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隋安连夜把书看完了,里面的主线是一个从小失去父母的小女孩在邻居们的照料下成长起来,最后出人头地的故事。
故事很温馨,所有配角都很有特点,性格鲜明。
爱贪小便宜的李婶,爱嚼舌根的王姨,喜欢偷鸡摸狗的王二还有酷爱咬文嚼字,村里唯一小学毕业的宋文……
里面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作者用通俗的文笔将人性的真实展现的淋漓尽致,表面上看像是一本普通的励志故事,实际上通过对一些底层人物的刻画揭示了许多现实的黑暗。
最后一幕是主角小英又回到了童年时的小山坡,此时物是人非,往事一一重现,山花绚烂,唯有一棵紫云英突兀地长在不属于它的地方,它本应在田野里开得绚烂,不知何时落到这个地方,孤独而渺小,看似与众不同却又平平无奇……
隋安:“我们是不是漏掉了什么细节?”
我:“能遗漏什么?里面什么记号也没有啊。”
我以为至少有个书签,书签上记录了什么证据,或者书里面有什么夹层,夹层里面放了张芯片……
然而什么都没有,就是一本普通的书。又一次,希望破灭,我们像两只关在玻璃瓶中四处碰壁的虫子,外面就是光亮,每一次都以为是出口但就是出不去。
我已经找不出突破点了,瘫在床上,“怎么办?”
隋安拿起那本书,翻来翻去,“会不会里面本来有什么东西被拿出来单独放着了?”
我:“如果只是书签一类的就没必要拿出来,如果是一些特别的东西,那王小刚在日记里多少会记录一下……”
隋安没等我说完,腾地一下站起来站起来,“再去一趟王小刚舅舅家!”
我:“什么?”
……
我早有预感,这次过去大概率是自取其辱。
果然,我们翻了两三个小时,大爷在旁边骂了两三个小时,中间连水都没喝过。
小刚的东西不多,全部加起来就一个纸箱,我们怕遗漏了什么顺带把大爷的存货也检查了一遍,把人家珍藏的黄色录影碟尽数翻了出来依然一无所获。
……
“不会再来了……”
我们走在夕阳余晖里,后面是大爷延绵不断的口吐芬芳,短短的几个小时,我的九族十八代都被问候了一遍,一个人的嘴巴里怎么能有那么多的脏话!
“可以报警吗?”
隋安:“……算了,尊老爱幼……”
我:“……”
……
所有不寻常的表象背后一定有其原因……真相其实有时候不止有一个,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套说辞,但是,事实永远只有一个……
犯罪现场中的某些线索它们自己本身的性质是不容易给收集起来检测的,一个人又怎么能收集起爱情,愤怒,憎恨和害怕……
……
夜已深,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直以来,被感性和偏向所掌控的思考方式让我错过了很多事和物本身的性质,或许我应当只关注一件事情,抛开所有的杂念,反正睡不着,我又翻开了那本《山坡上的紫云英》。
实在翻了太多遍,有些桥段都能背了,只是每次看完都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明明是很温情的故事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爱贪小便宜的李婶,因为小卖部多找了五毛钱,生怕人家讨回,三年都没有再踏足那家小卖部,买东西都要绕很长的弯路去镇上买,平时连芝麻蒜皮的事情都要极较上半天的人居然每天给女主送牛奶,一送就是五年。
爱嚼舌根的王姨,连狗路过都得灰溜溜夹着尾巴,生怕被传出和邻村的狗有染的绯闻,曾硬生生拆散了一对恩爱的即将步入婚姻的小男女,就为了赚个几百块的红包。
喜欢偷鸡摸狗的王二意外撞见了村长和村花的奸情,从此抓到了把柄,下辈子的吃喝拉撒全由村长包圆了。
最过分的是村里面唯一有点知识储备的宋文,贪婪,虚伪,懒惰……居然在村里教起了书,连镇上唯一的一处小诊所都是他开的。
大病不会治小病乱开方,反正多喝热水自然就好了,那些身强力壮好得快的是宋医生神医妙手,身子弱些好得慢的是自己饮食作息不注意。
在这样的“神医妙手”下,宋医生逐渐获得了一些声名,从此教书育人和看病救人的缝隙里还会拿出一部分的时间来伤春悲秋:呜呼哉!虚负凌云壮志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虽然村里的生活只是一笔带过且辞藻幽默,但细思极恐,这哪温情了,在这个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小朋友怎么成大事?
