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飞藏到树后头，浑身上下重新整理了一遍，果然都收拾利索了，只身来到大门口。看王疤脸家的庄墙是真真儿高。但他一点儿都不担心。先贴住门朝院子里面听，确定没有响动了，这才把短刀掏出来。原来这是一把雌雄刀，还是上山以后辛老道送给他的礼物。平时合二为一，便于携带。用时一分为二。草上飞想下顺住门上。只见他一个手里一把刀，攥紧短柄，往木头门上一插，左右手互换，噌噌噌就攀到了门楼子高头。从这里再上庄墙，越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草上飞不急，听远处三更鼓响。悄悄儿伏在门楼子高头瞅：这一次，庄墙高头卧下了三条恶狗。再往里看，月光之下，西北角有一个平房子的木头门是半掩半开的。别处的门都关严实了。看样子，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谁想时间不大，一前一后，从平房子里又出来了两个人。一面快到大门跟前时，走在前面的人又站住了，回过头悄悄安顿后面的人：“我把东西放下就过来了。你先不要睡，等一等原给我开一下门。”后面的人问：“这么紧要么，究竟是什么事？”说：“刚才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董爷死了，老爷教我明天带上一个伙计，专门跑一趟省城去。听风声，是给张老家送粮食的；其实这都是个诱头，重点是给张老送信去。”问：“什么事这么重要，需要你老人家亲自儿跑一趟？”说：“我又不是老爷肚子里的蛔虫。你问我，我从哪里知道？估计就和董爷的死有关系。”后面的人听了始终想不明白，自语：“也不知是为了啥？”

说话间，前面的人把门栓抽过去了，仅仅把大门拉开了不大的一个缝隙，贴住门缝子，人刚好能出来。后头的人把东西递到前面的人手里，说：“董爷没了，以后就是曹爷您的天下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弟兄们呐！”说：“哪里的话？你我都是给老爷打杂的人，说难听就是人家的一条狗！不过你记住，只要那些穷鬼们翻不了身，一定就有你我的好日子过。”问：“婊子无义，露水感情。拿上这么多年的积蓄，你都一股脑儿送给人家了，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吗？真要是到了那么一天，纪燕子不认你了，我看你怎么办？”听前面的人嘿嘿一笑，小声安顿：“兄弟，你把勾心放开教车轱辘转！我哪里来的钱哩！这些东西，都是我以前托人买下的假货：假的玛瑙，假的翡翠，假的珍珠，还有假的项链和白坨子。唯独这一个沙枣木的匣子，还有上面的铜饰件，是我们的先人流传下来的真东西！”

后面的人听了忍不住笑，问：“既然都是些假的，为什么还要拿去糊弄人？一旦要是哪一天被人家识出来，恐怕以后再想见一次面，可就难了。”骂：“你这个死脑筋，一点点都不会来事。只要她敢收，等我过上一段日子再回来，就说是被她掉了包了。到那时，不要说告到官府里，她就是浑身儿都长上嘴，恐怕也说不清。还怕她不听我的摆布？到那时你再看吧，不但她的人是我的，恐怕连她一下一下积攒下的钱都是我的。”后面的人听了连声叫好：“哎呀，生姜还是老的辣！还是我们曹爷的本事大，真真的空手套白狼呀！就连这么有名儿的风尘女子，也逃不脱你的手掌心，一样被你玩的突碌碌转。”说完，两个人都嘻嘻嘻笑。一时，又把车院的大门关上了。

草上飞听的真切，自心里头想：“这不就是刚才的那两个人吗？好了，有这一个活口，什么都知道了。还用得着再里面冒险去？”转念一想这两个的心田早已经坏掉了，又就在心里头骂：“这些狼、老鴰，平日里狐假虎威，横行霸道的。你听听，走的路儿想的都是怎么去害人，时时步步干的全是缺德事。也不知哪里学下这么多断子绝孙的坏点子。”又一看，人已经过了墙角了。再不能犹豫。爬起来，右手一按，纵身往下一跳，一面落地时，又一个前滚翻，稳稳儿蹲起来，贴住墙根子就追过去了。远远儿看着他进了婊子的门。跟后子翻到墙高头，看满院子一共就有三间老鸹架，屋里的清油灯还亮着，听两个人正在里面打情骂俏。草上飞跳进来，蹑手蹑脚过去，悄悄吹开窗子上的毛头纸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