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庄与杜景村言和后,杜老二酒宴款待蒙族尊等人,蒙三佬等十几位蒙家部族的人也都安然无事。杜老二努力修补两边关系的办法是提议此后要人员多往来,最好通婚,开展互利的贸易。当然,他无论如何不敢再打苇儿的主意。杜老二的提议挺符合乾翼与蒙族尊的想法。这倒也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促进了交流。而隐世的蒙家部族重出江湖,这个消息也开始不胫而走了。
乾翼决心继续到更宽阔的地方去开眼界。苇儿也要跟他去,但乾翼坚决不允,说:“苇儿听话,你身体需要调养和恢复,爷爷和奶奶也需要你照顾。以后我会回来看你的。”
苇儿不好意思再坚持什么,她嘟着嘴,却甜甜地记住乾翼的话,希望他能早点回来。
天水庄的高老夫子本想多留乾翼几天,更深入地切磋功夫。他与乾翼初见面时试过乾翼的身手,乾翼被他摔出五米外的情景,让他确信乾翼除了体健力沉之外,不会什么功夫。这小子居然骗过了老江湖,留有一手。
杜景村自然也把明贡交给了蒙家部族处理。明贡回想自己立过的誓言,面如死灰,知道族法决饶不了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乾翼和苇儿都为他求情,结果他不受一点儿皮肉之苦。明贡对乾翼不禁感恩和服气,他自觉愧于部族,也无颜重回部族生活,于是也决心随乾翼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
乾翼与明贡带着一些蒙家部族与天水庄送的随身钱粮衣物,沿水路向东而去,开始了新的求索。
连绵群山绕出的一条河,是生生不息的一幅水墨画。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在河山秀色中,一叶小舟飘然而下。
小舟上坐着乾翼和明贡。
乾翼心舒气畅,奇丽的山水似皆为他而来,他想象着那未知的世界,微然而笑。
旅途上,乾翼与明贡相互照应,彼此的性格也渐渐熟悉,越来越投缘。明贡比乾翼大,俩人形同兄弟。明贡的水性很好,乾翼以前却是只在家里的池子中扑腾而已,水性近于无,船就由明贡来操纵。两人也常开些善意的玩笑。
有的人天生与水结缘。
乾翼自从被明贡推入水中,喝了两口水起,注定要接受水的恩宠。明贡都看傻了眼,在水中挣扎的乾翼,竟然能把半个身子浮出水中,沉不下去。
明贡伸出船桨,把在水中扑腾的乾翼拉上船来,笑道:“你有种,想谋害你都不成。”
乾翼一身**的,说:“要教我游泳就早说呀,衣服都湿了。”他脱下衣服,想了想,闭上眼就跃入江中。
乾翼直向江底沉去,在下沉中他控制住呼吸,使心火与肾水相交,体内空气形成小循环。
他一边感受着自由自在的水性,一边尝试着使自己进入与水相融的状态。
他尝试着喝一口水,水缓缓流入体内的同时努力从鼻孔送出体内的浊气。
明贡见乾翼跳入江中三分多钟还没探出头来,有点紧张。他哧溜一下扎入江中。
明贡入水瞬间,乾翼在十几米外哗地探出头来,他被水呛了一下。
明贡游到乾翼身边,说:“乾翼,水可不是好玩的。来来来,看我怎么游――”
乾翼看着明贡水中划行的样子,觉得他像一只会飞的鱼。
乾翼用不了多久,就学会了明贡的泳姿。
乾翼尝试着以“实宗八式”的心法,使自己完全进入水的状态。
一个人要是真正能进入水的状态,会是什么样子呢?与势俱进,宠辱不惊,婉若游龙,随时变形;滴水能强,沧浪可弱,惟道是从,刚柔同心。
两天之后,在明贡的眼里,乾翼在水中是一滴自由的水。
这时的乾翼,可以把水吸入体中,通过内部的小循环转化为空气,又把体内的浊气炼化为水吐出来。他一吐一纳中,形成了与江河水更大的循环不已的状态。所以他完全融入了水。
乾翼在水中,想游多久就游多久。
明贡再也不觉得自己水性好了。
乾翼不在水中时,他会躺在船上,思考大自然的启示。自从离开了落日山的禁锢,他深刻体会到大自然是一本生生不息的书。
乾翼一拍脑门,自语道:“这真是一本奇妙绝伦的书。”
这吓了明贡一跳,明贡笑:“你发呆的样子不是神,是神经!”他确实搞不懂两手空空的乾翼,看什么书。
乾翼指指天,微笑不语。
那是一本无字天书。
作为读书人,乾翼是幸福的。
华夏王国偏僻的西南与蛮荒交界之域,西云镇依山临水,来了两位年轻人。这两个年轻人几乎花掉了所有的钱,才住到一破旧的客栈里。他们肚子饿得发慌。
明贡道:“怎么办呢?我把肚子交给你了!”他的肚子在叫,准确地说是乞怜。
乾翼笑:“我又不是神。”
明贡叹道:“还是在部族里好,能吃饱!”
