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雨势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愈发磅礴,雨点砸在青瓦上,发出的声响密集如鼓点,仿佛要将这江南小楼吞没。
芸香阁的客人们早已散尽,伙计小春也打着哈欠收拾好了一楼的桌椅,跟温雪枫道了别,缩着脖子冲进了那片无边无际的雨幕里。转瞬间,整座三层小楼便彻底沉入了寂静,只剩下温雪枫一人,和窗外那仿佛能洗刷掉世间一切痕迹的雨声。
灯火摇曳,将她孤单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拉得长长的,微微晃动,像一株在风雨中飘摇的瘦竹。
温雪枫没有立刻下楼,依旧坐在那间萧云山曾待过的雅间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烟草与硝烟的凛冽气息,与茶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危险的氛围,让她无法忽视。
她的指尖,正轻轻摩挲着桌上那锭冰冷的银元宝。
这锭银子,分量不轻,上面刻着北平“宝丰银号”的戳记,成色十足。它静静地躺在深色的木桌上,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无声地嘲弄着她试图用茶香与书卷气构建起来的这方“净土”。
“投资”?
温雪枫在心中冷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对萧云山那样的人而言,这世上的一切,或许都可以被视作一场投资。一座茶楼,一个女人,一块地盘,一支军队……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他愿意为此付出多大的筹码,以及他期望得到怎样丰厚的回报。
他期望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一个安放在后院,可供消遣解闷的美人?还是一个能为他打探消息、传递情报的棋子?
她不敢深想,或者说,她很清楚答案可能是什么,只是本能地抗拒。她见过太多在权势面前摇尾乞怜、最终被啃得骨头都不剩的人。她不想成为下一个。
更重要的是,他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足以颠覆她所有的计划。临安城的权力中心突然换人,变成一个如此敏锐、如此深不可测的枭雄,这对她和她背后那个致力于推翻旧军阀统治的组织来说,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静坐了许久,温雪枫终于站起身。她将那锭银元宝收进旗袍的暗袋,入手冰凉,仿佛一块寒铁,紧紧贴着她的肌肤,时刻提醒着她今夜的相遇。她熄灭了雅间的灯,一步步走下楼梯,老旧的木质阶梯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如同疲惫的叹息。
回到自己位于一楼后院的独立居所,她一丝不苟地锁好了通往前堂的门,又仔細检查了一遍窗户的插销。房间里陈设简单至极,一张硬板床,一个衣柜,一方书桌,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世界地图。这里不像一个年轻女子的闺房,更像是一个苦行者的修行地。
她走到书桌前,点亮了桌上的那盏绿色灯罩的台灯。昏黄的光线下,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带锁的英文版《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打开有些生锈的铜质锁扣,她翻到中间,里面却并非印着动人诗句的书页,而是被整齐挖空了的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几样精巧的物件:一小瓶无色透明的液体,一根特制的空心钢笔,几张薄如蝉翼的信纸,还有一盒火柴。
她没有立刻动笔,而是先取出火柴,“擦”的一声划燃,点燃了一支极细的白蜡烛。烛光摇曳,映得她的侧脸忽明忽暗。她旋开钢笔,将那无色的药水小心翼翼地灌入其中,然后将笔尖在火焰上轻轻燎烤了片刻,直到笔尖变得温热。这套流程她已重复过无数次,熟练得如同本能。
做完准备工作,她才取出一张信纸,铺在桌上,开始迅速书写。
字迹在纸上短暂地显现出湿痕,又很快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唯有温雪枫自己,能借着烛光摇曳的微弱反光,看清自己写下的内容。
——“‘鹰’已抵临安,其人二十七岁上下,名萧云山,警觉性极高,洞察力惊人。今日于阁中初次接触,随行者为周淤青,隶属空军,态度轻浮,或可为突破口。萧对我本人及茶楼背景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言语间多有试探,意图不明,建议暂停一切原定计划,进入静默观察期。他日后必会再来,我将相机行事。另,此人行事霸道,心思深沉,极难预测,威胁等级需上调至最高。雪枫。”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停下笔,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九年前那个血色的黄昏。父亲倒在血泊中,最后望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甘与期许,母亲紧紧将她护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喊着:“快跑!为温家报仇!”
