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失控

一刻钟后,林季安全的离开了行安楼。

秋风萧瑟,出门后,林季被自己身上出的冷汗冻得一哆嗦。

好险,他想。

穆嘉辰今日来试探他,给出的口风是保住林季,他说的保住自己,就只有自己。毕竟胡奏家的东西有人认,剩余的粮草还得找人背锅。

他的父亲就是一只很好的替罪羊。

赵荣是穆嘉辰好不容易在拉拢过来的人,他不可能轻易的放弃他。因此无论自己今天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穆嘉辰都没打算放过他的父亲。但他话说道那种份上,也没有给林季拒绝的余地。

穆嘉辰如今希望林季答应,从刚刚的对话林季察觉到,他似乎没有给自己拒绝的余地。

穆嘉辰很急切的希望得到自己的助力。

当他和穆嘉辰站到同一条线,当他看着穆嘉辰一点点的查下去,看到那些栽给他父亲的证据不是出自他手,他才能利用自己干死三皇子,才能心甘情愿的为穆嘉辰办事,成为他的利刃。

如果今天自己拒绝了,穆嘉辰也连他都不打算放过。

好在博玄是个容易被误导的人,林季引诱着穆嘉辰说出自己的目的,看到自己步步拒绝,博玄沉不住气,必定有所行动。而后,管他刀尖有没有抵着自己的后背,把今天这事谈不成的原因丢回给穆嘉辰就行。

而林季呢?

他吓坏了,今天谈不成了,人已经恍惚了,再待下去要赔他精神损失费了!

而且他现在要是死了,祁嬴必定会找过来,祁嬴这个人穆嘉辰了解,万一他不接受穆嘉辰给的理由,把京城搅翻天都有可能。到时候二皇子毕竟无缘太子,他不能接受将这个位置拱手相让给三皇子。

此招虽然缺德,但博玄也不无辜,所以林季用着毫无心理负担。

只是他有些疑惑,穆嘉辰可以选择的人很多,只要他想,他就有机会拉拢到比自己更有身份地位的人。为什么两辈子,他都要自己死心塌地。

林季已经表明了利害,还搬出了昌武帝。穆嘉辰明明是被说动了一刻,但他还是没有放弃。

这是为什么?

林季满心疑虑的离开行安楼,没走几步,便遇上了祁嬴的近卫。

近卫带给他一封信,是祁嬴写的,只有短短几句话。

“我与小叔前去探查,回城后联系。”

看到这封信,林季稍稍安心。

至少祁嬴已经追着线索找过去。

父亲在二皇子手中,林季就算是再着急,暂时没办法将他带出来。二皇子那边不会好好查下去的,林季只希望祁嬴能抓住这条难得的线索。

思考片刻,林季找了辆车,先去了外祖家。他下车的时候,正见林瑜焦急的等在门口。看到林季过来,她立刻上前。

“大舅来了,他托人问了父亲的事情,说现在情况还是不好,因为我们手上没有证据证明父亲没有做这件事。听说二殿下找到了个人证,那个人咬死整件事就是父亲做的。”林瑜说着,抹了一把眼泪,“一群混蛋!”

林季听着妹妹的话,不知道她有没有把二皇子骂进去。

“有我呢,他们还不能这样轻易给父亲定罪。”林季安慰他,“当天在门口,我看着父亲装车,我不因为是人证吗?大不了就一起去受刑,看看谁能坚持得住。”

“说什么呢?”

林季回头看去,看到他大舅兰英策快步走向两人。

兰英策走的脚下生风,来到两人身边后立马抬手给了林季一个巨响无比的脑瓜崩。

“你别说那不吉利的话,快呸呸呸呸呸!”兰英策打完人自己手疼,甩着手说,“哎呦疼死我了!”

林季捂着脑袋欲哭无泪。

他说的都是我的词啊!

