胜雪,眉目如画,鼻梁挺翘,唇瓣天然带着一抹淡淡的粉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清澈如古井,深邃似星空,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虚妄,却又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淡漠与疏离。
她便是天音阁当代圣女,洛璃烟。
洛璃烟的身前,悬浮着一柄通体莹白、琴弦由月光蚕丝制成的古朴古琴——“忘忧琴”。
她素手轻扬,指尖在琴弦上灵动地跳跃,发出清越空灵的琴音。
琴音如高山流水,似空谷幽兰,带着一种洗涤心灵的力量,正是她日常修炼“太上忘情道”的功课之一。
“太上忘情,非无情,乃大情,情系天地,不系于私……”洛璃烟一边抚琴,一边默默体悟着道法真意,心神渐渐与天地相融,达到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流光,如同天外飞仙,无视了天音阁的重重禁制,精准地穿透了静心阁的屋顶,直直射向洛璃烟的眉心。
洛璃烟正沉浸在修炼中,心神何等敏锐。金光临近的刹那,她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并未惊慌失措,反而素手一扬,一股柔和而纯净的灵力涌出,试图阻挡那道金光。
然而,那金光却视若无睹,直接穿透了她的灵力屏障,瞬间没入了她的眉心识海。
洛璃烟只觉识海一阵刺痛,随即,一个威严、冰冷,充满了高高在上意味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般在她的脑海中炸响:
“寻得言灵之主,献于本座。”
“成功者,可获长生之基,成仙之位!”
声音霸道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以及一种仿佛看待蝼蚁般的漠然。
洛璃烟的秀眉瞬间蹙起,握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几乎要将琴弦捏断。
她感觉到一股极其不舒服的气息顺着那道声音侵入识海,那是一种混杂着无尽贪婪、暴虐、以及视万物为刍狗的无上傲慢的气息。
这股气息与她所修的“太上忘情道”所追求的平和、中正、博爱截然相反,如同水火不容。
“上界谕令?”洛璃烟心中疑窦丛生。她曾在宗门古籍中见过关于“上界”的零星记载,传说中那里的存在皆是仙神般的人物,气度雍容,心怀苍生。
可这道谕令,除了**裸的诱惑,便只剩下令人作呕的贪婪与冰冷的命令,哪里有半分仙神风范?
几乎是同一时间,天音阁各处,包括宗主所在的“天音殿”,以及几位太上长老闭关的洞府,都有金色流光落下。
片刻之后,静心阁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几位长老略显激动的声音。
“圣女!圣女可曾接收到上界谕令?”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紫色长老袍的老者,他是天音阁的首席长老,玄尘子。
此刻,他那张平日里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布满了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潮红。
跟在玄尘子身后的,还有四位气息同样深不可测的长老,他们的脸上也都洋溢着兴奋的光芒。
洛璃烟缓缓收敛起识海中的不适,起身下床,对着几位长老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平和:“弟子确已收到。”
“太好了!”玄尘子一拍大腿,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真是天不绝我天音阁!
上界大能降下谕令,这是何等的机缘!只要我们能寻到那位‘言灵之主’,献给上界大能,我天音阁便能得到‘长生之基,成仙之位’的赏赐啊!”
另一位胖脸长老,执法长老玄通子也连忙附和:“首席长老所言极是!
我天音阁虽然位列东域第一,但终究困于下界,寿元有限,仙道渺茫。
此乃天赐良机,我等必须牢牢抓住!”
“不错!”一位面容枯槁的长老,负责宗门典籍的玄机子也开口道,“‘言灵之主’……此名一听便非同凡响,定是身负大气运之人。
能为上界大能效力,亦是他的荣幸!”
几位长老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兴奋,仿佛那“长生之基,成仙之位”已经唾手可得。
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以及对那虚无缥缈的“上界大能”的无限敬畏。
洛璃烟静静地听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她看着眼前这些平日里德高望重的长老们,此刻却像一群被糖果诱惑的孩童,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睿智与沉稳。
“诸位长老,”洛璃烟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玄尘子等人脸上的笑容一僵,看向洛璃烟,玄尘子略感不悦地问道:“圣女何出此言?
难道这上界谕令还有假不成?那气息之纯正、威严之浩瀚,绝非下界所能伪造!”
洛璃烟轻轻摇头,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缓缓说道:“谕令的真假,弟子不敢妄断。
但那谕令中所蕴含的气息,弟子却感受得清清楚楚。
那并非什么仙家气度,反而充满了贪婪、暴虐与傲慢。
以弟子浅见,这位所谓的‘上界大能’,未必是善类。”
“圣女!”玄通子脸色一沉,语气带着几分严厉,“休得胡言!
