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离离的尾巴摆动了一下。她想，原来是这样啊。

她趴下来，“咪咪见到我的时候说，要我救救妈妈。她没有说别的，她只是想救救你。”

小动物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它知道你不太好。

这是它回报食物与庇护的方式。

淡淡的光从叶离离身上溢出来，传递到骆小姐身上。

空气中有一种温暖的气味，是小猫梳顺了毛发之后躺在阳光下被晒出的味道。

养猫日久就会被腌入这种味道，自己反而不觉得。

骆小姐很久没有闻到，她反应了一会儿。

以前咪咪喜欢贴在她胸口睡觉，用小小的心跳去数她心脏的跳动。

她就会在这种味道和满床猫毛里打着喷嚏醒来。

明明也没有很久。

她为什么会觉得恍如隔世了呢？

叶离离拱了拱她的腿。骆小姐弯下腰来抱起她。

骆小姐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就算人类自己没有刻意模仿，耳濡目染间也学会了猫之间代表善意的动作。

“她说要为它伤心，但是不要伤心太久了。妈妈不好，她想要妈妈好。”

眼泪打湿毛发的感觉并不好，叶离离却很耐心地忍着。都是为了好评，她傲娇地想，这可是我在星际的第一单生意呢，不然

我早挣扎了。

哭泣会耗尽人的力量，也会让人甩掉些东西。骆小姐就那样低着头歪七扭八地靠着门迷迷瞪瞪睡过去。

她其实有想要强撑着把自己扔到一个更合适的地方的想法，但眼皮子一直在打架。

更何况小猫伸出梅花爪子，在她的眉间按下去，“好好睡一觉吧。”

抱着叶离离的手开始放松，随即滑落。

叶离离打了个哈欠，露出几颗尖牙。她喵了一声，几点金色光芒从骆小姐皮肤下渗出来。被她按过的额上那道梅花印闪着微光。

那是人类看不到的标志，是叶离离作为小猫中介的特殊签名。

“你还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吗？”叶离离问那些光点，“不，我不能代替你留在她身边。”

或许骆小姐还会有一只新的猫咪，或许再也没有。它们永远也不可能是咪咪。

那些光点变得微弱一些。

叶离离侧耳听着，点了点头，“当然。那么，再见了。”

再见了咪咪。

你是一只有名字、有家的小猫。

在下一次你的主人学会如何同猫咪相处的时候，你会再一次回到这里来吗？

叶离离目送那些光点满满消散在空中。久违的力量也逐渐充盈她的四肢。虽然不多，但够用了。

她从骆小姐的怀抱缝隙中轻盈地溜出来，在落地后伸展肢体。黑色的毛发从她的四肢褪去。

叶离离活动了一下这具久违的人类身体，弯下腰把骆小姐抱起来。她不能真让室友就躺这睡一晚上。不然以这别扭姿势，骆小姐醒来后会腰酸背痛。

不过猫也没有多少服务精神。她把人放到了沙发上，把手脚都摆正之后就算完工。

总不能穿着蹭过地板的衣服上床睡吧，那多脏啊。

做完一切，洁癖小猫又缩回了猫咪的身体。她暂且不想引起更多注意。而且环境陌生，保存实力要紧。

解闻声回来得很准时，也肯定带回了什么消息。他径直来敲骆小姐的门，甚至都忘记避嫌。

骆小姐还为形形色色上门来想带走叶离离的人有点应激，差点手一松把门拍在对方的脸上。

好在叶离离及时救场，“你回来啦，情况如何？”

骆小姐让开一条路引解闻声进去坐。

二人一猫在桌边坐下。叶离离自觉地跳到桌上，方便两个人类看她。

解闻声打开随身的箱子，搬出一个实体的平板放在桌面上，“给你带的礼物。”

这是完成和叶离离的约定。

这种平板真是老古董了，带了防误触功能，方便叶离离的爪子能在上面划拉。小猫中介新奇地拨弄两下，想起还有正事，“你呢？”

“……确诊黑羊，但连初期都算不上。AI看了半天都没报警。最后还是我老板亲自阅片才发现问题。”解闻声摆手拒绝了骆小姐推过来的水杯。

这种拒绝是一种下意识的抗拒，是人在面临自己不能理解的东西时那种突破世界观的怀疑。

“那你老师还说什么了吗？”叶离离问。

解闻声答：“她想见见你。”

小猫歪头。小猫颔首，“她进来？”

“你出去。”

骆小姐终于出声，“这不可能。”

女娲拥有绝对控制权。封锁区只进不出。

解闻声表情冷静，“她说想委托你办件事。”

啊，是这样，叶离离理解了。

解闻声的老师显然对小猫中介很感兴趣，但还是持怀疑态度。所以对方想先要一个证明。

既然叶离离说自己是金牌级别的，那就得先向对方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

小猫中介非常理解。招揽客户嘛无非就是薄利多销、待价而沽、营销形象这几个方法。

她从不嫌弃任何一位客户，不管对方刁难还是好说话。她做了很多年小猫中介，知道有时刻薄的甲方未必小气，好好先生到最后也未必能顺利交付。

“时间？地点？”叶离离问。

解闻声划动她面前的屏幕，“她在这里等你。”