人也敲了,话也呸了,兰英策也正了神色,看向身边的兄妹俩。

“现在人证不是主要的,要想证明你父亲的清白,最好的办法是找到那剩下的粮食。而且得抓住这中间运送粮食,隐匿踪迹的人,拿到他们的供词。”兰英策说,“我从你良翀舅舅手下带了些人过来,都是信得过的,思衡,这些人交给你。”

兰英策将兄妹两个带去书房,将下人支出去。

“整件事来的蹊跷,”兰英策说,“好好的粮食,而且是去广信的粮食,怎么能就突然出了问题?对方难道不知道这粮草的重要?思衡思明,这件事就是冲着咱们和广信去的。”

“人证物证一个个来,明显是早有准备,无论对方是谁,都是要我们的命。你父亲在官场上没有什么可以得罪人的余地,他为人和善,是个远近闻名的老好人。但他就坏在这一点,他对人太信任了,不防备。”

兰英策说着,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钥匙,转身打开外祖书架上的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还有盒子,他用钥匙打开,从中取出一块精致的小玉牌。

玉牌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安字。

“这块玉牌是行安楼的玉牌,你拿着,再派人去行安楼找瞿老板,将这封信给他。”兰英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交给林季,“这是你外祖在江湖上的人脉,有什么你不方便差的,瞿老板会帮你。”

行安楼不只是酒楼,也是个卖情报的地方。

上辈子,林季和这位瞿老板是在他回京后才联系上的。瞿老板当时找上林季,说要还他外祖的恩情,主动帮他做了留在京城的暗桩。林季当时猜想这件事不只是为了恩情,但他无暇分神探查。

现在看再到这块玉牌,林季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行安楼成立于前朝混乱时代,当年需要颠沛流离的讨生活,几位创始人便将一整块与摔成三瓣作为信物。后来安定下来,这三瓣玉就变成了分别磕着行安楼的玉牌。

当年的美谈到如今变成内部势力分割林立的原因,瞿老板是个生意人,帮他很可能就是为了这块玉牌。

“只要有行安楼产业的地方,这块玉牌就有最优先权,”兰英策说,“需要的话,就拿出来用,不必犹豫。我会再找人去打探消息,家中也有我看着,你定要万分万分小心。”

林季接过东西,他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突破口,看着身边的亲人,林季第一次露出疲态。

上辈子,父亲的案子牵连外祖,外祖今年从春天开始就断断续续的生病,此时更是凶险,得知此事急火攻心,身子立马就不大好了。

母亲这边的三个兄弟都因为此事不同程度得受了牵连,外放至宁州。一直到临死,林季都没能联系上他们。

许久不见,林季对亲人们是真的非常,非常思念。

见到林季状态不好,兰英策心疼的搂住两个孩子。

“没事,没事,”兰英策揉揉两人的头发,“等这事结了,大舅带你们去平州玩,上次来信,你们不还说想我和良翀舅舅吗?这回多住一段时间,好好歇一歇。”

林季和林瑜同时抬头,显然没有被安慰到。

“大舅,你和母亲在房里商量了很久,我都听到了。”林瑜说,“家里现在情况凶险,有什么事是我们能做的?”

兰英策见状,轻轻叹气,他原本犹豫着这件事要不要现在就和两个孩子说,需不需要再等等,现在看来,他是瞒不住的。

兰英策道:“你们外祖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他这个情况是能向陛下告老还乡的。我和你们母亲商量了一下,想等把你父亲救出来,就离开京城。”

“所有人都走,都离开。”

兰英策说着,看向林季:“思衡,我知道你今年该去参加秋闱,但这件事来的凶险,就算是过去了,也够让人后怕。我们想着,咱家人以后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能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以后离开京城,去盘个小铺子,做点小生意,也挺好的。”

林季知道兰英策为什么先和他与妹妹说,他是怕林季不愿意放弃科考的机会,还想要再争一争。要是这样,母亲估计会放弃离开的机会,陪他留下。

但林季上辈子争了一辈子了,他是真的累到极点了。

“好,”林季看向兰英策,“我也觉得挺好的。”

