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男鬼没头没尾的求助,林舒啸一翻白眼,“干什么,我这里又不是阴间事务所,我愿意撒阴气已经够给面子了吧。”
男鬼可怜巴巴地挪过来,地面留下一摊湿漉漉的水印。
像是鼻涕虫留下的印迹。
“你别动!你是在游泳池淹死的吗这么多水?别过来!”林舒啸嚷起来,几乎破了音。
男鬼委屈地停下,忸怩地攥着手,“我不记得我怎么死掉的……”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城隍爷,还有本地的鬼王才是你该找的人。”宋放歌拍拍林舒啸的肩膀,替他询问男鬼。
“我是突然脱离我的躯体的……我以为……这股阴气是阴间转世过去的青天大老爷……”
“还青天大老爷,都什么年代了。”林舒啸颇为嗤之以鼻。再仔细看看,这个鬼身上还缠着水草,黑糊糊中还混杂着淤青与红色的伤痕,实在有点吓人。
林舒啸干脆闭上眼睛,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小道士。
宋放歌微微眯起眼。
“你还记得什么信息,比如,你是谁,发生了什么?”
男鬼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腿,“我……叫陈满渊……我,我的女朋友是张妙荻,弓长张,奇妙的妙,‘枫叶荻花秋瑟瑟’的荻……我还没有和她告别……她家的地址是江塘市阳城区康庄大道尽头百灵社区61号……她的八字是……”
“记得还挺清楚嘛。”宋放歌听见这八字,快速掐指算起,这姑娘的命运嘛,别的不说,情路必定坎坷,毕竟男朋友死了。
男鬼呢喃着张妙荻的名字,轻轻摇头,“其他的,我也记不得。”
宋放歌摸张黄纸,拿了桌上的铅笔涂涂画画,向男鬼丢去。
一个淡淡的,电话话筒似的符号化作金光,落在男鬼的额头上。
“这是召唤符印,有事我会召唤你来。现在时候不合适了,你先去找个地方待着吧。”宋放歌轻飘飘打发走这个男鬼陈满渊。
随着陈满渊的声音消失,林舒啸终于睁开眼,看黑影消失在门外,猛地拍了一把宋放歌的后背,语气十分疑惑。
“四年前你不是关了我的阴阳眼吗?还有阴气浓烈是怎么回事?我过个生日这是咋了,捅了鬼窝啊?真不会说我蓝颜祸水,惑乱幽冥,让冥差把我抓去当苦力吧!”
宋放歌摇摇头,“之前师父教我的是暂时封印的办法,去封印你□□上存在的阴阳眼,也是封住你的阴气防止鬼敲门。但到了加冠的年纪,这个封印会无法承载,会被突破。如果不想见鬼,就必须要解决问题的根源——也就是你为什么从小就有这么强烈醇厚的阴间气息,而且是源源不断地滋生,与你本身的阳气都没有互相干扰,未能阴阳调和,却依然健康。”
林舒啸有点糊涂,脸色发白。
“原来我这么阴间么?”
宋放歌失笑,“这事我和师父也都不解。只有多和阴间打交道,找到问题来源才能破解谜题,还你一个清净。本来想今天白天好好给你庆生告诉你这事,没想到他们凌晨就来了。哎……”
林舒啸心有余悸地望向窗外。这么一折腾,天边已经显出了鱼肚白,这时间,让人睡也不是,不睡又有点可惜。
“小林哥……我这次算是接下了陈老鬼的委托。”宋放歌把刚刚看戏嗑的瓜子壳划拉到垃圾桶里,“我先教你一些阴气护体与发放的法门,万一见了鬼,也能保护自己。”
林舒啸扶着沾满冷汗的额头,“学吧,还能怎么着?”
和宋放歌学过口诀,又揣上几张符纸,林舒啸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准备换衣服去吃早饭。
“今天还有课,得吃个早饭。我今天课表是上午三四下午五六。这案子你接的,想怎么查?”
宋放歌背对着正在换衣服的林舒啸,“小林哥正常去上课吧,我再找人问问。”
“你不上课的吗?”林舒啸一扥衣服,从套头衫上露出脑袋。
“我是个道士,持证上岗,大不了请个假嘛。反正我们课堂上也有各门各派的和尚道士基督教徒,不少人都翘课参加宗教活动。放心啦。”
林舒啸整理一番袖口,坐下穿好袜子,“一起去楼下包子铺?”
“好啊。”宋放歌欢欣地答应了,侧头看见林舒啸翘起一只脚正在套袜子,唇角轻轻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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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点后,宋放歌提着破剑,骑辆共享单车前往城外的道观。林舒啸看看时间,准备直接去教室。
今天是大二下新学期《信息资源建设》课程的第一节课,同学们陆陆续续地来到大教室。
“哟!林哥来得好早!”
这个咋呼的小眼镜是317寝室的蒲锐鸣,身后跟着四肢发达的嵇仲男和花美男厉胜。
林舒啸虽说住在家里,但宿舍并没有退,因此他和蒲锐鸣等人也算是同专业的室友,只是极少在宿舍见面。
林舒啸微微一笑,但没睡够的他并没有太多精神回应室友们的招呼。
“林哥,什么时候回来一起住啊?”蒲锐鸣坐过来勾肩搭背。
林舒啸撇嘴,说话从来不客气,“你们上学期没日没夜打游戏,我闲得回来给你们当白工带饭,还是给你们叫救护车啊?”
蒲锐鸣尴尬地笑道:“嘿嘿,我们挂科补考之后,就决定不老打游戏了,还要约图书馆呢!”
