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烛光

塞冯莫洛察万紧绷着全身,等待他从年少时就爱恋的女人的回答。

这是他困惑多年、也多年来始终无法放弃的一个念头。

他到底是问了。

他从小就很了解鸿的性格,她一定会回答,而一旦她开了口,不管事实如何他都只能接受。

这种不在掌握的感觉让他紧张。

此时烛光也没有办法让他放松下来。

随从们总是为他所在的房间燃起他喜欢的高烛。

那种鲸脂大烛他一直用了下来,虽然价格比牛油的略贵一点,对他也不难。

鲸脂大烛的光线最好,气味最清爽。

那暖融融的光线照着他的时候他总能记起脸颊上那片刻的温柔。

公孙在明亮柔和的光明中目光微垂,娴静深思的面容,和她明明很有力量却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身姿在塞冯莫洛察万眼中从来都美过那些飞舞在石壁上的飞天女神。

如果心里有海,早将她托于浪尖,捧向阳光又重重深锁的埋入海底。

她该留在他身边。

他们永远也不分离。

塞冯莫洛察万平生不曾如此紧张过,细细的汗珠在这飘雪的寒夜里出现在他额角、鼻梁。

对着那身影,他无法移开期盼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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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抬头,与少年时的清澈透亮不同,却显然更富有男性魅力的漆黑眼眸也正凝视着她。

他的紧张显而易见。

公孙不知道在这种事情上是否还能更残忍。

“我做不到,塞冯,我没有办法接受你们的生活。”她重复着从前的话,“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塞冯,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塞冯莫洛察万闭了闭眼,感觉着胸膛里心跳呯嗵呯嗵的跳响,耳朵里轰鸣得他什么也听不见。

“那你走。”塞冯莫洛察万在昏暗混乱的轰响中模糊地听见自己这么说,“你现在就离开,再也不要出现,直到雪山融化,直到湖水枯竭,你都不要再出现。”

抬起头,塞冯莫洛察万看着烛光里的女人,至高无上的赞啊,为什么他会得到这样的回复?

等了那么多年,他终于看到自己准备的鲸脂大烛照亮了心上人的身影。

无数次的。

他对着太阳祝福她在外不要遇到危险。

他对着月亮祈祷她事事化险为吉。

他对着满天繁星指望她不要被坏人欺骗。

他对着融化的雪水期待她早日归来结束他的等待。

他对着绿色草原上繁衍生息的牛羊等待能从此相守再不分离。

他期待的是用多年的等待换来幸福美满的相伴到死。

可是此时他只想让眼前的一切都归于黑暗的冈底斯之底。

年轻的雪域祭司咬着牙齿,无视眼眶和头脑一样滚烫,他将自己想说的话一个音一个音吐得十分清楚:“如同镇压在冈底斯之底的魔物永远不能再见太阳,鸿,我也永不再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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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

雨后的城里只余打更人踏着水的脚步声。

街道上弥漫着雨水的气味。

不知谁家院子里的蔷薇正在湿润的夜色中盛放,那种甜蜜的气味令人心醉神爽。

教堂塔楼上的大钟沉默的悬挂在黑暗中,等着晨间打着哈欠的教士。

从大钟旁边遥遥望去,远处高大宏伟的白色建筑里有一扇窗户大开着,同样的鲸脂大烛照亮了整个房间。

那位众所周知的罗马的主人正在窗前写信,同时享受着微微寒凉却十分清新宜人的夜风。

洁白宽大的天鹅翎毛根部用精细至极的手艺镶着一小圈细腻的银丝,紧紧箍着填在羽管里的一小簇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绒毛,那些饱饮墨汁的绒毛落在柔滑的羊皮纸面时是那样流畅顺滑,令本来令人烦躁的书写成为愉快的享受。

阿米安努斯·马塞里努斯随口询问:“她真的说还有更好的羽毛笔?”

已经机灵多了的随从利奥恭敬的回答:“是的,陛下,公孙大人说这种潘娜笔只能临时用用,并不方便,她要让工匠做出更好用的书写工具来。”

“我曾著巨作,却不曾想过改良一支苇笔。”阿米安努斯·马塞里努斯笑了笑,“何其迟钝可笑!”