兰英策松了口气,想到现在的状况,无可奈何的笑笑。

“外祖身体如何了?”林季挂念着这件事,问。

兰英策道:“还是断断续续的烧,人不太清醒。太医来看过,也没有别的办法。”

屋内陷入沉默,在这个多事之秋中,林季仿佛再一次看到了家庭的破碎。

“我去看看外祖。”林季说。

他将舅舅给他的人分出一半,和等在门口的祁嬴近卫交代后,派去探查大理寺的情况。又交代人将信递去行安楼,交给瞿老板。做完这一切,林季去看望外祖,陪着母亲待了一会儿。

午后,是阳光最盛的时候,林季出来后便回了书房。他本意是趁着这段时间梳理线索,但熬了一晚上,林季精力实在是跟不上,他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季猛地惊醒。

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他身上披着厚外套,一看就是舅舅过来给他盖上的。

这一觉睡得林季头晕脑胀,望着月色,他晃晃脑袋,起身出门。

祁嬴的那个近卫还等在门外,算算时间,祁嬴那边也该有消息了。

“他们还没回来吗?”刚刚睡醒,林季嗓子干涩,有些发哑。

近卫摇摇头。

林季一愣,却没再问。

此时正巧是巡防时刻,远处走过一直巡防队伍。队伍前列的是禁军,尾巴跟了几个萎靡不振的都城卫。

林季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出去一趟,祁嬴回来,你去行安楼找我。”

不等近卫应下,他便走了出去。

……

夜色渐深,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回到京城。

马车驶过京城繁华路段,一路疾驰停在了一处华丽府邸的后门。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他披着披风,浑身包裹的严实。

下车后,男人轻车熟路的进入府邸,快步来到书房门口。

他推开书房,恭敬的对书房内的人行礼。

“处理好了吗?”

书房内坐着的人放下书,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穆嘉辰脸上带着不耐的神情,不悦的看向来人。他身边站着博玄,有些不自然的遮住脸上的伤。

“处理好了,都安排到了。”来人说,“他逃不了。”

穆嘉辰点头:“东西运出去了吗。”

“运走了一部分,还剩下一些。”他说,“最近衡州道上看的很紧,对来路不明的粮食特别警惕。”

“我知道。”穆嘉辰语气不善,“不是给了你行安楼的牌子吗?过两天泰州有个拍卖会,到时候你以行安楼的名义去一趟。”

那人愣了一下,道:“是。”

“担心被发现?”穆嘉辰笑道,“不会,我们手里有行安楼的檀木牌,比这牌子级别更高的玉牌据说已经遗失,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对方迅速一点头,转身离开。

夜晚风微凉,穆嘉辰听完汇报,心情似是好了不少。现在失控的事情太多了,广信侯没死,祁嬴查案子居然真摸到了线索,还有林季的拒绝。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穆嘉辰有一种超出掌控的失控感,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这一切都会在今晚回到正轨。

祁嬴找到了粮食落脚点,那又怎么样,他雇了一群山匪,那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到时候两边相杀,他派去的人再将现场清理干净就行。就祁嬴那花拳绣腿得功夫,能有一时的侥幸,不会有一世的侥幸。

“博玄,去看着点。”穆嘉辰看向一边的博玄,虽然安排的很好,但他还是有些不安心,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穆嘉辰总想要第一时间知道结局。

“别再犯蠢。”他提醒。

博玄立刻颔首离去,只是不多时,穆嘉辰看到博玄面带惊恐与疑惑回来。他从椅子上坐起,顺着博玄的目光看去,对上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祁嬴身上堪称狼狈,他浑身是土,衣服上也有些破露,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但面上却带着兴致高昂的雀跃向着自己走来。

穆嘉辰立刻警惕起来。

“表兄?”祁嬴走进来,将手中的东西咚一声都在地上,“吃野兔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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