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是她九年来的梦魇,也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她睁开眼,眼底的脆弱瞬间被坚冰覆盖。她吹熄蜡烛,将信纸凑到台灯的灯罩旁,利用灯泡散发的热量将其快速烘干。确认万无一失后,她将信纸折成一个极小的方块,塞进了书桌腿部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裂缝里。明天清晨,负责送菜的“交通员”会悄无声息地取走它。
做完这一切,她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疲惫地靠在冰冷的椅背上。
窗外的雨声依旧。她闭上眼,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萧云山那双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战场,有权谋,有不容置疑的威严。当他看着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鹰盯上的兔子,所有的伪装都摇摇欲坠。
“后会有期,温老板。”
他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温雪枫知道,这绝不仅仅是一句客套话。下一次见面,等待她的,又将是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博弈?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窗外无边的黑夜里,带着一丝决绝。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退缩。为了给温家一百多口冤魂讨回公道,她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所谓的爱情,也包括……随时可能失去的生命。
与此同时,临安城另一端,前清王府改建而成的督军府内,灯火通明。
这里是临安城新的权力心脏。院墙高耸,铁门紧闭,荷枪实弹的士兵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巡逻队的皮靴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声响,肃杀之气隔着几条街都能感觉到。
主楼书房内,萧云山刚刚脱下那身在茶楼时穿的中山装,换上了一身宽松的黑色丝质睡袍。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威士忌,冰块在杯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正俯瞰着脚下这座在雨幕中沉睡的城市,眼神深沉如夜。
周淤青大喇喇地陷在对面的真皮沙发里,手中把玩着一个从西洋带回来的Zippo打火机,让它在指间灵巧地翻飞,不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我说云山,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满室的寂静,“从那家叫芸香阁的茶楼出来,你就一句话不说,跟丢了魂儿似的。怎么,真被那位冰山美人老板娘勾了魂?”
萧云山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晃动着杯中的酒液,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
“她不简单。”半晌,他才吐出这四个字。
“哦?哪里不简单?”周淤青来了兴趣,坐直了身体,“不就是个长得漂亮点、气质清冷点的茶楼老板娘吗?这年头,稍微读过点书的女子,哪个不端着点架子。再说,她那样的容貌,在临安城这种地方开茶楼,没点背景靠山,早被人连皮带骨吞了。我猜啊,她背后不是某个商会大佬,就是某个官场要人。”
萧云山转过身,靠在窗边,抿了一口辛辣的烈酒:“她的手。”
“手?”周淤青一愣,努力回想了一下,“手怎么了?挺白净的啊,指甲修剪得也整齐。”
“她的手上,没有一点常年泡茶留下的茶渍,指腹光滑,虎口处却有一层极薄的茧。”萧云山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像是在复盘一盘精密的棋局,“那不是干粗活留下的茧,也和普通读书人握笔的茧位置不同,倒像是……常年握着某种更细、更硬的东西留下的,比如……手术刀,或者,电报机的发报键。”
周淤青听得一怔,手上的打火机都停了动作:“不会吧?你这联想也太丰富了。”
“还有她的眼睛。”萧云山继续说道,“你跟她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她。她的眼神很稳,无论你说什么,哪怕是恭维或是试探,她的情绪都没有太大的波动。这不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女子该有的镇定,倒像是一个受过极其严格训练的人,懂得如何完美地控制自己的面部微表情。”
“最重要的一点,”他顿了顿,将酒杯重重地放到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当我说‘纷扰会主动找上门来,避无可避’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瞳孔有一次非常细微的收缩。那是一种下意识的警觉反应。一个只想安稳度日的普通人,是不会有这种反应的。”
周淤青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咋舌道:“我的天,云山,你这观察力也太变态了。我们就是去喝杯茶,你倒好,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快分析出来了。照你这么说,这个温雪枫,难不成是哪方派来的探子?”