他将信放在一边晾着,重新拿过一张已经写了好长一段字迹的羊皮纸。

利奥敬爱的望着他的身影。

过了一阵子,“那么说,君士坦丁堡真的让她离开军队了,”洁白的长翎停止摇晃,【罗马】托腮深思,“看来等公孙结束【假期】,他要么委她以重任,要么就要让她掏尽家底了。”

“马尔库斯将军认为是前者,陛下。”利奥回答,仔细的澄净墨汁里的杂质,然后装进特制的小瓶子里,拧紧白水晶雕的盖子轻轻放在皇帝的书桌上,“安东尼将军则问我怎么看。”

安东尼,从她手里漏出来的精英之一,聪慧至极,守口如瓶。

而马尔库斯也并非话多之辈。

皇帝拿起墨水瓶看了看,“够用了。”

“陛下,”利奥收起装墨汁的罐子,“安东尼将军还问我,什么时候组建海军。”

“如果他们再提起,你就回答:【这件事还要看财务情况】,”皇帝笑了,显然帝国的财政并没有差到他不能奢望一支海上力量,“有关君士坦丁堡如何看待达尔马提亚的消息再拿来我看看。”

达尔马提亚一事中既展现了公孙的狡诈和冷漠,也展现了她高超到令他这样的军事名家也难以估量的军事实力。

任何帝国想要立世,最重要的都是拥有一支强大到无人敢于忽视的军事力量。

君士坦丁堡自从前几年的弗拉维乌斯·利奥·奥古斯都之死后,那些老牌世家就被悲愤交加的伊苏里亚人一顿猛揍,到现在已经呈现出颓靡不振的迹象,公孙的出现恰当其冲,可谓正合弗拉维·芝诺·奥古斯都的心意。

而公孙的优势之一还在于皇帝对她的行动几乎无条件的纵容和信任。

有一条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带着浓郁东方浪漫风情的传闻:公孙本来是某个神秘古老的东方王国的顺位继承人之一,外出游历时被君士坦丁堡皇帝用承诺套住,不得不为他效力。

据阿米安努斯·马塞里努斯判断,这话很有可能就是真相,这样就说明了为什么公孙有着让他为之赞赏的礼仪和学识。

而在他眼里,公孙本来就是一位有着神秘古老强大帝国做背景却掩姓埋名决心体验陌生世界的年轻王公。

只不知道,最后她是会像神话里那样飞上云端,还是乘坐着华丽的翘首的大船从海涛之间返回那或许四季都开放鲜花的故乡?

阿米安努斯·马塞里努斯为自己过于放纵的想象力微笑起来,深觉自从坐上那马鞍,自己就仿佛重新焕发了青春。

将手里有点秃掉的潘娜笔扔进地上的小筐子里,从烛台边的长条匣子里拈起一只笔头柔软的新笔。

他还有许多想法要记录下来,将来补充在他的巨作之后。

最好的几个读者之一会用略带嘲笑却深自钦佩的目光打开那本书,然后在他眼前读到入迷。

为了能旁观这一过程,他正秉烛夜耕,奋笔不辍。

次日,在他用冷水洗掉疲惫后,披着红斗篷的马尔库斯大步走了进来。

他目光坦诚,形容英俊如希腊雕塑,行礼也十分优美,端正却不显拘束。

她手中的人似乎都是这样,有着他亦觉得出色的高尚品质,却总能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巧妙的扭转一点角度,让会产生摩擦的地方变得圆滑,不至于让人生厌,也不至于让自己受委屈。

“马尔库斯,”阿米安努斯·马塞里努斯笑着开口,“你最近和公孙联系,她有没有说过去了什么地方?”

马尔库斯并没有受惊,只是脸色严肃了一点,“陛下,公孙指挥官并没有告诉我要去什么地方,在公孙军团的老朋友说她回家乡探亲去了。”

“能不能联系到她呢?”阿米安努斯·马塞里努斯向他探身,表情也很严肃,“你知道,帝国初立,很需要像你的前任指挥那样优秀的军事天才来增添力量。”

马尔库斯的蓝眼睛温和平静的注视着皇帝,他的现任指挥官,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陛下,公孙指挥官并不是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她很固执己见。”

“我需要她。”皇帝同样温和却坚定的说,“马尔库斯,你看见了,西罗马人民需要的时候,她出现了,把我强行拖上马背带到罗马。现在我个人需要她,难道她就要不负责任的置之不理了吗?这可不合适!何况,马尔库斯,”他快活的眨了眨眼,“你知道的,从马赛拉港口出去,就是阿特兰他可洋,可比罗马海或优克辛海广阔太多了!”

全文架空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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