乾翼道:“走,要好吃的,跟我来!”
明贡跟乾翼来到河边,那里十几个船工正把粮食一袋袋地从粮船上搬运下来。满满一船粮,一时半刻卸不完。乾翼过去跟船主说着什么,船主点了点头。乾翼从船上扛了一袋粮就跟着搬粮的船工们走。明贡远远看着,他的脚在发软。
乾翼到明贡前时,说:“你还有力气不?”
明贡直摇头,叹道:“这个苦力也得吃了饭再做呀。”
乾翼没说什么,继续扛着米袋走了。
当乾翼搬第三袋米时,明贡也跟在了后面,扛着一袋比较小的,直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搬完了,船主给乾翼几块硬币。乾翼抛着一枚硬币,向趴在地上像散了架的明贡直笑。明贡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哀哀地说:“够喝两碗粥吧?”
乾翼晃着钱,说:“衰人,再不起来一会连粥都没的喝了。”
明贡只好有气无力地跟着乾翼走。
在路摊吃粥,乾翼与明贡都只得半饱,然后回客栈睡觉。尽管床板硬,但也是这些天来两人第一次上岸睡觉,相比小船,已经是很舒服了。
夜半,明贡被乾翼拍醒,明贡气得差点跟乾翼打架,因为他梦中正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乾翼道:“明天咱们还是搬回小船住吧,能省点钱。”
明贡肉没吃着,又想到明天得回去睡又窄又硬的船板,哼了一下连忙睡觉,他要珍惜这睡床板的好时光,说不准还能再梦回那碗肉。
第二天,乾翼与明贡搬出了客栈,但是他们的船再也找不到了,明贡骂骂咧咧道:“呸,呸,什么世界。”
什么世界?
乾翼虽然以前在落日山中无数次地想象外面的世界,但真的落入了其中,衣食住行,也是很伤脑筋的。好在,这个世界在乾翼的眼里还颇为新鲜,西云镇的一人一物,都对乾翼造成视觉的冲击。乾翼感到自己一无所知,应该从头学起。
船丢了,乾翼却无所谓的样子,对明贡说:“看来我们只好在这多呆几天了。咱们今天得找活干。”乾翼心想,怎么也得先攒一笔小钱,再到别的地方去。乾翼还真是一穷二白,这是与世隔绝的结果,怪不得别人。而且落日山下即使有万两黄金,也是不可能带出来的。有钱千里通,没钱可是寸步难行啊,乾翼想到这,不禁腹诽命运一下。
明贡说:“要干活也要找省力气的干。”
乾翼问:“有么?”
明贡:“有吧。”
乾翼问:“会么?”
明贡:“别问我,怕你了,管饭就成。”
乾翼与明贡终于在小镇里找到一份临时工,在醉花楼酒店当伙计。两人就是干些端盘子、扫地、挑水、运柴等重活。包吃,但住宿不管,每天每人十几块钱。
醉花楼老板祝江是一位有点儿发福的中年人。对乾翼与明贡这两位送上门来的青年人还比较满意。他看着乾翼与明贡干活还卖力气,心想:“山里来的,好使唤。”
醉花楼的年轻小姐姐们,都停下手中的活,看乾翼与明贡干活的傻样,吃吃地笑。小翠笑得最好看,这是明贡的第一印象。祝江训道:“别笑,别笑,你们没见过年轻男人不成,全都给我干活去。”
明贡觉得很不好意思,脸早就红到了脖子。
乾翼还是无所谓的样子,话也不多,只是干活。明贡翻了一下白眼,说:“瞧你那死样。”
酒楼的夜晚,来的客人很多,一拨客人吃完,乾翼与酒店的伙计们就得赶紧收拾那桌上的残羹冷饭。“每一天都扔掉这样的大鱼大肉?”乾翼问一位伙计。
伙计答:“是呀,有什么奇怪的。大爷们吃不完就扔,喝剩的就倒。”
这个世界够浪费的,乾翼一时呆住了。
乾翼正在思考中,就被领班的小翠叫住:“喂,大个,扔人去。”
乾翼跟着小翠到别一包厢,那里一醉汉一团烂泥似地扒在桌上。小翠道:“把他扔到河边去!”