厉胜扒拉一下头发帘,续道:“你没在学校,我们可是向学长请教了。听学长说,这门课有小组作业,要搭一个系统,总得做嘛,求林学霸帮忙啦。”
林舒啸一翻白眼,“自己学去。真要有小组作业,你们都得干活儿,初期我参与,中期我会查进度,前边儿没干活,后期我可不会给你们兜底儿。”
林哥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蒲锐鸣继续劝道:“你家里近,可是在宿舍里,我们探讨不是更方便吗?回来住呗。”
“有约了,忙着呢。”林舒啸小声嘟囔,不由自主想起来那个背着桃木剑卖力骑车的背影。
小道士还是这么关心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能问到什么。自己当然要等他……问人命关天的事情。
蒲锐鸣瞅他目光垂下,不由得斜眼笑,“有情况啊!
林舒啸立刻瞪了一眼他,把起床气撒在他身上,“又不是约你,你瞎凑什么热闹,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林哥,林神,别生气嘛!那说好了哦,咱们室友一组,后面一起做作业!”
蒲锐鸣没脸没皮习惯了,也知道林舒啸的臭脾气,只是嘿嘿傻乐,不觉得冒犯,只觉得他耳根子软,学习也棒,真是个好室友。
学渣嵇仲男和学酥厉胜也乐呵呵的。
能傍上大佬就行,不吃亏不上当,丢点儿脸皮算什么。
“上课吧。”林舒啸懒得和他们多说,抬头看了一眼老师的PPT。
好丑,什么千禧年风格PPT。
图书馆学的课程并不太多,专业内也有不少调剂来不想好好读的学生,有对比就有伤害,认真的林舒啸反倒成了学霸级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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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课程结束后,时间还早,林舒啸就去了远一点的菜市场,买了些便宜的蔬菜和肉馅,准备晚上煮个粥,炒个菜,把自己这个倒霉催的生日过掉。
至于长寿面,中午的打卤面就算吃过了吧。
那几个缺心眼儿的室友,更是不知道自己农历生日的事儿,鬼气森森的,就甭让他们知道。
万一又有啥馊主意呢。
他把食材往桌上一丢,眯着眼睛看着金色的微光笼罩了整个房间,心里安定些许。
茶几上还有些黄纸。
他走过去,轻轻捻起一张,忽然想起了好早前见过但学不会的“纸鹤”叠法。
福至心灵,指尖在粗糙的黄纸上辗转腾挪,翻转折叠,居然真的捏出了一只略显平面的纸鹤。
林舒啸拈着纸鹤,不由失笑。
好像……自己的手工也没太辣鸡。但早上做的那堆破烂儿,女鬼们,真是抱歉啊。
可谁让你们吓唬我呢!
林舒啸把纸鹤往桌上一丢,走到厨房,开始处理粥和炒菜的食材。
转眼已经是下午六点,粥已熬得软烂,菜也刚刚出锅,冒着诱人的热乎气和烟火气。
不得不说,五花肉的肉馅儿就是香!新米煮出来的味道就是美!新鲜采摘的蔬菜就是清香可人!
小道士该回来了吧,不然天要黑了。
这每天做点儿暖人心的饭菜,总不该漏了这小孩儿的份。除非他请假,或者又跑大老远的。
出去的老爸老妈可就没这个福气,每天吃我做的饭菜啰。让他们非得出差,哼。
林舒啸坐在餐桌前,凝视着紧锁的大门。
直到宋放歌来敲门,他迎过去,刚拉开条缝儿,扑面一股直冲天灵盖的香火味儿,把满身柔和食物气味的林舒啸熏一跟头。
“来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神像争香火去了,还是在香灰炉打滚儿了?”林舒啸咳嗽几声。
“嘿嘿,接受熏陶嘛。毕竟我们现在特别像灵媒,要和阴阳两界打交道啊。”宋放歌拎着个面包房的纸袋,背着桃木剑,有点灰头土脸的。
林舒啸想到他接了男鬼的请求就有点发怵,“二十一世纪了还灵媒,不如说是侦探,还得和警察抢活儿,给他调查?”
“这么多鬼来肯定是有原因,我想试试。”宋放歌一歪头,从纸袋里掏出一块三角蛋糕,“对了,喏,蛋糕,小林哥生日快乐,这是你喜欢的抹茶蛋糕。”
林舒啸扁着嘴接过蛋糕,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转身把蛋糕放到餐桌上,边走边问,“谢了,倒也不用这么破费……你真的要去那个地址查?”
“嗯,我可以自己去。”
“你小小年纪,我当然得护着你!我打车,赶明儿一起去。”
宋放歌没反驳,明明他俩就差仨月,能差出多少?反倒是林哥书呆子,又被鬼怪盯上,他才需要保护呢。
“好,我们一起去解决。你一身阴气,比我灵通,还不用开眼,我也会用道法保护你。”
“别抒情了,吃饭。晚上喝小米红枣粥,还有肉沫油麦菜,清炒荷兰豆。”
宋放歌笑道:“好嘞,我洗个脸就来吃!”
林舒啸的厨艺说不上惊艳,但家常菜的色香味也足够说是享受。
“我今天去白龙观、碧泉观、丹竹观请教了几位道长,大致有了思路。回头你没课那天我们一起去,给陈老鬼找找人,扫听扫听。”
宋放歌喃喃自语,“这陈满渊看起来还是个挺专一的男人,算是个好男人嘛……就当是积攒功德。”
林舒啸瞟他一眼,“你是笨蛋吗,这鬼爱得都印堂发黑了简直是病态。”
“是吗,我真没看出来。”宋放歌惊讶地张张嘴。
毕竟是个单纯的小孩儿。
成熟稳重的大孩儿林舒啸摸过抹茶蛋糕,悄无声息地打开盖子,深深吸一口抹茶味儿,面上带笑,“咱们打赌,你输了请我喝奶茶,我输……我可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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