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三把水提出来，一桶一桶倒在水槽里，一开始羊还没命地抢，唯恐喝不上，到了后头就不挤了。已经喝好的，陆儿续儿走开了，有些进了破窑洞，有些就在阴凉处，三三两两卧下，倒磨去了。史三把篱笆子门拉过来关住。转过来，又打出来了少半桶水，把两个水壶都淹满，桶底上剩下的不多，顺势就泼到水槽里，就又把水窖的门门子也盖好了。桶子提上，一步三跳往来走。正好阿大也回来了，抱了一大捧野菜。史三微微一笑，原把水桶挂到老地方。

阿大过去，捡了个干净地方，把菜撂下了，席地坐下，开始摘菜，一面又说史三：“头洗掉不要擦，稍微儿一等，我把这几个菜摘过去，头发也就渗透了，渗软就给你剃头。”史三一笑，过去看汤瓶里没有多少水。阿娘瞅见了，听沙锅子里的水滚得正欢，本来揉面的人，把锅盖揭开，舀出来些许，又伸进边里的木头桶里，掺成温水，试一下不烫手，连瓢端出来了，问史三：“你把羊圈下了？今个的日头大，总就渴坏了？喝上的水多么少？”不等史三回答，就又说：“你把汤瓶放到地下我给你灌。”史三笑着说：“打出来了二十桶子水，喝到最后，剩下的不多，基本见了底了。”话还没有说完，早把水瓢接过来了，“阿娘你忙去，我自己来！”看他把汤瓶装满了，阿娘把瓢原接到手里，又往锅里点了些凉水。

史三蹲到坡边里，左手拿壶，边浇边洗。阿大早就把菜摘出来了，拿进去，又出来拿的剃头刀。阿娘自去淘菜、切菜，也就捶头大的一疙瘩二面，早就擀开切成面条子了。先把菜煮个差不多，再就剩个往锅里下面了。这里阿大过来，看史三坐到个木头墩子上。摸一把，感觉头发不够润，因又帮他淋了些水。然后才开始。时节不大，全部剃净了。这会子再看他，确实是个精神小伙。史三起来，拍一拍身上，把地上的头发扫堆，捏成一个团，全部塞到墙缝里了。于是告辞：“羊我已经饮罢圈下了。窖门子也盖好了。多谢阿大帮助，吃了你们的、喝了你们的，还又帮我剃了个头。这会子你们就忙着，趁住晌午，正好赶路。”

阿大问他：“看你心急火燎的，准备到哪里去？”史三一笑，说延安。话音未落，早又听阿娘站到门口了，朝他们两个喊：“锅我已经端下来了。你们剃头的，快么慢了？”阿大说：“好了，已经剃掉了。”阿娘听了说：“你把亲戚请过来了吃饭。”史三站下没有动，只管笑着，“阿娘，我已经吃饱了，再就不麻烦你们了，你和阿大慢慢吃吧。正好给你说一声，我这会子该走了。”说完，略微一站，转身就走。阿大一跺脚，叹了一口气：“你看这个娃娃，天下穷人是一家么，专门给你做上的，你又不吃走路哩！再说你是出门人，碰上吃的你就放心吃，这个他谁又不问你要一分钱！”阿娘也说：“就是！碰上了你就放心吃！”

史三欲言又止，自觉的盛情难却，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就又听阿大说话了：“再说你是外乡人，走延安的路过去过不去，你知道吗？”史三一愣，连忙问：“怎么过不去？”说：“从我们这里出发，大约再走五十里路，就到边区了，我们这边是国统区，检查的紧，就算你想过，还得是本地人。”史三不怕，其实在他的心里，早就有了大目标了，说：“到延安去的，我是非去不可！”阿娘听了宽慰他：“走一步、说一步，到时候了再想办法。”就又听阿大说道：“人还思想的有个忙教你帮一下……”史三笑着问：“啥事？你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照办！”阿大顺势把他拽到门口了，就近坐到门槛上：“前一向，山上撵羊去了，没有防住，一脚踩空，绊倒就把脚崴下了。到现在，虽然说能走路了，还用不上劲，力气活还干不成。”边说，就又指着门口的一堆土，“这不是吗？这间房房子又不争气，今年的雨水广，下雨的时候就漏开了，实话就是外面大下、里面小下。这不，陆儿续儿，我把土就准备下了。一直许的：天晴了就把房上的泥皮馒一下。结果到现在晴好了，人又没那个本事了。今个一样你来了，你干脆多住上几天，无论如何，给我们把这个忙帮上了再去！”史三听了，再没有犹豫，说：“才说是这么个事！阿大你放心，把这个小菜一碟。我这会子就和泥，赶住下午就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