乾翼把醉汉扛起来就走。边走边想:“扔鱼扔肉还扔人,这也够奢张的。”
这一晚,乾翼共把六个醉汉扔到了江边。有一人醉得有点疯,乱抓乱嚷,乾翼一掌把他打昏。
乾翼看着那些被扔下的人,怎么看他们都像垃圾。
一个问题难住了乾翼:“是人在浪费着世界,还是世界在浪费着人?”
夜深人静时,乾翼与明贡走出酒店,无处可宿,他们在江边走着。明贡说:“乾翼,咱们不会就这么混饭吃吧。都被小姑娘看扁了。”
乾翼呵呵一笑:“今天你扭头看了小翠六次,也太夸张了点。”
明贡当胸给了乾翼一拳:“抢苇儿又抢不过你,别的姑娘也不让我看呀?我是男人了,看几眼姑娘有什么。”
乾翼默然无语,他想念起苇儿,心道:“好在没让苇儿跟着走。
这天下的可怜虫,不是流落街头,就是流浪江湖。好不容易在小镇西郊,找到一破庙,乾翼与明贡今晚就在这落脚。破庙的幽冷之气让明贡直打哆嗦。
月静人凉。两人在庙内干净处铺了些干草,将就卧下。明贡又取出包裹中衣物遮身防寒,倒下就疲惫地睡着了。
乾翼听着明贡的呼噜声,叹了口气。乾翼看着残墙败瓦中射进的几缕月光,漏着的几颗星,不禁神思飘缈,正道是:屋漏捉星来圆梦,夜寒枕月以分忧。
半夜时分乾翼正睡得香,被明贡摇醒。
明贡有点恐惧地声音:“乾翼,你听,是什么声音?”
那如咽似泣的声音把一贯胆大的明贡吓得头发直竖,全身起疙瘩皮。
声音忽远忽近,近时如耳边婴泣,远时似万悲恸哭,时高时低,起于不应起之处,息于不当息之时。
明贡胆颤心惊地靠近乾翼,指着那庙门外,说:“那,那是什么?”
此时,乾翼已然清醒,抬眼望去,有一股阴阳离乱的怪气正向庙宇吹过来。
那气似人形如魅影,化凄厉之爪,变幽明之目。在庙门徘徊,欲进不进,欲退不退。
乾翼站起来慢慢向那团气体逼过去。
乾翼的步子很慢,但很沉,好像踩在万世不劫的红尘上,每一步都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他的剑眉下目光如电。
乾翼手中多了一硬币:“哈哈,明贡,是鬼魂来向我们要住宿费呢。”
话音未落,乾翼已运足指劲把硬币弹出。
“哧”地一声响,硬币连同划出的风如一把穿云刺雾的剑,刺到处那团怪气被从中切开,继而散落。气化处,一个若存若亡的人形渐远渐弱。但走得很慢,分明是想与乾翼保持一段距离。
乾翼翩然追去。
明贡恐慌中到门口探望,乾翼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西面的山谷中。只留下如水的月光,静静地照在那还散落飘零的烟上。
乾翼追踪而来,进入山谷之中,没有路,只有诡影怪样,摆开惊天骇地的阵势,在变幻中摇摆狂吟。乾翼心头一奇,暗道:“牝牡方圆阵。”
乾翼往日在落日山时,与各式迷阵解斗,算是日常功课了。如今看见了前面的阵式,不禁心头痒痒。这就像天天考试的学生,突然一段时间不考试了,刚开始以为是解放,但时间一久就有了失落之感,不考试觉得没有成就感一般。华夏王国接受应试教育的学生大都如此。而乾翼虽没有受过应试教育之苦,但自小受实宗迷阵之困,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考试。所以今晚一见这个古阵法,心手皆痒就想破它一破,与阵主过过招。正所谓少年轻狂,好奇心重,乾翼于是展开”实宗八式”的“鸿渐于陆”的步法,进入怪阵中。
一只毛茸茸的大手突然向乾翼拍来,乾翼一抓一带,身子借势已向前飞落在阵中的险峻山石上。
乾翼回头再细看,那是一摇晃的树枝。
乾翼到处,鬼怪一一显出真相。原来是奇石异树在阵法的雾与风作用下而形成的幻象。无论多么光怪陆离,多么匪夷所思,都被乾翼在闲庭信步中破了禁制,形同虚无。
干冷的风雾源源不息地向乾翼吹来,势道强劲。乾翼一声长啸快步向前,在雾风中像凌云飞行般深入到了牝牡方圆阵的阵心所在。心中暗道:“奇怪了,此阵阳极缺帅,难道是陷阱?”
