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扶成对代理人没什么特别看法，因此申请代理人的问题也是可有可无。

加上本次任务是所有异变里最为安全的隙间，单从表面来看的确没有到必须通知代理人增援的地步。

所以也表示赞同柳晓晓的想法，决定暂时不申请代理人支援。

姜玉书对此更没什么看法，毕竟就算是申请代理人支援，干活的也不是他，他还能顺便捞到一个帮手。

会议最后，走上台的是04特调组的海因里希，他在加入特调组之前是乌托邦的研究员。

海因里希站在台上，用最简单易懂的语言把【太阳余晖之地】的所有异常情况和异变反应分析讲解了一遍，最后列出了他们这次任务的具体内容。

会议室里门窗紧闭，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他们一群人围着那堆屏幕和桌上的几大沓资料开了不知道多久的会。

等会议结束，姜玉书走出会议室时甚至没忍住吐出一口浊气。

上一次这么加班加点地开会，好像还是一千多年前神战，他们为杀死神明绞尽脑汁的时候，真是久违的体验。

只不过他还没走出会议室多远就被燕扶成叫住了。

燕扶成手里提着文件包，身后是靠在一起准备离开的柳晓晓和梵婀玲：“晚上有安排吗？我需要和你单独聊聊。”

姜玉书理了理自己松散的围巾，垂眼闷笑一声：“既然队长都发话了，我也不好拒绝。不过在会议室里闷太久了，我们去找个能透风的地方怎么样？”

他有点想念教会总部那间四面透风的办公室了。真不明白，乌托邦的会议室里为什么连扇多余的窗户都没有。

“这附近有个观景台，风景不错。你们可以去那里。”准备和队员们一起离开的柳晓晓提出了建议，抬手指了指观景台的方向，“我和梵婀玲散步的时候去过，没什么人，非常适合谈话。”

燕扶成先是回头道谢：“多谢，们知道了。”随后转过头来看向不远处安静站着的姜玉书：“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

姜玉书没什么异议，顺从地跟在燕扶成身后，像个点了自动跟随的小尾巴。

这会儿燕扶成会找他谈什么简直是显而易见的问题。

观景台在山崖边上，远离建筑群，除了夜晚的海风有些过于刺骨外的确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姜玉书和燕扶成一前一后走上观景台，他原本松垮的围巾被风吹起来，紧紧裹在脖子上。

失策，忘记今天戴围巾了。

他扯了扯围巾，决定先发制人，声音轻而坚定：“队长不想让我去【太阳余晖之地】，对吧？”

燕扶成穿得比姜玉书单薄一些，站在他身后没有否认：“你刚刚加入基金会，没有经过系统性的学习，不适合参加这种高危任务。”人类的一意孤行，只会增加危险和伤亡率，并不能证明些什么。

姜玉书下半张脸被藏在围巾里面，只露出那双清澈的浅琥珀色眼睛，里面倒影出远处灯火通明的建筑群，像星星一样闪烁：“队长，我的确骗了你们。我在【太阳余晖之地】里遇到的或许比你们想象的要多得多，带上我说不定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惊喜。”就比如那枚徽记，不带他，他们一辈子也别想找到这东西。

燕扶成神色冷峻，并不认同姜玉书的这番话：“隙间不是你可以随意胡闹的地方，别太自以为是。”

姜玉书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温和的和他解释：“我并没有自以为是，我只是实话实说。队长，带上我会是你一个英明的决定。”

姜玉书本身对任务没什么想法，但他对参与任务的燕扶成很感兴趣，所以他不介意给他们一点小小的帮助，以免他感兴趣的人类死在这个隙间里。

因为姜玉书这番过于肯定的发言，燕扶成眼神中带着审视：“你为什么会这么确定？”

姜玉书弯着蜜糖般的眼睛，声音有些闷：“这是秘密。等任务完美结束，我再告诉队长吧。”

“你现在不只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也是对别人不负责”燕扶成抬手拦住了想走的姜玉书，冷声道，“你有想过你爱人的感受吗？”

爱人？

姜玉书歪着头，因这两个字而疑惑不解的视线落在燕扶成身上。

他是从哪里看出这两个字和自己有关系的？

一贯伶牙俐齿的主教大人第一次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半晌，反应过来的姜玉书终于哂笑出声：“爱人？我的？队长大人，你是还没进异化区域已经被异化了吗？”

看到姜玉书这副反应，燕扶成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中午那个女孩子……抱歉，是我误会了。”

“她啊，她不可能喜欢我的，队长无需多虑。”姜玉书理解地笑了笑，随后自然地越过燕扶成走了。

宿舍已经被改造成了姜玉书习惯的模样，夜莺临走前甚至贴心地替他点燃了安神熏香。

熟悉的香气让姜玉书仿佛回到了双子教会里自己的房间。

燕扶成跟在姜玉书身后，适时提醒道：“这几天好好休息，任务开始前只需要进行基本训练。”

姜玉书站在门口，乖乖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随后，毫不留恋地关上了房门，转身扑进不知道铺了多少层的床榻之中。

安吉拉被他吓了一跳：“喵——”

