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渊彻底发狂了,在少女编织囚的时候,他反转了樊笼,掌控了整个囚,将整个昭阳城和未死的离国人都拉入其中,为她造了一个完美幻境。
可是,聪明如她,又能骗她多久呢。
纵使他们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她终究还是发现了这个骗局。
他拦不住她了。
她彻底离开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出不去了,却不想死,更不想失去记忆,只能燃烧自己妖丹,日复一日等着她。
也许有一日,她想明白了,就会回来了。
在幻境中,他造了无数假公主,可是假的就是假的,那都不是她。
可是,至今为止。
她都没有回来过一次。
……
“我从未见过,她如那日那般迷茫。她一遍遍问我,她是不是做错了。”
“看到了她在地牢里奄奄一息,我不能接受!”
“她……那么好,为什么,为什么要受到如此不公待遇!?”
无渊语气激动,他所讲述的画面如同在眼前重演。
众人悲怆沉默。
萧羽已经落下了泪:“我、我要去找她!”
白姬看了他一眼,无渊却犹如肝肠寸断的苦笑道:“没用了……她早已不在了……”
“为什么?”萧羽此刻也不再是那气宇轩昂的帝王,反而像是一位身受重创的病人。
“妖丹。”
白姬平静的看着他,开口解释道:“半枚妖丹,一旦离开本体太远便会枯竭。”
萧羽望向无渊,双目泪涌,已然泣不成声:“你明知道……妖丹不能离你太远……她会死……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找她?!”
看着失态的年青帝王,墨玉沉声道:“他出不去。”
白姬看了一眼墨玉,赞同道:“强行施术,‘笼’已经与无渊强行绑定,消耗着他的寿命。唯有一死,囚笼散,他才可离开。”
话音刚落,眼前身影一闪,无渊已经与墨玉交起手来,错落相接。
几招下来。无渊已经躲到了几步远的城墙边上。他摸了摸脖子,黏腻的液体流出,又看了眼指尖的血,才知道自己的脖颈被墨玉的短刃割破了一道伤痕。
他阴鸷地瞧着白姬,不怀好意地笑了:“我真的很讨厌……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啊……”
白姬也注视着他:“是吗,那我权当你是在夸我了。”
无渊闭上眼睛,展开手臂:“一切都结束了,我并不满意,那便再来一次……”
黑雾自他周围翻滚,直冲天际,将上方稀薄的白雾充盈均匀,剧烈波动起来。
“他在做什么?”薛无忧惊诧,感觉到脚下都在颤动。
白姬稳住身形,凝眸看去:“他要再次循环笼。”
墨玉已经冲了上去,与无渊斗了起来,二人缠在一处,衣诀翻飞。薛无忧见状也从一旁的士兵手里夺了一把剑,冲向周围拉开弓弩放箭的士兵们。
周肃护在萧羽面前抵挡冷箭,边动手边问:“我们要怎么办?”
白姬瞧了一眼,高台下的百姓逐渐站起身,恢复成了失神的傀儡。
“破了他的执念,或者,” 她摸上背上长剑的剑柄,肃声道:“杀了他。”
场面一时紧张起来。
白姬站在原处,目光追随着那两道身影。
片刻后,眼看墨玉已经呈现压制性,无渊已无力支撑笼,白姬稍稍放下心,她立刻双手做法诀。然而指尖绿雾直飞而上,被笼阻拦,在内部环绕蒸腾,她控制着绿雾化刃冲击,然而白色樊笼没有出现丝毫破绽。
无论她如何做,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堪破囚笼。
众人无法出境。
与此同时,无渊被伤,墨玉提刀刺去!
幻境不稳!
白姬恍然大悟,立即喊道:“墨玉不要杀他!”