安茜阿姨的品味还真是……满特别的。
我抱着怀疑的态度搜索了一下这本书作者的生平。
江月,65年生人,著有《迷醉》,《野趣》,《山坡上的紫云英》……荣获×××文学奖………都是一些正常且较官方的介绍,也没什么特别的,难道这就是一本很普通的书?是我们想多了?
正当我打算阖书睡觉时一条评论映入眼帘:装什么高雅,杀人犯也配出书了?
我赶紧在评论下面打了一个问号,等了半天没有回应,这么晚了,而且这条评论是五六年前的,说不定人家早就把这件事忘了,没想到十几分钟后,下面弹出一句回复:什么江月,这只是笔名,人家真名叫陶慧生,你上网查查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假的了。
我心中砰砰作响,搜索了这个人名,在众多“陶慧生”的选项里找到了我想要的那一条,在各个软件上查询,拼凑过后我大概七零八落地了解了他的生平:只能说他的经历和《山坡上的紫云英》确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现实和理想不同,他幼年就开始为了生存尝试过各种方法,端过盘子,卖过瓶子……
甚至被人贩子拐去弄断了一只手,每天在街头乞讨,一呆就是三年……
后来终于逃出生天,几年后有了一笔小小的积蓄,做起了生意,等到终于当上了大老板后他选择回到了当年出生的村子,一把火把整个村庄付之一炬……
当时死了不少人,虽然各方证据都指向陶慧生,但还是存在诸多质疑,他一个大老板,有钱不花跑来这个破村子放把火是什么意思?他喜欢坐牢?再说,火如果真是他放的,他怎么不跑,就等着人来抓?
……此类的质疑还有很多,当时说什么的都有,什么竞争对手恶意栽赃,还有替人顶罪之类的,再加上陶慧生被捕后什么也不肯说,这个案子始终找不到动机,关了几年后也就放了,再后来,又过了很多年,陶慧生这个名字逐渐被人遗忘,江月开始登上舞台……
我感觉后背一阵发凉,窗外是一片黑暗的死寂,隋安在房间里安静地睡着,只有我的世界开始重组,很多从不敢揣测的可能在构建成型,可怕的是,我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来推翻这种可怕的想法!
现在是凌晨四点钟,我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拨打了那个电话,那个我从始至终都在怀疑,一直在找寻证据给其定罪的“嫌疑人”。
“喂?”
那边的声音清醒而浑厚,像是已经醒了很久或是根本没睡。
“叔叔好,我是林乐,抱歉这么晚给你打电话,但这件事除了您我不知道还能问谁了。”
隋长林:“……什么事?”
我:“关于隋安的舅舅……安荃的事您能跟我说说吗?”
隋长林:“我上次已经讲过了,他是安家领养的孩子。”
我:“那他原生家庭的情况呢,他的父母怎么死的?”
隋长林:“……”
“问这个干什么?”
我:“对我很重要!”
隋长林:“……茜茜从不让我提起这件事,这么多年,安家的人从来都是把他当亲人对待。”
“他父母曾经是警察,在一次缉毒行动中牺牲了,当时参加这次行动的还有茜茜的父母,因为行动有绝对的保密性所以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后来岳父岳母领养了当时才六岁的景荃并给他改了姓。”
我:“他父亲的名字叫什么?”