“有可能。”萧云山走到宽大的红木书桌后坐下,神情变得无比严肃,“我们这次来临安,明面上是接管防务,实际上是为了什么,你我都清楚。那批足够装备一个师、却在运输途中离奇失踪的盘尼西林,还有那份足以让长江防线全线崩溃的防务部署图,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临安城内潜伏着一个组织严密的地下网络。这个网络,既有前朝的余孽,也可能有南京政府的对头,甚至……有日本人的影子。”
提到“日本人”三个字,周淤青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你是说,她可能是其中一环?”
“我刚到临安,根基未稳,城里各方势力都在盯着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么一个滴水不漏、气质不凡,又恰好独自经营着一间位置绝佳的茶楼的女人……你不觉得太巧了吗?”萧云山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叩叩”声。
“巧合,往往是精心设计的结果。”他下了结论。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一位身穿笔挺军装、神情严谨的年轻副官走了进来:“督军,您找我。”
“李副官,”萧云山抬起头,“去查一个人。芸香阁的老板娘,温雪枫。我要知道她的一切,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临安,从哪里来,海外留学的背景是真是假,芸香阁的资金来源,她平日都和什么人来往。查得越细越好,但是记住,不要惊动她。”
“是!”李副官干脆地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去。
看着副官的背影,周淤青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个有风骨的美人,要是真有问题……”
萧云山没有接话,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雨水冲刷着玻璃,让窗外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温雪枫那张清冷秀丽的脸,和她那双看似平静无波,实则藏着惊涛骇浪的眼眸。
无论她是正是邪,是敌是友,这个女人,都成功地勾起了他身为猎人的、最原始的征服欲。
大雨下了整整五天,终于在第六日的清晨停歇。
雨后的临安城焕然一新,天空被洗得碧蓝如洗,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湿润泥土的芬芳。芸香阁的生意也随着天晴而好了起来,茶客们三三两两地坐着,谈天说地,评古论今,一派祥和。
温雪枫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旗袍,穿梭在一楼的大堂里,时而为客人添水,时而微笑着回应熟客的问候,仿佛前几日那个雨夜的相遇只是一场幻梦。
然而,她藏在旗袍暗袋里的那枚银元宝,却像一块烙铁,时刻提醒着她危险的存在。
午后,阳光正好,透过雕花木窗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这时,茶楼的门帘被人粗鲁地一把掀开,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身材粗壮的独眼龙,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划到下巴的刀疤,看上去格外狰狞。他身后跟着四五个小混混,一个个歪着脖子,斜着眼睛,满脸的寻衅滋事。
大堂里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一滞,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警惕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那独眼龙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柜台后的温雪枫身上,咧开一口黄牙,嘿嘿笑道:“谁是这里管事的?”
伙计小春鼓起勇气走上前,陪着笑脸道:“几位爷,喝茶吗?里边请。”
“喝茶?”独眼龙一把推开小春,径直走到柜台前,一巴掌拍在柜面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老子今天不是来喝茶的!是来收‘安泰钱’的!这条梧桐街,现在归我们黑龙会的彪哥管了。你们芸香阁每个月,交这个数!”
说着,他伸出五根粗壮的手指。
温雪枫的脸色微微一白,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她知道,这是萧云山入主临安后,城里地下势力的一次重新洗牌。旧的靠山倒了,新的势力自然要来抢地盘。
她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微微欠身,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距离感:“这位爷,小店本小利薄,恐怕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孝敬彪哥。还请您高抬贵手,通融一二。”
“通融?”独眼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上前一步,几乎凑到温雪枫的面前,一股浓重的汗臭和烟味扑面而来,“小娘们,跟老子装傻是不是?我告诉你,别说五百大洋,今天你要是不给,老子就把你这茶楼给砸了!或者……你陪我们兄弟几个乐呵乐呵,这钱,兴许还能少点?”