上界大能岂是我等可以妄议的?或许……或许那只是大能的威严使然!”
“威严,不等于暴虐。”洛璃烟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位长老,“‘长生之基,成仙之位’,如此重赏,只需寻得一人献上即可。
这等好事,为何偏偏降临我等下界?以大能之能,若真想寻那‘言灵之主’,何须假手于我们?”
她顿了顿,继续道:“再者,那谕令中称‘言灵之主’为‘献’,此字何其轻贱?
若真是无上至宝所化,又岂是可以随意‘献上’的?
这更像是……在捕猎一件失物。”
洛璃烟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几位长老心头。
他们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露出了沉思之色。
玄尘子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显然洛璃烟的分析并非没有道理。
玄机子沉吟道:“圣女所言……似乎也有些道理。
但古籍有云,上界亦有争斗,或许这位大能是受了重伤,或是有其他限制,无法亲自降临呢?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等不能因噎废食啊!”
“机会?”洛璃烟轻轻抿了一下嘴,“弟子只看到了无尽的风险。
若那位大能真如谕令中所展现的那般暴虐,今日我们能为了利益献上‘言灵之主’,他日,是否也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被他随手牺牲?
我天音阁传承万载,岂能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甚至……弃子?”
“这……”几位长老面面相觑,被洛璃烟问得哑口无言。
他们只看到了眼前的巨大诱惑,却从未想过背后可能存在的巨大风险。
玄尘子深吸一口气,看向洛璃烟,语气缓和了许多:“圣女考虑深远,是我等孟浪了。
那依圣女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洛璃烟眼神坚定:“置之不理自然不行。上界谕令已下,想必此刻整个九霄大陆的顶尖势力都已行动起来。
我天音阁若毫无动作,反而显得异类。”
她走到古琴旁,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琴身,缓缓说道:“弟子在接收谕令之时,隐约感觉到那谕令的源头气息,最终消散的方向,似乎指向了南域的一个新兴宗门——云霄宗。”
“云霄宗?”几位长老都是一愣,这个名字他们有些陌生。
南域在五大域中向来是最偏僻、最弱小的一域,何时出现了能与“言灵之主”扯上关系的宗门?
“弟子想亲自走一趟南域,前往云霄宗。”洛璃烟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几位长老,“弟子要亲眼见见那位‘言灵之主’,探寻此事的真相。
究竟是天赐良机,还是……一场弥天大祸。”
“圣女亲往?”玄尘子一惊,连忙摆手,“不可!
南域偏远,如今又因这上界谕令变得龙蛇混杂,危机四伏,圣女万金之躯,岂能轻易涉险?”
“是啊圣女,”其他长老也纷纷劝阻,“此事交给弟子们去办即可,您坐镇宗门,统筹全局便好。”
洛璃烟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容动摇的决心:“此事关乎重大,弟子必须亲自前往,方能安心。
他人前往,弟子恐其被利益蒙蔽双眼,或为上界谕令所慑,做出有违本心、有损宗门之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位长老,一字一句道:“为了天音阁万载基业,为了探寻真相,此行,弟子必须去。”
看着洛璃烟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虽淡漠却无比执着的气息,几位长老心中一凛。
他们知道,这位圣女一旦做出决定,便很难更改。
而且,仔细想想,圣女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她的“太上忘情道”修为精深,或许真的能洞悉一些他们无法察觉的东西。
玄尘子长叹一声,知道自己无法说服洛璃烟,只能无奈点头:“罢了,圣女既有此决心,我等便不再阻拦。
只是,你务必万事小心,带上宗门最精锐的护卫,若有任何不测,即刻传回消息!”
洛璃烟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刹那芳华:“多谢首席长老体谅。
弟子一人前往即可,人多反而不便。”
说罢,她不再多言,转身走到梳妆台前,取下了头上象征圣女身份的繁复金冠,换上了一身简洁的青色道袍,又将那柄“忘忧琴”背在身后。
一番收拾,原本雍容华贵的圣女,瞬间变成了一位清丽绝尘、略带几分出尘气质的普通女道姑。
“弟子去也。”洛璃烟对着几位长老微微一礼,身形一晃,如同一片羽毛般飘出了静心阁,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了云雾深处,朝着南域的方向疾驰而去。
只留下玄尘子等几位长老,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神色复杂,心中默默祈祷。
一场席卷整个九霄大陆的风暴,正愈演愈烈。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云霄宗,以及那位对一切尚不知情的言灵之主林子豪,即将迎来一位特殊的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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