隋长林:“景玉。当年的案子早已经结束了,犯罪团伙和领头的都连根拔起了,你查这个有什么用?”
“……”
“当年的案子说不定……还没有结束。”
我喃喃自语,转身看了一眼隋安的房间,里面静悄悄的,睡得应该很香甜。
隋长林:“你说什么?”
我:“那次的案件是不是背后还有什么隐情?安荃亲生父母的死是不是意外?”
隋长林:“……”
“这件事情我知道的确实不多,但岳父岳母和他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
我若有所思:“叔叔,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您是真心祝福我和隋安在一起的吗?”
隋长林:“……怎么突然问这个?”
“……难得他与你志同道合,我从没见这小子对谁这么关注过,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我尊重他的选择。”
我:“我总是在想,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就像您和十年前的酒厂老板,一个是人民的警察,一个是唯利是图的商人。”
隋长林:“……什么意思?”
我:“只是好奇,据说他当年为了您的升迁可是砸了不少钱,您为了升上东山省省长后更是亲自带人抓捕了他,他图什么?是利用您的职位之便谋取私利?可您刚正不阿,应该不会和他同流合污的,那还能因为是什么让他甘愿这么默默付出的……”
“住嘴!”
隔着电话我都能感觉到那边已经跳脚了,虽然问的不合时宜但这确实是我一直以来所困惑的问题,世界上除了父母谁会一直默默奉献不求索取的?
如果真的有,那绝对是爱情!
如果这个选项也排除的话,那就只有可能双方有着共同的利益。
隋长林:“你!你竟然跟长辈这么说话?是不是隋安叫你问的?还有没有点礼义廉耻了?”
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就随口一问,叔叔您别生气。”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隋长林发飙,这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官场老手也终于是碰到关卡了。
隋长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做酒水生意之前我们就认识了,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我们都在一块读书……
后来他做酒水生意,一开始总会碰到些麻烦,我利用局里的关系时常会帮个忙,久而久之,那些同行也不敢去找他麻烦。他生意越做越大,为了感激我曾经帮过他的忙,时常会用金钱替我打点一些关系,我告诉过他很多次,我可以凭实力上升,他那些行为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再后来,他竟然开始贩毒,我知道后就逐渐和他断绝往来了,直到他胆子越来越大,为了人名的利益我不能坐视不管了,于是亲手布了个局,把他缉拿归案了。”
我:“是这样……”
乍一听也在理。
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但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隋安应该快醒了,“谢谢,先不打扰您了。”
隋长林:“我也怀疑过他……”
我:“什么?”
隋长林:“茜茜出事那一天我好像看到过他,但调查后发现他根本没有回国,我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想说不定是他做了什么手脚。”
我差点跳起来:“你确定吗?”
隋长林:“确定的话我早就把他抓了!那么多年过去了,即使有证据也早就没了。”
“也是……”
我有些沮丧,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隋长林:“我还有很多文件要处理,没别的事就先挂了。”
没等我回复电话便挂断了。
隋长林这个人眼里果然只有工作和仕途,家人的安危与否好像都和他无关似的。
……
我正思索间隋安揉着眼睛从房里走了出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呢?”
我:“我……我姐,说做噩梦梦到我受伤了,真是的,这个点打电话过来说些有的没的。”
隋安:“大概是想你了,等忙完这阵子回去看看。”
“嗯……”
我犹豫着,该不该告诉隋安这一发现,从我自己的角度出发,我也希望这个怀疑是多虑了,但如果安荃真是杀害安茜阿姨的凶手,难免以后不会对隋安动手,毕竟他连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都忍心下手,还有谁不敢杀的!
“那个……隋安,我们再去你妈妈老家看看吧。”
隋安:“怎么突然想去那里?”
我:“那边不久以后就要重建了,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被我们遗漏了。”
隋安:“……行,听你的。”
……
关于昨晚的发现我一直没说,一切的结论等掌握实在的证据再告诉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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