他露骨的目光在温雪枫玲珑有致的身体上放肆地打量,引得身后的小混混们一阵哄笑。
大堂里的茶客们敢怒不敢言,有几个已经悄悄起身,准备结账走人。
温雪枫的身体微微发僵,握在身侧的拳头因为屈辱而指节泛白。但她的脸上,依旧努力维持着平静。她知道,一旦示弱,对方只会更加得寸进尺。
“这位爷说笑了。”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芸香阁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讲的是以和为贵。不如这样,我给几位爷泡一壶上好的碧螺春,算是小女子的一点心意,今天这事,就此作罢,如何?”
“去你娘的心意!”独眼龙被她不卑不亢的态度彻底激怒,耐心耗尽,猛地伸手就向温雪枫的手腕抓去,“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人!今天非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老板娘!”小春惊呼一声,想冲上来,却被旁边的小混混一脚踹倒在地。
就在那只肮脏的手即将触碰到温雪枫的皓腕时,一个冰冷而沉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把你的脏手拿开。”
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寒气,让整个茶楼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度。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
为首的,正是萧云山。他今天换上了一身笔挺的黑色军装,肩上扛着闪亮的将星,腰间配着枪,脚上的马靴擦得锃亮。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股铁血杀气,就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呼吸一窒。
他身后的周淤青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
独眼龙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混迹江湖多年,自然认得出这身行头代表着什么。这是临安城新来的主人,那位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他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结结巴巴地说道:“督……督军……您……您怎么在这儿?”
萧云山没有理他,深邃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脸色苍白的温雪枫身上。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魂未定,他的眸色暗了暗,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腾起。
他缓缓迈步,皮靴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独眼龙的心脏上。
他走到温雪枫的身边,停下脚步,这才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独眼龙。
“我前几日才说过,临安城内,不许有任何寻衅滋事、敲诈勒索的行为。”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看来,你的彪哥,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不……不敢!绝对不敢!”独眼龙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拼命磕头,“督军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我……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滚?”萧云山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在我这里,没有‘滚’这个字。李副官!”
一直沉默地守在门外的李副官立刻应声而入:“在!”
“黑龙会,聚众勒索,意图不轨。”萧云山言简意赅地下令,“把这些人,连同他们的老窝,给我一锅端了。我不想明天早上,还在临安城里听到‘黑龙会’这三个字。”
“是!”李副官一挥手,门外立刻冲进来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如狼似虎地将独眼龙和他的手下全部铐了起来。
独眼龙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嘴里不住地哀嚎求饶,但很快就被士兵用枪托砸晕,拖了出去。
转眼间,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茶楼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小春痛苦的呻吟声和茶客们惊魂未定的喘息。
温雪枫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她看着萧云山,这个男人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再次闯入了她的世界,将她苦心经营的平静撕得粉碎,却又……解救了她。
“多谢督军出手相救。”她定了定神,走上前,扶起地上的小春,然后转向萧云山,微微躬身。
“温老板似乎很喜欢对人说‘谢’。”萧云山看着她,目光深沉,“我倒觉得,与其事后道谢,不如事前预防。我那晚说的话,应验了。”
他的话,让她无从反驳。
“我不需要你的‘投资’,也不需要你的‘保护’。”温雪枫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坚定地说道,“今天的事,是意外。我自己的茶楼,我自己能应付。”
她倔强的眼神,像一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明明刚刚经历了惊吓,却依旧不肯露出丝毫的软弱。
萧云山看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紧张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
“温老板,你很有趣。”他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但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在临安城,我想保护谁,不需要谁同意。尤其是……当我投资过的产业,受到了威胁时。”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让她不受控制地一阵战栗。
他直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欣赏,有探究,还有一丝不容错辨的占有欲。
“好好经营你的茶楼。”他丢下这句话,然后转身,带着周淤青和一众士兵,如来时一般,浩浩荡荡地离去。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角,温雪枫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手,再抬头望向那空无一人的门口,心中一片混乱。
这个男人,是毒药,是深渊。她知道自己应该远离他。
可他,却以一种她无法抗拒的方式,将他的烙印,深深刻进了她的生命里。
芸香阁的棋局,似乎才刚刚开始。而她,作为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子,已然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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