劫期带给姜玉书的影响并不小，他开始变得疲倦，被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纠缠。

越发控制不住情绪，装不出那副温润平和的虚伪表象。

而且，这几天接触的人也有点太多了。

姜玉书拉下床帐，准备先昏天暗地地睡一觉。只要睡着了他就什么都不需要想了。

不需要去反复思考他是什么？

一连七天，姜玉书都没怎么出门。他窝在房间里看书撸猫，有什么需要都让夜莺家的侍女帮忙。

不需要伪装和见人，让他的状态恢复了不少。

直到夜莺给消失了一周的姜玉书打了一通电话：“你们的任务行动已经批下来了，你准备道具了吗？”

姜玉书坐在阳台的吊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什么道具？我又不需要他们那些没什么杀伤力的道具。”

夜莺似乎对此早有准备：“我自然知道你看不上乌托邦的东西。有空来一趟我办公室，有人给你准备了一把枪。”

“枪？谁给我的？”姜玉书有了兴趣，一边问一边起身准备换衣服出门。

夜莺隔着电话笑了一声：“你过来自然就知道了。”

“好，我马上来。”

夜莺给姜玉书的是一把镶嵌灵石的银色手枪，以及一匣符咒子弹。

这算是里世界最常见的灵器之一。

灵器是通过灵石驱动来获得强大的力量的道具，在里世界大量流通，但在人类世界被严格限制。

灵石是灵矿的伴生产物，里面蕴含着高浓度的灵力且极其稳定，灵力不容易外泄，是里世界的主要能源和流通货币，甚至在表世界也有少量流通。

和这些放在一起的，是一张折起的纸条，上面有一行流畅优雅的字迹：玩得开心，早点回来。

见姜玉书低头查看纸条，夜莺打趣道：“看来，教宗冕下很关心你哦。”

姜玉书笑得乖巧得意：“是啊，在催我早点回去干活呢。”

夜莺佯装生气，挥手准备送客：“我这边事情多，你们队长应该也快要通知你们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燕扶成的消息总是来得很巧，姜玉书刚拿着枪走出夜莺的办公室，关于任务具体出发时间的通知就已经发了过来。

“三天后吗，倒还有段时间。”

姜玉书回到宿舍就把燕扶成打包发过来的资料打开了，准备临阵磨枪一下。

免得他那位队长大人因为看他不顺眼，在隙间里出什么意外。

那可就不好了。

只是刚准备认真看隙间的相关信息时，姜玉书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之前的资料要么是随手扫了一眼看个大概，要么就是简单的情报档案。真要仔细看写满专业术语数据分析的报告，他也说看不懂多少。

毕竟报告是给表世界的执行员看的，里面关于通过仪器提取分析的部分他还真不知道，能说出点什么纯粹是他对隙间本身以及神秘学专业领域足够了解。

姜玉书看着一页纸的数据和缩写后笑了一声，转身抱着猫倒回床上了。

这资料谁爱看谁看去吧。

姜玉书对这次任务唯一的准备就是提前收拾出了一个行李箱，把能想到的东西都装了进去。

等到了任务当天，一大早燕扶成穿着一身作战服敲开了姜玉书的房门。

姜玉书刚刚起床，还没换衣服，抱着猫一脸不耐开了门：“有事？”

燕扶成看着他那身丝绸睡衣以及他身后昏暗的房间，不忍直视闭了下眼：“换衣服，集合。”

安吉拉对着燕扶成“喵”了一声，姜玉书靠着门垂眼看时间：“这么早？的确是你的风格。”

乌托邦的作战服很简洁，但束缚感很强，和姜玉书平时穿的衣服很不一样。

他皱着眉扯了扯领口的绑带，活动一下被两层战术手套包裹的手指，拎着箱子出了门。

两位队长都不是喜欢任务前说什么长篇大论的性格，正和了姜玉书的意。

他这两天没休息好，打算补一会儿觉。

异种很少做梦，他们的梦往往都有其他意义。

这一次，姜玉书在梦里见到了一轮太阳。

一轮，正在哭泣的太阳。

橘红色的太阳占据大半个天空，泪水如同融化的黄金流向山峦之间。

他站在山巅之上，眼角有什么东西划过。

“诶诶！姜玉书？小少爷？醒醒，醒醒！”

呼唤声将姜玉书唤回现实，他睁开眼迎面便是习明哲放大的脸：“……”

习明哲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姜玉书肩膀：“接下来的路要走进去，先下来吧。”

他们是乘坐乌托邦的专机到的目的地，姜玉书耽搁了会时间，是最后一个下来的。

小型飞机停泊在隙间附近刚刚建立的驻地上，几个后勤人员正在帮他们搬运仪器和道具。

原本和柳晓晓一起核对的燕扶成看见姜玉书，拎着平板走了过来：“等我们进入隙间后你和柳安一起留在营地负责监护仪器，听他安排就行。”

从这里可以隐隐看见隙间处稳定入口的银蓝色屏障光墙，墙的那一边就是隙间。

这附近已经被乌托邦封锁，驱赶走所有栖息在此的活物，驻地里匆忙拉起的帐篷里摆满用于监测和传递信息的仪器，确保隙间的情报能第一时间被送到乌托邦总部。

姜玉书很少见到这些东西，有些新奇地四处张望，把自己的行李遗忘在车上，自己在营地里乱转。

和驻地负责人简单沟通后，他们就准备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