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蘅回到自己院中，反手关上房门。她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茶水入喉，稍微平复了些许心绪。刚才在福寿堂后罩房外的遭遇让她意识到，对方的监视比想象中更为严密。

她唤来贴身丫鬟云雀。云雀是她重生后精心挑选的丫鬟，年纪虽小却机灵可靠。

“小姐有何吩咐？”

沈蘅示意她靠近，压低声音：“你去打听一下，最近有哪些生面孔在咱们院子附近转悠。特别是那些不当值的下人，或是借故来送东西的。”

云雀眼神一凛，立即领会：“奴婢明白。”

待云雀离去，沈蘅取出绣绷，佯装做女红，实则留意着院外的动静。针线在布料间穿梭，她的思绪却飞转。若监视来自祖母院中，那意味着什么？祖母为何要监视一个五岁的孙女？

约莫半个时辰后，云雀匆匆回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她凑到沈蘅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小姐，问到了。这几日总有个洒扫婆子在咱们院外晃悠，说是清理落叶，可偏偏总挑着小姐在院中的时候来。”

沈蘅手中针线不停：“哪个院的？”

“是老夫人院里的张婆子。”云雀顿了顿，“平日里最不起眼，专管后院洒扫。但奇怪的是，今早有人看见她从二小姐院里出来。”

沈蘅指尖微顿。沈婉院里的人？这就说得通了。祖母院中的婆子，却与沈婉有牵扯。看来她的好姐姐的手伸得比想象中更长。

“继续留意，但不要打草惊蛇。”沈蘅淡淡道，“她既喜欢扫落叶，就让她扫个够。”

云雀有些不解：“小姐，要不奴婢想个法子把她打发走？”

“不必。”沈蘅唇角微扬，“既然有人想看我每日做些什么，那便让她看个明白。”

接下来的两日，沈蘅作息如常。晨起请安，午后习字，傍晚散步，俨然一个乖巧守礼的大家闺秀。她甚至特意在院中读书写字，将那些女则女训摆在最显眼处。

第三日午后，沈蘅正在院中赏花，果然见那张婆子又拿着扫帚在院外徘徊。

“云雀，去请张婆婆进来喝杯茶。”沈蘅突然扬声说道，“这天儿渐热，老人家在外头辛苦，也该歇歇脚。”

云雀虽不解，还是依言去了。那张婆子显然没料到这一出，推辞了几句，终究不敢违逆主子，惴惴不安地进了院。

沈蘅让人端来凉茶和点心，语气温和：“婆婆在祖母院里当差多年了吧？”

张婆子捧着茶碗，手指有些发抖：“老奴在老夫人院里伺候有十年了。”

“真是劳苦功高。”沈蘅微笑，“我常听祖母夸您做事稳妥，连最细小的尘埃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张婆子脸色微变，干笑两声：“小姐过奖了，老奴只是尽本分。”

沈蘅状似无意地拨弄着茶盏：“说起来，前几日我去给祖母请安，好像看见您从二姐姐院里出来？莫不是二姐姐那儿也有差事要您帮忙？”

张婆子手一抖，茶盏险些摔了：“没、没有的事！老奴那日是去、去送二小姐落在老夫人院里的帕子！”

“原来如此。”沈蘅点头，仿佛信了这番说辞，“二姐姐总是这么粗心。”

又闲话几句，沈蘅便让云雀送客。张婆子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云雀回转时，脸上带着困惑：“小姐为何要打草惊蛇？”

“我这不是打草惊蛇，”沈蘅淡淡道，“是引蛇出洞。她既被我发现与二姐姐有牵扯，必定会去报信。你悄悄跟着，看她去找谁。”

云雀领命而去。这次回来得更快，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小姐料事如神！那张婆子果然鬼鬼祟祟往二小姐院里去了，不过没敢走正门，绕到后角门处，与二小姐的贴身丫鬟翡翠说了好一会儿话。”

沈蘅若有所思。果然是通过丫鬟传递消息。这样即便被发现，沈婉也能推说不知情。

“云雀，明日你去找翡翠，就说我得了些新样式的丝线，请她来帮着参详参详。”沈蘅吩咐道，“记得，要当着其他丫鬟的面请她，显得再自然不过。”

次日，翡翠果然来了。沈蘅特意选在院中凉亭见她，四周开阔，无人能偷听。

“翡翠姐姐来得正好。”沈蘅将丝线匣子推到她面前，“这些都是新得的，姐姐眼光好，帮我瞧瞧哪些适合绣帕子。”

翡翠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瞟向院外。沈蘅看在眼里，却不点破。

选完丝线，沈蘅突然道：“说起来，前几日祖母院里的张婆子来我这儿吃茶，还提起姐姐呢。”

翡翠手一颤，丝线差点缠在一起：“张、张婆子？她提我做什么？”

“她说前几日给你送帕子时，看你脸色不大好，担心你是不是病了。”沈蘅关切地看着她，“姐姐若是身子不适，可要好好休息才是。”

翡翠脸色发白，强笑道：“劳小姐挂心，奴婢没事。”

“那就好。”沈蘅点头，忽然压低声音，“不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翡翠紧张地看着她。

“那张婆子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沈蘅声音更低了，“我听说她最爱搬弄是非，前些日子还在母亲面前说二姐姐房里的丫鬟偷懒。这样的人，姐姐还是远着些好，免得被牵连。”

翡翠眼神闪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下头：“谢小姐提醒。”

送走翡翠，云雀忍不住问：“小姐为何要提醒她？”

“这不是提醒，是离间。”沈蘅唇角微勾，“张婆子既然能为沈婉办事，自然也能为别人办事。我这般说，翡翠必定会去告诉沈婉。以沈婉多疑的性子，岂会不疑心张婆子两头讨好？”

果然，次日就传来消息，张婆子被调去浆洗房了。那是个苦差事，分明是失了主子的信任。

沈蘅得知消息时，正在给母亲绣抹额。针尖在阳光下闪烁，她轻轻勾起唇角。

第一个钉子拔除了，但游戏才刚刚开始。她放下绣绷，望向窗外。接下来，该会会那位好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