墨玉在刺入他心口的瞬间堪堪停剑,无渊唇角溢血,站在那里,后背抵住城墙,动弹不得。
白姬眯起眼睛,表情凝重。
她竟没有料到,无渊将所有人都与幻境连接在了一起。如果刚才墨玉杀了他,幻境崩溃,这些离国人也会死去。
无渊懒懒的靠着城墙,不知悔改地狞笑着。
二人对视。
无声无息之间,白姬眼中闪过一丝绿色光芒,一闪即逝,难以察觉。
无渊失神一瞬,唇角的笑僵了一刹那,也只是眨眼之间,一切恢复原状。
这时,她凝望着他,忽然道:“无渊,放下吧。”
无渊敛笑,神色一点点变得森寒:“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句话,你以为你是谁。”
“我的确没有资格,”白姬道:“那么沈黎呢?”
“什么意思?”无渊淡漠道。
白姬敛眸:“当初我将曼陀罗花瓣留给她,无渊,你真的不知为何?一是回她救命之恩。二是忧你日后走错路。”
无渊略偏了偏脑袋,微皱起眉,有些……不理解话中意思。
而她定定的看着他,道:“那骨笛,我见过。”
所有一切,已然清晰明了。
从刚才无渊的讲诉中,他讲到的骨笛,白姬就突然明白了。
骨笛当时的确保住了她最后一口气,可是换位思考,在千刀万剐的情况下她受了那么多伤害,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不掉,只能硬生生的受着。在那一刀一刀割下来的时候,她会想到是因为骨笛的缘故吗?受了那么多苦难,却仍对时间抱有善意与期待,看到无渊仍不知悔改地杀人,她又会想什么?
出了幻境,她定然走不远就死去了,怪不得那骨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因为她是沈黎。
不。
或者,她是知道了那片密林里的阵法,知道了南国人都死于那片密林中。
她选择在那里结束自己的生命,并且为后来闯进的人开一道生路。
是了,是这样。因为她是沈黎。
无渊不顾胸前顶着利刃,一步步向他靠近,声音嘶哑着:“她、在哪里?”
萧羽也看着白姬。
“跟我来。”白姬转身就走。
无渊走了几步,又看了眼高台之下的百姓,他未尝不知,也许这是一个阴谋。他要出笼,只能失去记忆与修为;或者选择去死,在消失之前还能看一眼她。
又或者,也许眼前之人为了骗他放过这些该死的离国百姓们。
但是,仅一停顿,他立刻跟了上去。
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也不想错过。哪怕是死。
密林中。
白姬立于林中,而无渊一眼就看到了依靠着树根的那具白骨。
他脚步沉重,一步步走去。
身后不断传来白姬的声音。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长阳山历代斩妖除魔卫道,为何这五年不曾来过此处?”
“她,一直在替你赎罪。”
“她没有放弃你。”
不知何时泪水涌出了眼眶,模糊了视线,无渊坚定向着她走去。
他想起自己与她发生争执,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大吼。
“你心中容得此间天下,容得泱泱百姓,为何单单容不得我?既如此,我便覆了两国又如何?!”
他真该死,怎么能那么对她说话。
她当时是那样忧伤悲悯的看着他。
她说:“救百人为医者,救苍生为仙者,而我非医非仙,亦想救黎民百姓。”
她是沈黎,她是公主。
她做到了。
是他、是他不好。
无渊最终也没能走到树下,走到一半倒了下去。
他仰面躺着,胸口起伏越来越慢,忽然一阵轻风吹过,树林中碎叶波荡,天光透过层叠的枝叶洒下来,直刺的眼睛发痛,他仍勉力的睁着双眼,好似在等着什么。
恍惚之间。
熟悉的笛音缓缓响起。
他好似看到了有一少女笑脸盈盈穿梭林中向他而来,温柔的风拂过脸颊,犹如少女的手,那柔和带着怜悯的嗓音响在耳旁。
她说:“……是受伤了吗?”
他仍记得。
和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
泪水无声滑出眼眶,无渊抬起手,他想要碰一下那缕光。可惜,他知道那束光从不属于他。
最终,他垂下了手。
一切,深埋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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