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闻声一开始没理解她的意思。
后来在叶离离不断徘徊的身影里总算明白过来。
骆小姐的病情缓解是叶离离吞掉了一些负面情绪。
如果她要治疗其他人,首先得像进入骆小姐的记忆一样进入他们的记忆。
“你不能直接从外面影响他们的情绪吗?”
“你是个医生,我就用你能理解的方式来说明。”
就好像发烧。
物理降温也好,吃退烧药也好,都可以让度数降下去。
可引起发烧的是什么?
如果不解决根本原因,就算治好了表象也没用。
解闻声不愧是学医的,脑子转得很快。
“但你说黑羊只能缓解?”
尤其是他当时还确认了一遍。
“情绪不是病症。人自己就有情绪,你怎么指望它不复发。”
叶离离的思路很清晰。
单论黑羊的表现,确实和那些心理疾病差不多。
它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原本病人自己体感的症状变成了外人可以直观感受的现象。
那就不管病症现实化的原因,先把黑羊爆发的源头遏制。
但现在这条线似乎也被斩断了。
于叶离离而言,眼下黑羊和小黑猫都没那么重要。
最紧急的事是了解这个世界的基础信息。
她需要一个可靠的信息源。
解闻声是最好的选择。
他是个医生,有极高的职业道德。
否则不会亲自进入封锁区。
同时他很冷静。
即便叶离离展现出这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他仍旧没有被对方带着走。
在任何时候都保持自己的独立思考,是一种很稀有的品质。
叶离离当然希望能争取到他。
解闻声犹豫着,最后终于问出口:“你到底是什么?”
叶离离向自己展现了一部分力量。
她完全可以保留这些秘密。
但她非常诚恳,解闻声问什么答什么。
这种诚恳也是一种示弱,能让双方变为平等。
“我是一名小猫中介,长期为人类和动物牵线搭桥。”
解闻声不知道小猫中介具体做什么,但他懂牵线搭桥的意思。
第三方可不是什么好做的工作。
她必须人脉广泛、业务过硬。
即要有急智能在瞬息万变的谈判桌上控制场面,必要时也得略懂些拳脚维护自己的利益。
解闻声在实验室里偶尔会和这样的人碰面,深感自己做不了这种工作。
原来在其他物种中也有类似的工作。
叶离离没再多说什么。
她付出了诚意,手上也有解闻声想要的东西。
接下来就该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了。
“那么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是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解闻声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信息。你是研究黑羊的医生,应该比我更了解它。就算我能进入那些病人的记忆,可黑羊的患者有多少?我不可能一个个地梳理。”
叶离离在告诉他,他们想要治疗黑羊的目标一致。
而且她不想借用功劳要挟别人。
大约是她的坦诚打动了解闻声,对方点点头。
“我会替你整理一份简单的资料。你先看完,我们再详谈。”
叶离离优雅地起身,跳下办公桌回去给骆小姐陪床了。
骆小姐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
叶离离从走廊间穿过来,爪子上沾了灰。她就没往病床上跳。
骆小姐还是伸出一只手指逗弄她,“咪咪,咪咪。”
她嘴上这么喊,叶离离却能听出不同。
很多时候人心里都有预想,只是真相没有**裸闯到眼前时都会逃避罢了。
叶离离需要拿捏一个分寸。
怎么让真相被她接受,而不至于再度刺激黑羊。
但骆小姐先开口了。
“所以你果然不是我的咪咪。”
叶离离仰起头看她,又恢复了蹲坐的姿势。
这个姿势在人类看起来很正式。
叶离离挺起的胸膛上黑色的绒毛像一圈领巾挂在她的脖子上。
“是的,我叫叶离离,是一名金牌小猫中介。”
“你和咪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这可就真是巧合了。
叶离离是从文墨中化形,自然是一身黑毛。
而小体积方便她在各种缝隙中奔走。
“我想是因为受到了这次顾客的影响吧。”
叶离离是个温柔的小猫中介。
扫兴的话她从来不说。
“她对我说,要我替她保护妈妈。”
“她还说,她很爱你。”
叶离离最终还是踩到了病床上。
她伸出前爪轻轻地盖在骆小姐的手背上。
在她们相接处,一道暖意缓缓散开。
而后骆小姐觉得叶离离接触她的爪子变得很烫。
那是可以灼伤皮肤的温度,却让她不舍得抽走手背。
有一只小动物正慢慢沿着她的手臂攀上来,用额头使劲蹭她的脸。
它在骆小姐耳边用软软的声音叫着。
“咪——”
人类也许听不懂。
养过猫咪得人类或许听得懂。
而叶离离知道那是小猫回到家的招呼声。
在记忆的一开始,它看到一个高大的用后脚站立的动物。
生物的本能让它逃跑。
它四条腿一蹬,从对方伸出的长长前脚中溜出去。
“别跑,别跑!咪咪!”
