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婕妤伤病期间，宫里自然不止周贵妃有孕这么一件事。

宫里的娘娘都快被杀完了。

首先没的是林婕妤，她在上吊之前承认了是自己夹带了一位有身手的宫女进宫，是她指使对方刺杀了江婕妤。

就在林婕妤的案子要以自缢结案的时候，宫里又被毒死了一个小小的美人。

紧接着安贵嫔割腕，留下遗书说自己杀了那个美人。

一个美人去杀个婕妤，还能勉强说是因为想要往上挪一挪，一个不得宠的贵嫔去杀一个不得宠的美人？干嘛？消消乐？

接下来的情形变得魔幻了起来，陆陆续续又有美人位分上的妃嫔失踪（其实是被扔到井里头了）、被冻死、被饿死，而在调查的过程中，这些案件都指向了毫不相关，没有任何动机的凶手上去了。

这不能不让秋兰怀疑，是否是宫里还有南盛的人和东西没有肃清干净。

而皇上对此的应对措施，便是早立太子。

只是……圣旨已经发了，太子的册立大典却没能举行。

就在大典的前一天，周贵妃生下了一个皇子，不久之后，周将军带兵包围了皇城。皇上急调陆忠救驾。

这场战事并不需要宫中的宫女太监们上战场，但这并不妨碍这些人跟着主子们一起提心吊胆，一时间宫里的规矩仿佛都没那么严了，几乎是每一个人都在想着逃跑。

如今宫里只剩下了周贵妃和江婕妤两位娘娘，且江婕妤在这宫里，几乎就是被遗忘的状态。

秋兰人在宫外，宫里被包围了，她也没办法与里面取得联系，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尽量保全这京城中的秩序。

倒不是因为什么心怀天下，在她眼里，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人的范围，却总是在变动的。

而她不过是想停留在天下人的范围之中，寻一份富贵罢了。

至于什么天下苍生的，生生死死，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然不甚在意了。

可当街上的流民在兵马横行的街道上，惊慌失措的时候，她发现她还是做不到真的无动于衷，当官员或者富户的宅院趁乱涌进强人劫掠的时候，她发现真的做不到视若无睹。

她将车马行的弟兄和一些一直花着钱供着的江湖客们组织到了一起，以保卫城中人的安全。

人数肯定不多的，只是到底是聊胜于无。

皇城的战事起了半个月，宫里的水源早就已经断了，从前嫌弃的井水反而成了稀缺的资源，只不过主子们是不会喝的。

喝了会生病，喝了会死，喝了会被鬼怨缠身。

陆忠取得了战事的胜利，只是皇上已经驾崩了。

而秋兰，则是被便装出行的陆忠连夜请到了宫里。

这次皇上这边虽然是胜了，只是皇宫里的情状，无异于战败，金银珠宝散落得到处都是，饿死渴死受伤的人也在宫城里随机地散布着。

有人找到了狗洞跑了，而更多的人还被困在此处，也有的人跟着叛军、跟着周家，一起撤退了。

昔日的宫中，虽然压抑，可总还是奢华的、雍容的，不紧不慢的，带着一种永恒置身于事外的冷漠。

可是如今的宫中，萧条更胜萧条，破败更胜破败，比当年老太后控制前朝后宫的时候，还要更加死气沉沉。

“皇上是怎么……？”

“据皇上身边的公公说，周贵妃那边来了一个宫女，要求皇上退位，让周贵妃的儿子即位，皇上叫那宫女沉雾，那宫女也答应了。皇上不肯，于是很快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

皇上驾崩的当日，天空的颜色阴沉着，灰色和白色的色块融合着，铺天盖地想要砸下来似的。

宸极殿里的那一位如今已经被看住了，如今只有他身边的御前公公还跟着伺候，也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药材倒还是有，每天优先地给着这位吊命。

但也仅限于还活着就是了。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吱呀吱呀地回弹乱叫。因为饥饿，皇上现在的反应多少有些迟缓，等门响之后的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抬起头，往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来的人是一个穿着宫女装扮的人，皇上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人就是沉雾。

只是如今的沉雾，从气场上来看，便很是不一样，不像暗卫，也不像宫女。

“沉雾……朕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地死了。今天来，又是想要什么？”皇上的语速轻缓，甚至带着些随意，随意到仿佛是在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

“没什么，我想要您的命。”沉雾这话说得更轻巧，仿佛在说她想剁颗白菜一样。

皇上靠在椅子上，显得很是疲惫。

当年他一直是想迎回皇姐的，只是现在他甚至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迎回皇姐？

就是为了迎回皇姐，他先是差点丢了性命，损兵折将，又放弃了大位的争夺，带着一群当时还并不完全属于他的士兵去了南盛的战场。

可是最后，皇姐没迎回来，他倒是当了皇帝。

这其中，自然和眼前这位女子，脱不了干系的。

当年从井中把二皇兄，也就是后来的皇上给拉上来的时候，二皇兄的状态就不甚好，当时大家都以为是太子嫔新丧的缘故，可之后他的状态还是如此，甚至后来疯疯癫癫地位太子嫔殉了情，那都是因为老太后和沉雾。

以及南盛的那些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