没有时限，只要叶离离能到达目的地。

平板实在古董，连显示器的色度都有些走形。叶离离的猫眼看得更是痛苦。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是骆小姐。

她将屏幕转向自己，很快认出这栋建筑，“A区科学院？你是哪位教授门下？”

解闻声挂起拒绝的微笑。

人人都有秘密。骆小姐想了想自己掩藏的身份，也能理解他的态度。

“那我们得去封锁区外面一趟了。”叶离离将目光投向骆小姐。

骆小姐皱起眉头，什么叫我们，谁说要和她一起行动了。

“哦。”她的嘴背叛了她的想法。

解闻声来这一趟的目的已达成，便起身告辞。走之前他不忘指着桌面上的平板对叶离离说，“里头我下了点科普视频，你看着用。”

“太感谢了。”叶离离的感激真心实意。

解闻声给她的科普视频就非常有理科生的性格，着重介绍了现在生活中应用到的一些基础技术，还充斥着一些“小X教您第一次进行星际跳跃怎么办”这类明显是爬虫扒下来的东西。

原来这年头还有人搞自媒体啊，叶离离肃然起敬。

不过她对解闻声的印象并没有黑客高手这一项。叶离离猜和他那位老板脱不了干系。

叶离离诞生于信息高度凝练的文字，还是古文字中，她获取信息的速度其实很快。之前囿于工具不利，今日总算得以大展拳脚。

视频？快进。

文章？速读。

骆小姐在一边帮她滑动屏幕，叶离离每喵一声就从下到上滑动一次。

喵喵喵喵喵喵喵。

叶离离简直唱出了一首喵喵之歌。

你这家伙不会是消遣我玩吧，骆小姐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快进，往下划，快进，接着往下划。

解闻声给的平板里头至少存了上百小时的视频，叶离离竟然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全部看完了。

这效率，能不能拿来给我写论文啊，骆小姐已经忘记最开始自己在想些什么了。她只觉得叶离离这能力不能利用一下实在可惜。

尤其是这家伙看完之后还装模作样说什么“视频也太水了，明明几百字就能解释清楚的东西”。

骆小姐掐住她的后颈皮，“帮我写论文！”

“啊？”叶离离不明所以。

“求求你了，我本来明年就要深造了，还差一篇sci，帮我写吧。你不是想混出去吗，只要帮我写论文我就带你出去。”

这姑娘，这种时候了还惦记着论文啊，叶离离用可怜的眼神望着她，颇为好心地用尾巴拍了拍对方的脸颊。

其实她一开始只是猜测骆小姐进入封锁区的流程可能不太正规。毕竟当时在骆小姐记忆里那个大大的时暮名牌实在让人记忆深刻。

只是没想到对方不等她问就自动招了，倒省了叶离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之以信一套小连招。

但她可不帮人写论文搞学术造假这一套。

“你带我离开封锁区，我帮你写、不是、我帮助你整理写论文的思路。”

刚还为论文崩溃的骆小姐立刻冷静下来讨价还价，“我带你到科学院，你帮我看论文，整理综述。”

“我帮你整理分类，你自己看。”

“你帮我简读、分类，如果论文涉及你知道的内容要帮我补充，剩下的我自己做。”

“成交！”叶离离连忙敲定，省得再争来争去。不过她很快想起最近的学习成果，“难道到这时代了都不能用AI做这些吗？”

骆小姐用无辜的眼神看向她，仿佛在说我不知道哦。事实上骆小姐看中的可不是些AI也能干的事。她最终的目的是叶离离帮她补充内容这一项。

许多古文化的资料早已逸散，她只能寄希望于叶离离这种看起来对过去似乎很了解的生物。

“那你现在可以先解释一下，你出去的办法是？”叶离离听见骆小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意识到自己的尾巴还在对方脸上晃来晃去。

猫猫的尾巴和身体不属于同一个管理系统。叶离离连忙把它放下压在前爪下。

骆小姐敲敲自己的脑袋，“有一幅没人知道的地图在这里。”

“女娲不是能够读取你们的思维吗？”这是叶离离才学会的知识点。

“她也不会闲着没事把每个人的脑子当小说看，那多浪费算力。”

据骆小姐称，女娲最主要的算力用于维持整个巨大的星际社会的安定。AI会根据每位公民的习惯将他们分成不同的危险等级。

这一点叶离离也已经学习到了。

对于不同的危险等级，女娲的监控程度不同。否则骆小姐是怎么把咪咪抱回家养了那么久，才因为黑羊暴露了。

甚至骆小姐本人能够在执行人手下逃离，躲在没有科技手段的封锁区里避难，也是基于这种危险等级制度。

简而言之，她被认定翻不出什么滔天的浪花。女娲也好，执行人也好，都对她掉以轻心。

“那现在？”叶离离不抱希望地问。

“大概率挂红了。”

也就是说，露头就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