高大的动物蹲了下来,和它一样四脚着地。
她伸出一只前脚向躲在角落的自己,“咪?咪咪?”
它背过耳朵朝那只伸来的前脚哈气。
退后,不然我就要攻击了。
“你一直张着嘴,饿了吗?”那只前脚终于退出去,“你等等啊!”
阴影挪开了。
它缩在角落,把自己紧紧地团起来。
尽可能减少裸露的面积,不要把后背展露给危险的方向。
一些基因里带的狩猎本能在发挥作用。
接下来它听见脚步。
刚刚那巨大的动物回来了。
“肉食、肉食。”她念叨着伸过来一条冻肉。
它的确饿了,抽动鼻翼闻了闻。
食物闻起来不太新鲜,但没什么怪味。
它又看了看把食物递进来的动物,嗖的一下咬住一头用力扯到自己面前。
“诶呦。”对方连忙收手,差点被它的尖牙贯穿指尖。
它没空在乎堵在正面的对方,赶紧连吞带咬的把那一条肉咽下去。
然后是第二条。
可能是差点被咬到的原因,对方这回把肉直接扔在了它面前。
它依旧闻了闻,再看了看喂食者,然后迅速地抢走食物,拖到一边才开始进食。
接下来是第三条、第四条。
食物变得小块,也离它越来越远。
它被引诱着走了一小段,机警地停下。
这个距离离对方太近,不利于逃跑。
她笑了,“咪咪真聪明。”
她把手上剩下的肉一并扔过去,起身去拿了一大团东西。
原本正在进食的它立刻缩回墙角。
“没事,没事。给你铺个床。”
她把自己不穿的衣物铺开放在地面,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几个蓝色的板子将这一片空间围起来。
“好啦,妈妈要去睡觉了,晚安。”
那高大的动物终于走开且不再回来。
它知道要立刻离开这个角落,找一个没被发现的地方藏起来。
结果无论是上下左右都被蓝色的板子阻拦。
它伸出爪子去挠,也用牙去咬都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它折腾了半天,反把自己累的够呛。
终于它安静下来。
黑暗中它开着两只小猫灯,左思右想之后决定给自己舔完毛睡觉。
保持体力才有精力应对突发状况。
因为地面上被铺了衣服,整个空间里都是对方的味道。
它最后还是缩回角落把自己团成一团。
它还没闭上眼睛多久,整个空间又亮了起来。
那巨大的动物从一扇门后出现,打着哈欠和它说早安。
它困得要死,只有力气抬抬眼皮。
但对方身上又传来了食物的味道。
它在迷迷糊糊里撞在蓝色挡板上,被弹回去。
对方被它逗笑了,蹲下来撤开那些挡板,把手上的盘子放在一边。
“妈妈要出门上班啦,你要乖乖在家哦。”
她把活动空间放大了一些,还留下水和食物。
捕食者离开了。
它支棱的耳朵转回来,终于伸了个懒腰。
它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给自己提供食物和水。
但现在看来没有危险。
它又补了一小觉,精神抖擞地醒来开始巡逻并标记领地。
随即它听见了足节在地面上行动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它匍匐下身体,竖起耳朵,开始追寻声音的来源。
它的尾巴来回迅速摆动。
黑褐色的虫子从衣柜后拐出来。
它腾空而起,用爪子将那只虫子钉在地上,然后用牙咬起来,保证猎物绝不能逃走。
本来狩猎到的食物是它自己的。
不过还有另一个捕食者和它在同一个空间中相处。
对方给它提供了食物,它也该展现自己的价值。
它想了想,把嘴里的虫子放在之前舔干净的盘子里。
我可是能养活自己的,它的尾巴在身后晃悠悠,又把自己团在墙角补觉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听见了捕食者的脚步声。
她狩猎回来了。
它睁开眼睛,把四肢收紧,腹部紧贴着地面。
果然她一回家就跑来这个角落。
“咪咪,咪咪你今天怎么样?”
然后眼前乱糟糟的一切让她失语。
花了大价钱定制的衣柜被拿来磨爪子。
地板上铺的衣服被薅成一条一条的,已经不能再用。
最夸张的是她拿过来的盘子,里头放了一只虫子。
她用力深呼吸,看见咪咪往角落里再缩了缩。
对面巨大的动物很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
是因为虫子太小了不够她吃吗?
它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对方一起一伏的胸廓。
它有点委屈。
要不是看在对方和它分享领地和物资,它早就自己把猎物吃掉了。
对方呼出一口气,拆掉正面的挡板。
然后朝它伸出手。
它立刻起跳,开始往衣柜上爬。
但这一次对方没有停手。
她把四面的挡板往里拖动,限制了它能躲闪的空间。
它被逼到角落,不由得露出尖牙。
它的喉咙里滚动着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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