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的是一具被白绫吊在梁上的女尸,看不清脸只依稀分辨得出着沾了血污的玑霞楼的华服。她睁着已经涣散的瞳孔,脖子几乎被一分为二,黑红的血污落满了暴露在外的残破的喉管,青紫的双手被束着举过头顶,由白绫吊起仅有足尖点地,而血泊便从那处晕开,又渗入木板间的。“呜呜”室内的窗未关好,夜风呜咽,吹的红绸纷飞。
“嘶一”孙壬捂着嘴,即便是刑堂的人,见此惨状也到吸口凉气,压下一阵反胃。“老徐,这姑娘才死没多久。”周鑫抬手拦住想进的孙壬,用换了新手套的手按了按女尸的脸颊。
“还没有尸僵,连血云斑都没出来,不大对劲,我们上来也不过一盏茶,颈子上的口子怎么都凝固了?”“先不动了,等王禾把官府的人带来再说。”徐昊一道真气打出,将从怀里掏出的火折子点上,分给周鑫一道。听见楼下吵吵闹闹,脚步杂乱的往上来了,便招呼起孙壬:“小孙去楼梯口看着点,拦着点人。有硬要闯的就告诉他们死人了,报官了。”
“知道了,徐叔。”事态紧急,加之他观两位前辈神态严峻,孙壬也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也不多问,掏出令牌匆匆赶向楼梯口。
徐昊紧盯着地上的血泊,迟疑了片刻,俯下身仔细照了照,周鑫则在打量室内陈设。“老周。”徐昊示意他看过来,虚指着地面,“这滩血干净的不对头,就这姑娘脚下一滩,周边几点连毛刺都没有。”“确实不对。”周鑫沉声附和“室内太干净了,这孩子白墙不远,颈子上那么一大道口一点儿都没溅上,就那条白绫上有点吹出来的血…太邪乎了。”
“等官府里人来吧,这事儿在京城里,咱们也不好插手,真有什么的也等浩哲把头儿找来再问问。”“也是。”
此时孙壬正迎在楼梯口,“干什么的!”一打扮贵气但面色苍白的公子三两步跨上楼来,似乎是没怎么留神,突然面前见照到人影,吓了一跳,开口喝道。
“这位公子,请先止步。”孙壬板着张脸掏过令牌,冲来人拱了拱手,不急不慢的开口“里头出了命案,在下的两位前辈正在现场查看,更有同僚前去报官,劳公子莫要前去,一来省得受惊,二来也为保其原貌,到时来了人也好说。”“这…”李宏斌愣了愣,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别提眼前这人神态自如,不卑不亢,开口更是言之有理,就先让他信了三分,而这男子手持着块令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更是让他疑虑消散了大半。
“这位…”“在下姓孙,乃是刑堂之人,各位不必担忧。”此时楼梯上已挤满了前来围观的人,孙壬气沉丹田,声音洪亮了些好压住了议论声。
“刑堂?难道是司天刑的?”这时一个壮汉挤出人群,走向孙壬。狐疑的朝他身后望了望,这才将目光落在他手上持着的令上。“这…还真是!在下孟京行,见过孙捕快。”那壮汉向他抱拳行礼,自报家门,然后转身面朝围观的人群朗声道:“都散了,散了!别看热闹了,走走走!”
“啥都没看着。”
“没意思,没意思。”
……
‘这人似乎颇有威望啊?’孙壬见围观者顷刻散了个差不多,松了口气,略有惊诧的扫了一眼还没离去的壮汉。“嘿嘿,这位孙大人…”孟京行所以驱散了人群,但自身并未离去,此时兴致盎然的问道:“这又是“血蝴蝶”吗?”“血蝴蝶?”孙壬不悦地反问:“你怎么这么称呼,况且为什么是又!这不是第一次?”“诶,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若我没记错啊,这是这月第五起喽!”