此时风雾浓密,突然鬼魅之音,“小子,有胆!敢进来。”
“受阁下之邀,不来不成敬意。”乾翼朗声道,同时提高警惕,生怕暗器袭击。
“只要你听我的,今后可同享荣华富贵。”暗阵中的声音柔和了些,但语调仍然刺耳。
“我可不愿意任人摆布,”乾翼冷冷地说道,“阁下是不是还准备着上好的罚酒啊?”
“哼,既入我阵,还想逃脱吗?你的小命,从此我要借来一用。”话音未落,索命的阴气凝成一把墨剑向乾翼拦腰挥来。“好快的阴气奇袭!”乾翼暗叹道,竟然无畏无惧,伸手向墨剑尖捏去。手指隐隐有光明气息。
墨剑突然畏惧一退,一团迷雾深处传出警惕之问:“阁下是天堂教的光明使者?”
“哈哈,你怕了?”乾翼趁机反讽。
“哼,笑话。我阴阳门什么时候怕过天堂教。光明使者法力高强,倒正好给我祭旗结阵。阁下这躯纯阳之体,我今天是要定了。”在肆无忌惮的笑声中,十几丈外迷雾消散,显出了阵中主人的面容,是一个古怪妖艳的女子,脸色无血,双瞳巨大,占了脸庞的一半,她的鬼魅之笑还挂在嘴角。
“右牝左牡,奇正相化。正阳已消逝,孤阴何所依?”乾翼冷冷地盯着对手,镇定自若,手指却猛然向脚下阵心正中刺去,“三秒之后,你灰飞烟灭!”一道白气从乾翼的手指射出,形成纯正剑芒。
“噢,不。”一个元神瞬间脱离了妖艳女子的躯体,向黑暗夜空逃遁而去,逃命极速,乾翼再想灭之已经不逮。随即,一团真火从刚才女子站立的身下涌出,燃烧起来,慢慢地把女子抛弃的躯体烧成灰烬。
乾翼暗自忖度,这位阴阳门的女魔怎么会找这个地方采阳炼阵,难道阵主是夫妻双修,因仇杀或其他原因夫星陨落,而她引诱自己入阵的原因,就是要以法阵控制自己,而后再为其所用,轻则炼魂,重则驱魄。此女够狠辣,以其孤阴之功而能驱动牝牡方圆阵,可见其功法不可不谓卓绝。而且神识过人,居然早早相中了乾翼的纯阳之体。但她也过于托大,敢于在阵中显露出真身,以为对乾翼是手到擒来。却不料命运弄人,乾翼竟然是破阵法的煞主,看透了此阵的要害,得以用牝牡方圆阵的阳气反噬之术,以阵破阵,以阳灭阴。
乾翼猜中了缘由的七八分,心叹道:“好险啊,看来好奇心弄不好会害死人的。今天虽然没有丢了小命,但与阴阳门算是结下了仇。那个逃遁的女魔元神,只怕会立即去找某个生人夺舍求生了。而自己算是间接地欠了世间的一条无辜人命。”乾翼摇了摇头,叹息不已。眼看法阵,被纯阳之火烧成无形。
快凌晨的时分,乾翼步出山谷回到破庙时,明贡还在紧张地张望。明贡见到乾翼无事回来,大喜道:“喂,你没死呀?”
乾翼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我都给鬼魂送钱了,死不了,嘿嘿,你的钱可还欠着呢。”
明贡问道:“你真见鬼去了?”
乾翼呵呵一笑:“没鬼,那不过是一股阴阳的风作怪。”
明贡看着乾翼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欲信欲疑,什么叫阴阳的风呢?他似懂非懂。
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众多人物登场,错综复杂的架构,是挺烧脑的,读这本书需要一定的知识储备才能深入理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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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五章:比之匪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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