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口，汤鲜味美。再把烧疙瘩泡上，感觉这就是人世上顶级的美味了。两个人正吃到兴头上，猛然听见有个声音在远处喊：“哎呀，这不是褚大哥吗？刚才我就看的像，只是没有敢言传。你是啥时候来的？总有半月多了，没有见过你老的面，这一向你跑上哪里走掉了？”又是一个声音，当好就来到门外头，听他先是呵呵一笑，随即又大声说：“昨个后晌才回来的。把个我们么，草苗子百姓，天生就是跟牲口打交道的，除了就会拉个骆驼，犁个地，还能跑到哪里去？”就又解释：“我这个进了沙窝将近二十多天了，你到哪里见我去？呵呵呵，陈二哥，你好啊！”听路上那个人也笑下了，说：“好好好！你也好啊！怪不得呢，这个多少次了，说给你教两盘子棋，过来过去再就没有见过你的人！”

草上飞听了纳闷，不知道说话的是个什么人。因透过门帘子往外张时，日头底下，阴影糊糊，就将是一个身宽体胖的中年男子。听他又笑：“就你那个忙三下，马腿绊住的都不懂，就想给我教了？哈哈，说个老实话，我给你抓掉两个马子，你都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啊！呵，你还不信？好啊，啥时候闲下了，我正儿八经给你教两盘！”听路上那个男子又哈哈大笑：“就你那个吃下个羊下水的，还给我抓马子哩？说实话，我要是操上个心的话，真的能给你抓双車！”

说话之间，门帘子一动，早钻进来了一个小娃娃，只见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进了门就怯怯的，只是两个黑突突的大眼睛很有神，一刻也没有停，飞速搜寻哪个桌子上还有吃剩下的东西。可巧这时，就有一个面无血色，身着长袍的老半壳子离了座，走到前台那里结账。小男孩瞥见了，桌子上还有吃剩下的一嘴馍馍，因不假思索，三步六转就钻过去了，一伸手，抢到自己怀里，看见碗底上还有些许没有喝的残汤，双手捧过来，当时立着喝净了。所有这些，早被伙计瞅见了，苦着脸转过身，脖子一缩，身子往下一蹲，交替跺了几下脚，做了个追过来准备抓他的假动作，——实际上并没有过来，只是喝：“出去！谁让你进来的！”小男孩听见，先是浑身一个哆嗦，转过就往门外面跑。谁知，有个长袍短褂子碎眉碎眼的男子眼睛毒，一勾脚，小男孩重重地摔倒了，怀里的馍馍也飞出去不见了。

听见有人摔倒，老半壳子这才回过头来看。就听一个声音朝他喊：“吴先生，这个娃把你的馍馍偷上了，碗里的杂碎也吃净了！”半壳子听了不动声色，抹一抹嘴角上不多的几根胡子，先瞪眼儿看地上的小屁孩，又抬头看自己坐过的饭桌子，立时三刻明白过来了，不免摇着头叹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当时吃饭的人也多，大多一哄而笑。一语未了，早又进来一个衣不蔽体、泪眼婆娑的女人，进来就跪到地下了，一个劲磕头求饶，“老爷们行行好啊，娃娃实在是不懂事，好几天没有见过吃的东西了，看见些吃的就馋死了，不知道轻重。求老爷们开恩啊！高抬贵手啊！”一边哭喊，一边又膝行过来，赶紧把娃娃拉过来护到身后了。就有一个小财主鼻子里一“哼”，当下立起身来，笑着朝一转儿拱手：“还是我们三爷的身手好，动也没有动，就把贼娃子抓下了。叫我说，就像是这种贱骨头，其实就缺皮鞭和麻绳！”看这个家伙，鼻梁骨很高，四指儿摸样子，是个典型的扁头货。

男子听了很得意，只见他悠悠儿站起来，先是环视了一周，接着又朝众人一拱手，随后径直过来，再没有言语，飞起一脚就把女人踹到一边里了，又伸手把小男孩劈头顶子揪住，牙子咬上骂了一句，“狗日下的贱种！简直有胆子没魂了！我堂堂一个自卫队队长都在场，你就敢当众抢人的东西！妈的□，眼睛里还有王法没有了！”边说，就又狠了命拽到怀里，随即又猛一下子推出去了。当时，就把小男孩结结实实扔到草上飞的眼睛前头了。草上飞见了，浑身儿一颤：这就是自己小时候，受人欺负时的样子。当时一见，站起来就要发作，奈何被小乙使眼色劝住了。因强忍住眼睛里的泪水，压制住心里的怒火，没有言语站起来，把小男孩扶起来了。又把女人也拉起来。头也不回说伙计：“再要两大碗杂碎，十个烧疙瘩，端过来让她们娘儿两个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