“这位姑娘,劳烦带我去见见妈妈!”郑余年拦住个行色匆忙的歌姬,见其不喜反手塞了粒碎银。“好嘞。”歌姬见钱眼开,收起那粒小银子立马带着他朝一间房走去。“月妈妈,这位官爷找您。”
姑娘敲了敲门,看了眼郑余年,不知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怎的了,怎的了。”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娇笑着推开门,“哎呦!这位爷怎的了?”“在下司天刑堂郑余年,这位鸨娘麻烦拦一拦客人,顶楼出了命案,我们已经吩咐弟兄去报关了。”
“哎呀!”老鸨惊呼一声,尖着嗓子咋咋呼呼的,朝门口赶过去“要命喽,要命喽!这都第几起了呀!不会又是那什劳的“血蝴蝶”吧…倒霉哟!”‘血蝴蝶?这可听着不像什么好话。’以郑余年的耳力,自然是听得见那老鸨的碎碎念的,听到了怪异的词,便快步跟了上去,好问个清楚。
“这位官差大哥,哈,劳烦您去告一声师爷,就说是,是,玑霞楼那儿出人命了。”王禾出了楼,运起轻功火急火燎的冲向衙门,正巧遇见个正要关门的官吏,忙把住门。
“哎!”那要关门的小官吏吓了一跳,听了这话,忙应了下来“好好,人命关天,我这就去通知师爷。”
“呼呼”王禾见那青年一溜烟的跑了进去,这才扶着门,把气儿给喘匀了。‘那戏声…’想到这个,王禾犹豫了下,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这事他们不能管…”半柱香不到,那大腹便便的师爷就衣冠不整的领着一队人马出来了,那前去通报的小官吏也屁颠颠的跟在后面。
“师爷,在下司天刑堂下王禾。”王禾冲来人一拱手。“哦,这位少侠,便是你来报的官吧。”那位师爷扶了扶头冠“是,我们几个捕快前些日子刚逮了个恶徒,今晚刚巧在玑霞楼玩乐,约是四更刚打过,便隐约听见有女子的戏声,随后便听见尖叫声,我们中有几个经验丰富的前辈嗅到了血气,觉着出了大事,便让我来告知一声。”
“又是…”师爷慌了神,衣服也不理了,“多谢小兄弟告知。”向王禾还了个礼,领着人便行色仓皇的走了。“真唬人的,莫不又是‘血蝴蝶’?”那跟到门口的小官吏悄悄嘟囔了两句。“敢问兄台,这血蝴蝶是?”王禾皱了皱眉,看向离去的一队人马,心中仍有不安,听到这话忙问。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见几人离去,魏浩哲也翻出窗,一个鹞子翻身落于瓦上,足尖轻轻一点,身轻如燕,几个踏步间,身形便飘然而去,不到一炷香就出现在一间客栈顶上。
翻身而下,轻巧的落在个窗檐上。“首座。”
那间客房内仍点着灯,女人抽了白日别着的木簪,散了头发,仅着了件灰褐色的里衣,伏在木桌旁,正写着什么,三尺有六的雁翎刀就放在手旁。“出什么事了?”曲艺昕早感知到瓦上有人,此时见了焦眉苦脸的魏浩哲并不感到意外。
“玑霞楼出命案了。”魏浩哲从窗口翻进室内,皱着眉斟酌片刻,不大确定的开口回答“事发时属下隐约听到女子唱戏声,便开口询问楼内的姑娘,那姑娘听说我们听见了戏声便惊慌失措的打翻了酒。属下觉得玑霞楼中的人好像知此事隐情,但于此又惊恐,更觉此事特殊,特来告知首座。”
“…”曲艺昕听了汇报一时沉默不语,“哒,哒,哒”几根布着薄茧与些许细碎伤疤的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木桌,烛光衬着女人五官更加深邃了些,恍如庙堂塑像。
‘这事不好办啊’曲艺昕蹙着眉头,举棋不定‘京城之中,天子脚下,皇朝与武林天悬地隔两相干,若要插手此事…不知京中官府什么态度。但若是真有那诡异的戏声,其死的蹊跷而又人心惶惶,怕不真和我等习武之人有关……罢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去盯一下吧。’
弹指的功夫,曲艺昕想了个明白。“走。”说罢,拎着外衣,抄起兵刃,便也从窗翻出,同魏浩哲赶赴玑霞楼。
“这位小哥,这‘血蝴蝶’可是近来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大案!”孟京行凑到孙壬边上,仰着脑袋,越过他的肩膀,想看清后头。
“这说的就是有婚约的妙龄女子在夜里遇害,且多双手被缚,吊于梁上,而死法又全是失血而亡,又因其死状宛如展翼之蝶,故都称其为血蝴蝶案。”
孟京行冲孙壬解释道“自三月二日起至今已有五名女子遇难,死状之凄惨…不似人为啊!更别说十来日过去了,官府也没抓着人,反倒是案子一桩桩出,这闹的如今的京城,那是个人心惶惶啊!…”
“‘血蝴蝶’?大侠问这做甚啊!”老鸨与看门人说清后,听见郑余年发问,讪讪的笑了笑,不肯开口。
“店家,你真不肯告知一二吗?”郑余年叉着手,板着脸盯着老鸨。
“哎呦,这,这,老媪不敢说啊!”月鸨娘见男人面色不善,挣扎了许久,才断断续续的开口道:“这事儿吧,说来也怪…几日来,这是第五起了。出事的,都是女儿家家的,还尽是些长的出挑的丫头,死的惨啊!那血都流干了!还一个个都被吊在那房梁上!这一来二去呢,就被称成了‘血蝴蝶’…”
“这,这…”小官吏左右看了看,忐忑的开口,“这‘血蝴蝶’…是民间对近几日几桩惨案的称呼。
今年三月三日,城南有-老翁报官,称其女儿一夜未归。开始衙内没什么人注意,就派了几个人去查,当日晌午,城西巡逻的几个衙役接到报案,有户人家称有个姑娘死在了他们家柴房里,结果一对发现那女士就是城南那老翁的女儿。
仵作说那姑娘就颈子上一道伤,血流干了死的。我们审了那户人家,查出来那户人家和周遭的街坊邻居都不知情,有个年轻人说起夜时听见了女子唱戏声,问了十几户人也就那一个人听见了,我们便觉着是那孩子听差,这桩案子也成了奇案,但衙门里头还是在尽力的抓人。
然后就是第二、三、四起,不论是死法、时间,甚至连那些姑娘的年纪都相差无几,无一例外都是双手被吊在梁上,颈上有伤,放血而亡,而每逢案发总有人声称听见了女子的戏声,其声哀婉,而曲调与那先人谱的《梁祝》相像,便有不少人怀疑是鬼神作祟,于是乎便称为了‘血蝴蝶’…”
血云斑:指云雾状尸斑,多于坠积期出现(约人死后30分钟出现)
血液周边有毛刺状:是因其应为滴溅血迹
仵作:古代验尸的人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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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青楼诡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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